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詞典》（第５版）部分語文知識條目釋義商榷①

摘 要：《現代語言詞典》（第5版）部分語文知識條目的釋義不夠準確，值得商榷，本文舉了部分例子并作了分析，以供《現代漢語詞典》編纂者參考。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 語文知識條目 釋義

《現代漢語詞典》（下簡稱《現漢》）是深受讀者歡迎的中型語文詞典，其釋義的準確性為人稱道。如今，集多次修訂之成果的第5版已經正式出版，其釋義的準確性更加明顯。不過，“金無足赤”，部分語文知識條目的釋義仍不夠準確，值得商榷。這在1983年版的《現漢》中就有這樣的例子，有的在修訂版中得到了修訂。例如“語病”條，1983年版釋義：“措詞上的毛病（多指有歧義或容易引起誤會的）。”修訂本釋義：“措詞上的毛病（多指不通順、有歧義或容易引起誤會的）。”顯然修訂本的釋義更準確。又如“詞法”條，1983年版釋義：“語言學上的形態學。”修訂本釋義：“語言學上的形態學，有時也包括構詞法。”

一、釋義更為精確

由上可以看出，修訂本的釋義更精確。在2002年增補本中也有這樣的例子，有的在第5版中作了修改，例如：

（一）單純詞

【單純詞】只包含一個詞素的詞（區別于“合成詞”）。就漢語說，有時只用一個字來表示，如……。有時用兩個字來表示，必須合起來才有意義，如……。（增補本第244頁）

按：“單純詞”的解釋中，只說到一個字、兩個字的單純詞，事實上還有多個字的單純詞，例如：蘇維埃、孟什維克、布爾什維克。《現漢》第5版作了修改，補充了這種情況：

【單純詞】只包含一個詞素的詞（區別于“合成詞”）。就漢語說，有時只用一個字來表示，如“媽、跑、快”。有時用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字來表示，必須合起來才有意義，如“葡萄、徘徊、法西斯、羅曼蒂克 ”。（第5版第264頁）

（二）聯綿字

【聯綿字】舊時指雙音的單純詞，包括：a）雙聲的……；b）疊韻的……；c）非雙聲非疊韻的……。（增補本第785頁）

按：“聯綿字”是“舊時”叫法，《現漢》釋義已經明確指出來了。它還有《現漢》沒有提及的新的叫法——聯綿詞：

胡裕樹本《現代漢語》（重訂本）：聯綿字（也叫聯綿詞），這是古代漢語的遺留。

黃伯榮、廖序東本《現代漢語》（增訂二版）：聯綿詞指兩個音節連綴成義而不能拆開來講的詞。

《現漢》第5版對此作了補充：

【聯綿字】舊時指雙音的單純詞……。也叫聯綿詞。（第5版847頁）

（三）筆畫

【筆畫】組成漢字的點、橫、直、撇、捺等。（增補本第67頁）

按：釋文中的“直”即“豎”，“直”的稱呼已經顯得陳舊，現在一般都叫做“豎”，例如蘇培成《現代漢字學綱要》、胡裕樹本《現代漢語》、黃伯榮本《現代漢語》、張斌本《現代漢語》。《印刷通用漢字字形表》及《現代漢語通用字表》規定了五種基本筆畫，其中也是用“豎”的稱呼。

《現漢》第5版對此作了修改，采用了“豎”的說法（還調整了筆畫的排列順序）：

【筆畫】①組成漢字的橫（一）、豎（丨）、點（丶）、撇（丿）、折（乛）等。②指筆畫數。（第5版第72頁）

（四）調類

【調類】有聲調的語言中聲調的類別。古漢語的調類有四個，即平聲、上聲、去聲、入聲。普通話的調類有五個，即陰平、陽平、上聲、去聲、輕聲。（增補本第290頁）

按：早期確實有人主張普通話的調類有五個，把“輕聲”當作“第五聲”，但現在一般認為普通話的調類是四個，例如張斌本《現代漢語》說：“普通話語音只有4種調類。” 胡裕樹本《現代漢語》、黃伯榮、廖序東本《現代漢語》也有類似說法。4種調類就是陰平、陽平、上聲、去聲。輕聲是一種變調，它“并不是四聲之外的第五種聲調，而是四聲的一種特殊音變，即在一定的條件下讀得又短又輕的調子”。《現漢》第5版作了修改，排除了輕聲：

