說“蛋”

摘 要：“蛋”字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個很常用的字，但對于“蛋”的造字理據(jù)卻鮮有人知道。本文從字形入手，并通過對傳世典籍用例的統(tǒng)計，對“蛋”字的產生及演變歷史做了一次系統(tǒng)的梳理。在梳理的過程中得出結論：“蛋”字的字形和讀音，來自于《說文解字》的“蜑”字，這一過程始于唐；“蛋”字的意義，來自于卵，其時代不晚于明，“蛋”的產生其實是形聲假借和俗字演變共同作用的結果。

關鍵詞：蜑 蛋 俗字演變

蛋，含有豐富的營養(yǎng)，常常被人們視為保持健康的必須，也是人們最常食用的食物之一。雞蛋自古有之，在古代的時候被叫做雞子、雞卵，并沒有雞蛋的叫法。我們不禁要問，“雞蛋”一詞是什么時候產生的呢？“蛋”字的字形又從何而來？

對于“蛋”字，即便是擁有很多古漢語知識的人也未必能很明確地說明它的來歷。因為從“蛋”的字形來看，它不屬于象形、指示、會意或形聲中的任何一類，所以有的人就直接把它歸為假借或者轉注。實際是，“蛋”字的形成，包含了形聲、假借和俗字三種演變過程。

“蛋”在最初的時候是寫作“蜑”的。在《說文解字》的新附字中就收了“蜑”字。對于這個字，徐灝的解釋是：“蜑，南方夷也。從蟲延聲。”可見“蜑”字最早是用作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通稱的。柳宗元《嶺南節(jié)度饗軍堂記》：“卉裳#156410;衣，胡夷蜑蠻，睢盱就列者，千人以上。”這是“蜑”字用作少數(shù)名族名稱的例證。

“蜑”有時也寫作“#17914;”，把從“蟲”變成了從“#17845;”，但無論是“蜑”還是“#17914;”，都是從蟲（#17845;）延聲的形聲字。在古文字當中，經常有偏旁繁化的現(xiàn)象，即相同的偏旁經常寫成兩個或三個，而意思不變。蟲，甲骨文寫作、，金文寫作、，本為蛇的象形，所以“蜑”字反映的是南方少數(shù)民族對蛇的圖騰崇拜。

從“蜑”到“蛋”，其實是俗字演變的結果，這兩個字的區(qū)別是“延”和“疋”的不同。把從“延”的字寫成從“疋”，是漢字傳抄時字形訛混的結果。從出土的材料和傳世文獻看，這一訛變產生的時間應始于唐朝。

以唐代的碑刻為例，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一字形的演變過程：

可見，“延”在用楷體書寫時，變化不大，但在用行書或草書書寫時（延：；疋：）就與“疋”發(fā)生了訛混。《廣韻》里說：“延，徒旱切”，也就是說“延”在唐代的時候讀作dàn，與現(xiàn)在的“蛋”讀音相同，但是當“蜑”的字形變成了現(xiàn)在我們所熟悉的“蛋”時，就再也看不出其字上部的聲符功能了。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此時“蛋”并未有表示禽類或龜、蛇等所產的“卵”的意義。在傳世文獻中也沒有使用“雞蛋”一詞的例子，人們仍習慣稱呼“雞蛋”為“雞子”或者“雞卵”。以二十四史為例，我們通過系統(tǒng)的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雞子”一詞在二十四史中共出現(xiàn)38次，最早為《漢書》，（《史記》中雖有3次，但見于“索引”和“正義”，為唐人所注），最晚為《明史》。《舊唐書》《新唐書》中雞子只見于地名與音樂篇名，為專有名詞。宋金遼西夏時沒有用“雞子”者。元明又重新使用“雞子”。同樣，“雞卵”一詞在二十四史中也有37次之多，其中《三國志》1次，《明史》2次。《宋史》《金史》各1次。僅僅針對二詞在二十四史中出現(xiàn)的頻率和時間做個統(tǒng)計，就可以發(fā)現(xiàn)這兩個詞在宋使用的頻率明顯變少。

清吳振棫《黔語》卷下：“獨六洞苗以花麻布、蜑抵錢為正供，初意概便苗也。”注：“俗呼雞鴨卵為蜑。”由此得出，“蛋”被賦予雞鴨卵之義，是因為“卵、蜑”的讀音相同而產生的假借，而“蛋”是“蜑”的俗體字，所以“蛋”字也便有了雞鴨卵一義。“蛋”真正被用為現(xiàn)今的雞鴨卵之義的時期，應該不晚于明朝，如《字匯補·蟲部》：“蛋，俗呼鳥卵為蛋。”《字匯補》成書于明朝，在此書中，“蛋”早已有雞鴨卵之義了。在上面的統(tǒng)計中，雖然二十四史中沒有提及“雞蛋”，但我們卻在《明史》中發(fā)現(xiàn)了“鴨蛋”的用例，如：“全軍從鴨蛋洲渡，陷武昌，執(zhí)楚王華奎，籠而沈諸江，盡殺楚宗室。”由此可推斷，明代蛋、子、卵三種名稱并用。到了清代，雞子、雞卵的稱呼漸漸消失，雞蛋的稱呼逐漸代替雞子、雞卵的稱呼而成為正式的名稱。

到了近代，不僅雞、鴨蛋，一些形狀橢圓類似于蛋的事物，也可以稱“蛋”，如：臉蛋、石蛋、山藥蛋。不過，因為“蛋”由“卵”的意義而來，而“卵”又是很鄙俗的東西，所以，和“蛋”組成的詞大多帶有貶義，如：笨蛋、壞蛋、混蛋、搗蛋。這和“蜑”字的本義也就愈去愈遠了。

參考文獻：

[1]張涌泉.俗字里的學問[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0.

[2]張遠.漢字字義的演變[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

[3]紀德裕.漢字拾趣[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

[4]邰汶東.漢字今昔[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4.

[5]左民安.漢字例話[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4.

[6]胡雙寶.漢字史話[M].北京：中華書局，1980.

[7]呂景和等.漢字古今形義大字典[Z].哈爾濱：黑龍江人

民出版社，1993.

[8]劉志基.漢字文化綜論[M].南寧：廣西教育出版社，1996.

[9]王朝忠.漢字形義演釋字典[M].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06.

[10]何金松.漢字形義考源[M].武漢：武漢出版社，1996.

（汪冰冰 鵬 宇，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