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離合詞是一個動態現象

摘 要：離合詞是漢語詞由單音節向雙音節過渡的中間狀態。現代漢語中離合詞的數量比較大，其變化速度越來越快。因此，離合詞永遠是一種動態的現象。

關鍵詞：離合詞 演變 中間狀態 動態現象

離合詞是漢語詞由單音節向雙音節過渡的中間狀態，是一種特殊的語言現象。現代漢語中離合詞的數量比較大，它的形成與古代漢語詞匯的單音節性質是密不可分的。現代漢語的離合詞，無論插入的成分多少、性質如何，兩個語素一經拆開，就成為各自獨立的兩個單音詞。這都是與古代漢語的詞匯面貌（一個音節一個詞，音節與詞大都一一對應）一脈相承的。

離合詞作為復合詞中的一種特殊的現象，一個特殊的部分，同樣是經歷了長時期的演變過程。本文擬從離合詞的數量和詞義的變化等方面來分析離合詞的演變①，以求對離合詞的演變情況有個總體認識。

一、離合詞數量的變化情況

我們先來看一個表②：

根據上表，唐宋元時期，離合詞是比較少的；明清時期，僅從《紅樓夢辭典》（以下簡稱《紅》）和《金瓶梅詞典》（以下簡稱《金》）中的使用情況就可看出，離合詞的數量在劇增，當然這與這兩本書描述的內容有一定的關系，但與語言自身的發展變化的聯系更加密切。

《現代漢語詞典》（2002年增補本，以下簡稱《現漢》）中雙音節離合詞總計是3193個，撇開意義變化，僅從數量來說，唐宋元明清流傳下來的離合詞還是比較少的，唐宋以前就更少了。由此可以推斷，大部分離合詞是20世紀的產物，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后，數量上的增加就更明顯了。胡明安主編的《新語詞大詞典》中，收錄大約1950——1988年間的新語詞，其中離合詞就有61個。《現漢》2002年增補本中后附有新詞，其中標明是離合詞的共有66個，全部為支配式離合詞。隨著社會的發展，離合詞也在不斷增多。

離合詞雖然很多，但不是每個離合詞都常用。《現代漢語三千常用詞表》中共有離合詞63個；《普通話水平測試大綱》（表一）中共有離合詞359個。把這兩部分放在一起，除去重復的詞，共有離合詞373個。常見的有：安心、幫忙、閉幕、畢業、搗亂、道歉、結婚、鞠躬、理發、留心、說話、睡覺、跳舞、推翻、洗澡、做夢、注意、著急等。

二、離合詞詞義的變化情況

離合詞的數量在不斷增加，其詞義也不斷地發生變化。僅從唐宋元時期來說，詞義就發生了很大變化。這一段時期產生的離合詞不是很多，大多數詞的意義與現代漢語中同形式的詞意義不同（這可能與這一系列斷代語言詞典的收詞宗旨有關）。

（一）《元語言詞典》（以下簡稱《元語言》）中收集到的離合詞共有56個，其中有20個是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不可拆開使用的，如：

（1）著手：遭人算計；遭受不利的事情。例：《馮玉蘭》四[得勝令]插白：“只怕問不倒他終著他手。”

（2）塌膘：（牲畜）變瘦。例：《生金閣》三[牧羊關]白：“把馬牽到后頭，與我細切草，爛煮料，把馬喂著，不要塌了膘。” （以上解釋及用例均引自《元語言》）

其它還有“把酒、打脧、倒灶、調謊、調嘴、凈身、買窩、騙嘴、撇清、破腹”等。這些詞有的今天已不用，同樣的意思換了一種說法，如“把酒、打脧、調嘴”等，今天分別用“敬酒、張望、吹牛”等來表示；個別的詞意義變化不大，還在某些方言中使用，如“塌膘、打緊”等（河南某些地方的方言中現在還這樣說）。

在詞形方面未發生變化的詞語共有36個，又分為兩種情況：

第一，到了現代漢語中，意義未發生變化或者變化不大的詞語共有17個，例如：

賠話：（1）說道歉的話。（《元語言》）

（2）說道歉的話。（《現漢》）

其他還有“露白、把風、把齋、唱喏、斷七、賣嘴、奈何、起更”等。還有幾個詞語在現代漢語中減少了義項或某個義項發生了變化，如：“爭嘴”是某個義項發生變化，“努嘴兒”和“迎頭（兒）”是減少了義項。