【調類】有聲調的語言中聲調的類別。古漢語的調類有四個，就是平聲、上聲、去聲、入聲。普通話的調類有四個，就是陰平、陽平、上聲、去聲。（第5版第315頁）

（五）嘆號

【嘆號】標點符號(！)，表示一個感嘆句完了。（增補本第1225頁）

按：嘆號還可以表示“一個祈使句完了”，《現漢》“祈使句”的釋義已經明確指出來了：【祈使句】要求或者希望別人做什么事或者不做什么事時用的句子，如：“你過來。”“把書遞給我。”“大家別鬧了！”在書面上，句末用句號或感嘆號。（第1071頁）

《現漢》第5版作了補充：

【嘆號】標點符號(！)，表示感嘆句或語氣強烈的祈使句、反問句末尾的停頓。舊稱感嘆號。（第5版第1324頁）

二、商榷之處

在第5版《現漢》中，仍有部分語文知識條目的釋義不夠準確，值得商榷。試舉例如下，供《現漢》編纂者和使用者參考。

（一）雙聲、疊韻

【雙聲】兩個字或幾個字的聲母相同叫雙聲……（1276頁。指第5版頁碼，下同。）

【疊韻】兩個字或幾個字的韻母相同叫疊韻……（317頁）

按：顧名思義，“雙”就是“兩個”，所以“雙聲”的意思應該是“兩個字的聲母相同”，也就是說，雙聲中沒有“幾個字的聲母相同”的情況。“疊韻” 與“雙聲”相對，它也僅指“兩個字的韻母相同”，不指“幾個字的韻母相同”。參考：

雙聲：指兩個字聲母相同。……

疊韻：“疊”也作“迭”。指兩個字的韻部相同……

【雙聲疊韻】二字同聲母為雙聲，二字同韻母為疊韻。……(《辭源》合訂本第1807頁)

雙聲 音韻學術語。指兩個字的聲母相同。……（《辭海》縮印本第551頁）

疊韻 音韻學術語。指兩個字的韻部相同。……（《辭海》縮印本568頁）

（二）啊、呀、哇

啊：“啊”用在句末或句中，常受到前一字韻母或韻尾的影響而發生不同的變音，也可以寫成不同的字：（2頁）

前字的韻母或韻尾 ‘啊’的發音和寫法

ɑ，e，i，o，ü ɑ→iɑ呀

u，ɑo ，ou ɑ→uɑ哇

-n ɑ→nɑ哪

-nɡ ɑ→nɡɑ

按：實際上，“啊”的音變情況的介紹有遺漏（據胡裕樹主編《現代漢語》第101頁）：（1）沒有介紹舌尖元音-i[]和-i[]后的“啊”的變音。（2）在介紹變音ia（呀）的來源時漏了復韻母ie、üe及iɑ、uɑ、uo、ɑi 、uɑi、ei、uei。（3）在介紹變音ua（哇）的來源時漏了韻母iɑo 、iou。據此，《現漢》關于“啊”的音變情況的介紹可以修改為：

前字的韻母或韻尾‘啊’的發音和寫法

ɑ，e，i，o，ü，iɑ，uɑ，ie，üe，uo，ɑi，uɑi，ei，uei ɑ→iɑ呀

u，ɑo，ou，iɑo，iou ɑ→uɑ哇

-n ɑ→nɑ哪

-nɡ ɑ→nɡɑ

i（“資”韻母） [za]

i（“知”韻母） rɑ

同樣，《現漢》在“呀”“哇”中關于“啊”的音變的介紹也要修改。

呀“啊”受前一字韻母ɑ，e，i，o，ü的影響而發生的變音。（1561頁）

按：釋文應修改為：助詞，“啊’受前一字韻母ɑ，e，i，o，ü，iɑ，uɑ，ie，üe，uo，ɑi，uɑi，ei，uei的影響而發生的變音。

哇“啊”受到前一字收音u或ao的影響而發生的變音。（1396頁）

按：釋文至少漏了韻母iɑo，同時“收音u”所指不明確，不知有沒有把韻母u和韻尾是-u的兩種情況都包括在內（《現漢》第5版“收音”條沒有和此相關的意義，其意義是：①集中聲波，使人聽得清楚。②接受無線電廣播的。見1253頁）。可以參照“呀”的行文將釋文修改為：‘啊’受前一字韻母u，ɑo ，ou，iɑo ，iou的影響而發生的變音。

（三）謂詞

【謂詞】①數理邏輯中表示一個個體的性質和兩個或兩個以上個體間關系的詞。②句子里謂語部分中的主要的詞。參看[謂語]。（1424頁）

【謂語】對主語加以陳述，說明主語怎樣或者是什么的句子成分。一般的句子都包括主語部分和謂語部分，謂語部分里的主要的詞是謂語。……有些語法書里稱謂語部分為謂語，稱謂語為謂詞。(1324頁)

按：《現漢》第5版收了“體詞”：【體詞】語法上名詞、代詞、數詞、量詞的總稱。（1341頁）實際上，“謂詞”也有一個與“體詞”相對的語法學上的意義：指動詞、形容詞及一部分謂詞性代詞。《中國語言學大辭典》有說明。《現代漢語規范詞典》的“謂詞”有該義（但沒有提到謂詞性代詞），可以參考：

【謂詞】②語法學中把動詞和形容詞統稱為謂詞，其主要作用是充當謂語。（跟“體詞”相區別）（1361頁）

（四）虛詞

【虛詞】①不能單獨成句，意義比較抽象，有幫助造句作用的詞。漢語的虛詞包括副詞、介詞、連詞、助詞、嘆詞、擬聲詞。②同“虛辭”。（1536頁）

【詞類】名詞在語法上的分類。各種語言的詞類數目不同，現代漢語的詞一般分為十二類：名詞、動詞、形容詞、數詞、量詞、代詞（以上實詞），副詞、介詞、連詞、助詞、嘆詞、擬聲詞（以上虛詞）。（222頁）

按：不分出語氣詞，以及將副詞歸入虛詞，都不太符合現在的看法。現在給詞分類，幾乎都分出語氣詞，將“副詞”放在實詞內，例如胡裕樹本《現代漢語》、黃伯榮、廖序東本《現代漢語》、張斌本《現代漢語》。有些虛詞詞典也將副詞作為說明的對象，是因為副詞不同于一般的實詞，其用法比較復雜，有較大的特殊性，值得像虛詞一樣細說。也有個別語法學家將副詞歸入虛詞，但這并不是主流，尤其不是唯一。

（五）之乎者也

【之乎者也】“之、乎、者、也”是文言文里常用的語助詞，常用來形容半文不白的話或文章。（1743頁）

按：“語助詞”的含義是：【語助詞】漢語和另外一些語言中專門表示各種語氣的助詞，一般位于句子的末尾或句中停頓的地方。也叫語氣助詞。（1666頁） 文言文中的“乎、者、也”是語助詞，但文言文中的“之”，不是“語助詞”而是“助詞”（結構助詞），《現漢》第5版有說明：

之3 〈書〉①用在定語和中心詞之間，組成偏正詞組。a）表示領屬關系。b）表示一般的修飾關系。②用在主謂結構之間，取消它的獨立性，使變成偏正結構。（1743頁）

【助詞】獨立性最差、意義最不實在的一種特殊的虛詞，包括：a）結構助詞，如“的、地、得、所”；b）時態助詞，如“了、著、過”；c）語氣助詞，如“呢、嗎、吧、啊”。（1782頁）