第二，意義發生較大變化的詞語共有19個，例如：

合口：（1）爭吵。（《元語言》）

（2）瘡口或傷口長好。（《現漢》）

其它還有“牽頭、插手、抽頭、出來、出頭、當面、放心、落后”等。

（二）《唐五代語言詞典》（以下簡稱《唐語言》）中收集到的離合詞共有56個，其中僅發現3例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不可拆開使用（或不再使用）的情況，例如：

（1）辦心：下決心，打定主意。例：《變文集》卷一《伍子胥變文》：“各辦殺心，終無退意。”

（2）簸旗：搖旗，揮旗。例：杜甫《將適吳楚留別章使君留后兼幕府諸公得柳字》詩：“健兒簸紅旗，此樂幾難朽。” （以上解釋及用例均引自《唐語言》）

本部詞典中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仍可拆開使用的離合詞只有一個，就是：

乘涼：追逐涼爽之處。義同“趁涼”。例：孟浩然《夏日南亭懷辛大》詩：“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乘夜涼，開軒臥閑敞。” （《唐語言》）

在詞形方面未發生變化的詞語共有52個，又分為兩種情況：

第一，到了現代漢語中，意義未發生變化或者變化不大的詞語共有22個，例如：

拍手：（1）兩掌相擊。為歌舞或表示歡迎、歡樂的動作。（《唐語言》）

（2）兩手相拍，表示歡迎、贊成、感謝等；鼓掌。（《現漢》）

其它還有“在意、解悶、折本、暖房、拔河、拜堂、抄手”等。

第一，意義發生較大變化的詞語共有30個，例如：

鬧事：（1）紛擾的事。（《唐語言》）

（2）聚眾搗亂，破壞社會秩序。（《現漢》）

其它還有“放手、開張、落后、努力、失腳、注意、共事、存心”等。

（三）明清時期的詞，發展到今天，大多數詞義變化不大。這從程娟對《金瓶梅》動詞的研究中可以得到印證：“《金瓶梅》中雙音動詞約計1624個，流傳至今未發生變化的詞語約計1035個，占雙音動詞總數的63.73％。在現代被沿用但卻有變異的詞語約150個，占雙音動詞總數的9.24％。未流傳下來的動詞約計439個，占雙音動詞總數的27.03％。”③然而，通過對《紅樓夢詞典》和《金瓶梅詞典》中所收集到的離合詞的分析，發現大多數詞的意義變化還是比較大的，具體如下：

1.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不可拆開使用的離合詞

對于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不可拆開使用（或不再使用）的離合詞，《紅》中有34個，《金》中有31個。例如：

第一，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不可拆開使用的（這樣的詞在現代漢語中是非離合詞），《紅》中共有8個，《金》中共有5個。如：

（1）駁回：①拒絕別人。駁某人的回指對某人的意見不接受或表示尚可商榷。（后附）說明：現代漢語有“駁回”一詞，是“不允許、不采納”意，但沒有“駁……回”的用法。例：只是愛說夢話，叫人摸不著頭腦兒，又不敢駁他的回。（《紅》）②不允許（請求）；不采納（建議）。（《現漢》）

（2）把盞：①手持酒杯給人敬酒。例：我來非為別務，要與四泉把一盞。（《金》）②<書>端著酒杯（多用于斟酒敬客）。（《現漢》）

其它還有：“逞臉、吃醋、殉情（兒）、點穴、逗氣、對口”（《紅》）、“把酒、把家、打挺”（《金》）等。有些雖然今天仍在使用，但意義已經大不相同。

第二，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已不再使用的，《紅》中共有26個，《金》中共有26個。如：

（1）成房：婚配。第七十二回指奴仆間的婚配。例：成了房，豈不又孳生出人來。（《紅》）

（2）發眼：離譜兒；超越常情而顯得荒唐。例：若是不對，咱瞞他幾歲兒，不算發了眼。（《金》）

其它還有：“登仙、動家、煩情、犯色、放賞、瞎心”（《紅》）；“蓋臉、得地、遞話、扯把、備舌”（《金》）等。

2.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仍可拆開使用的離合詞。

對于當時可拆開使用而今天仍可拆開使用的離合詞，《紅》中有28個，《金》中有14個。又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意義變化不大的，例如：