（六）便

便2 ①就。②表示假設的讓步（后面多帶“是”字）。||注意：“便”是保留在書面語中的近代漢語，它的意義和用法基本上跟“就”相同。（85頁）

按：“‘便’是保留在書面語中的近代漢語”中的“近代漢語”說法有誤，準確的說法應是“近代漢語詞”。因為“近代漢語”是一種語言（參考《現漢》537頁：【漢語】漢族的語言，是我國的主要語言），而“便”只是一個詞語，不是一種“語言”。

（七）于

于1 ②后綴。a）動詞后綴：合～|屬～|在～|至～。b）形容詞后綴：勇～負責|善～調度|易～了解|難～實行。（1658頁）

按：有的地方把b義的“于”當作介詞，例如《現代漢語八百詞》：

[介]……e）表示方面、原因、目的。前面用形容詞、動詞，后面用動詞。勇～負責。

可以看出，此時“于”后面的成分充當“于”的賓語。

有的地方則把它當作詞綴，例如黃伯榮本《現代漢語》：

“在于、用于、敢于”都是動詞，這時“于”是構成動詞的詞綴。

《現漢》也把它當作詞綴，但說是“形容詞后綴”，不準確，因為雖然“勇”“善”“易”“難”是形容詞，但“勇于”“善于”“易于”“難于”是動詞（后面帶了賓語），所以此時的詞綴“于”應該是“動詞后綴”而不是形容詞后綴。

（八）指事

【指事】六書之一。指事是說字由象征性的符號構成。（1754頁）

按：“指事是說字由象征性的符號構成”的說法不妥當，因為“指事字”有兩種構成情況，一種是由象征性的符號構成的，例如“上”“下”；另一種是象形字加提示符號構成的，例如“本”“末”：“本”是樹根，在象形字“木”下部加一個點，表示樹根的所在；“末”是樹梢，在象形字“木”上部加一個點，表示樹梢的所在。所以黃伯榮本《現代漢語》說：指事就是用象征性符號或在象形字上加提示符號來表示某個詞的造字法。（184頁）

（九）帛書

【帛書】我國古代寫在絲織品上的書。（104頁）

按：“帛書”還指一種文字，參考《漢語大詞典》 ：

【帛書】①寫在縑帛上的文字。魯迅《三閑集·匪筆三篇》：“其實，古如陳涉帛書，米巫題字，近如義和團傳單，同善社乩筆，也都是這一流。”（3卷703頁）

（十）分號、連接號、句號

【分號】標點符號（；），表示一句話中間并列分句間的停頓。（399頁）

按：《標點符號用法》（1990年3月22日發布）說，“有時，在非并列關系的多重復句內也用分號”，可見分號的用途已經增加。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1996年6月1日起實施），“分行列舉的各項之間，也可以用分號”，分號的用途又增加了。而《現漢》“分號”的釋義中沒有反映分號的新用途。

【連接號】標點符號（——），表示把意義密切相關的詞語連成一個整體。（844頁）

按：《現漢》“連接號”在用途上沒有反映《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中規定的連接號的用途，例如還可以連接字母、數字。

【句號】標點符號(。)，表示一個陳述句完了。（684頁）

按：句號還可表示“一個祈使句完了”，《現漢》“祈使句”的釋義已經明確指出來了：

【祈使句】要求或者希望別人做什么事或者不做什么事時用的句子……在書面上，句末用句號或感嘆號。（1071頁）

但“句號”的釋義沒有說明。《現代漢語規范詞典》對此作了修改，可以參考：

【句號】標點符號的一種，用于陳述句末尾或語氣舒緩的祈使句末尾，用“。”表示。科技文獻中有時用“.”表示。（713頁）

眾所周知，《現漢》是語文教學中“最有權威的工具書”。一代一代的讀者從《現漢》中獲得大量的語文知識。但從上看來，《現漢》本身的一些語文知識條目釋義尚存缺陷，這勢必影響讀者的學習，弱化《現漢》的語文教學功能。因此，《現漢》的編纂者宜精益求精，修訂那些不太準確的語文知識條目的釋義，使《現漢》的語文教育功能更加強大。

注：①本文為嘉應學院“新世紀教育教學改革”項目“現代漢語課程教學內容與教學方法研究”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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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昌衍 古曉君，廣東梅州嘉應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