（1）變臉：①翻臉；臉上起怒容。（《紅》）

②翻臉。（《現漢》）

（2）把脈：①號脈；診脈。（《金》）

②<方>診脈；按脈。（《現漢》）

其它還有：“變臉、岔氣、發汗、犯案”（《紅》）；“拜懺、拌嘴、觀風”（《金》）等。

一種是意義與今天大不相同的，這種情況比較少。例如：

（1）搗鬼：①指祈求鬼神降福消災一類活動。（《紅》）②使用詭計。（《現漢》）

（2）賣俏：①出賣色情。（《金》）

②裝出嬌媚的姿態誘惑人。（《現漢》）

其它還有：“歇心”（《紅》）、“打火”（《金》）等。

3.當時不可拆開使用而今天可拆開使用的離合詞。

所謂“當時不可拆開使用”是指在這兩部詞典中沒有舉出拆開使用的例子（這樣說是為了敘述方便，但不等于說當時沒有拆開使用的例子）。這樣的離合詞《紅》中有76個，《金》中有36個。這些詞大多意義變化不大，如：

（1）湊手：①指手中有錢或物，用起來方便。（《紅》）②使用起來方便；順手（常指手邊的錢、物、人等）。（《現漢》）

（2）猜拳：①劃拳。（《金》）

②劃拳。（《現漢》）

其它還有：“拌嘴、報喪、吃齋”（《紅》）、“出神、打坐”（《金》）等。

也有少數意義變化比較大的，這種變化表現在：或是意義完全不同，或是義項增加。如：

（1）下場：①指到考場應考。（《紅》）

②a.演員或運動員退場。b.舊時指到考場應考。（《現漢》）

（2）留心：①安心；蓄意。（《金》）

②注意。（《現漢》）

其它還有：“保本”（《紅》）、“落后、作對”（《金》）等。

三、結論：離合詞是一個動態現象

從上面關于離合詞的數量、詞義的演變分析可以看出：現代漢語中的離合詞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歷了千百年的變化逐漸積累起來的。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一部分離合詞慢慢地凝固，不再分開使用，甚至有一些離合詞沿用至今；同時，一些新興的離合詞又不斷產生；另外離合詞的意義也在不斷變化。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變化速度越來越快。因此，可以說離合詞永遠是一個動態的現象。

離合詞的產生和存在是漢語發展過程中一種不可避免的歷史現象。其中支配式離合詞具有強大的類化作用，使非支配式離合詞變為支配式離合詞使用，大量新詞也按支配式方式創造出來。現代漢語中常用的離合詞約近400個。以歷史發展的眼光來看，這是與漢語詞匯由單音節到雙音節的發展過程非常一致的，是漢語單詞雙音化過程中必然出現的一種中間狀態現象。

基金項目：河南省社科聯調研課題（項目編號：SKL-2007-527）

注 釋：

①江藍生在《近代漢語斷代語言詞典系列》序中指出：“每

個時代可以說都有其代表性的詞匯，……但是就多數詞語來說，很難斷然地確定它們產生的時代，語言的繼承性表現在很多詞語通用于幾個時代，意義變化不大，只不過在使用頻率或用法上有所不同而已。”另外，《唐五代語言詞典》的“前言”中也談到：“本詞典所收詞語，以唐五代出現和使用的口語詞、方言詞為主”，“單詞和短語兼收”。因此，本小節中所收集的各部詞典中的離合詞，可能會有短語，或者可能通行于不同的時代。盡管這樣，但對“離合詞演變”的分析影響不會很大，筆者相信從中同樣能夠看出離合詞演變的一般性的規律。

②從五部詞典中收集“離合詞”的標準是：（1）與現代漢

語中的離合詞詞形相同的收錄；（2）各部詞典中列舉有分開使用例子的收錄。再對以這兩條標準收錄的詞從意義上加以分析，以最終確定各部詞典中離合詞的數量。1、2、3中收集的是整部詞典中的離合詞，4、5中僅收集了以a、b、c、d、f、k、m、w、x為起首字母部分的離合詞。

③程娟（1992），《金瓶梅》動詞研究，載《宋元明漢語研究》，

程湘清主編，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p456。

參考文獻：

[1]江藍生，曹廣順.唐五代語言詞典[Z].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

[2]袁 賓.宋代語言詞典[Z].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

[3]李崇興，黃樹先，邵則遂.元語言詞典[Z].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

[4]周汝昌.紅樓夢辭典[Z].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7.

[5]白維國編.金瓶梅詞典[Z].北京：中華書局，1991.

[6]現代漢語詞典（2002年增補本）[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7]程 娟.《金瓶梅》動詞研究[A].程湘清主編.元明漢語研究[C].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2.

（王會琴，河南平頂山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