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論語》的修辭手法

摘 要：《論語》一書歷來被奉為經典，千百年來為世人反復吟誦。究其原因，除其博大精深的內容外，還得益于它表達內容的多種形式，尤其是修辭手法的多樣性。本文對《論語》中出現的修辭手法作了整體的概述，以期對《論語》閱讀者和研究者有所幫助。

關鍵詞：《論語》 語錄體 語言 修辭

一、前言

《論語》一書首創語錄之體，它以言簡意賅、含蓄雋永的語言，記述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通過其言行，體現了孔子以“仁”為本的儒家思想。千百年來，人們吟詠不絕。之所以如此，除了其博大精深的內容外，還得益于它表達內容的多種形式，尤其是其修辭手法多樣，如比喻、反復、反問、設問、層遞、夸張、排比等等。這些修辭手法的運用，使人們在正確理會事物的條理和概況的同時，又能感受通過語言描繪出來的形象和意境。本文擬對《論語》出現的修辭手法作出簡要分析，以期對《論語》閱讀者和研究者有所幫助。

二、修辭手法的運用

（一）層遞

根據事物的邏輯關系，連用結構相似、內容遞升或遞降的語句，表達層層遞進的事理，是為層遞。運用層遞方式連綴語言，能夠條理清楚地說明事物發展變化的過程，使人們的認識層層強化，感情逐漸加強或減弱，印象步步加深。《論語》作為先秦早期的散文著作，已能熟練運用此種修辭手法，如：

（1）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論語·為政》）

（2）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論語#8226;雍也》）

（3）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論語·子罕》）

（二）反問

反問，也稱反詰、詰問，是用疑問的形式表達確定的意思，以加重語氣的一種修辭手法。其特點是只問不答，答案暗含在反問句中。人們可以從反問句中領會到表達者的真意。它可以加強語氣，發人深思，激發讀者感情，加深讀者印象，增強文中的氣勢和說服力。如：

（4）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論語·學而》）

（5）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論語·為政》）

（6）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論語·八佾》）

（7）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

（8）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敬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論語·顏淵》）

（9）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論語#8226;子路》）

（三）設問

設問又叫“提問”，是用疑問句的形式來加強表達效果的一種修辭方式。設問句是無疑而問，并不需要別人來回答，發問者胸中早有答案。例如：

（10）可以讬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論語·泰伯》）

（11）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論語·子罕》）

（12）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論語·憲問》）

（四）排比

排比是利用三個或三個以上結構和長度均類似、意義相關或相同的句子排列起來，達到一種加強語勢的效果的修辭手法。它可使文章的節奏感加強，條理性更好，更利于表達強烈的感情。如：

（13）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論語·學而》）

（14）恭而無禮則勞，慎而五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論語·泰伯》）

（15）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論語#8226;子路》）

（16）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論語·陽貨》）

（17）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①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論語·陽貨》）

（18）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論語·堯曰》）

（五）比喻

比喻就是打比方，也叫譬喻，是根據事物之間的相似點（思想的對象同另外的事物有了類似點），把某一事物比作另一事物（用另外的事物來比擬這思想的對象，即用某一個事物或情境來比另一個事物或情境），把抽象的事物變得具體，把深奧的道理變得淺顯。《論語》語言生動形象，與行文中使用了大量的比喻有很大的關系。如：

（19）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論語·為政》）

（20）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論語·子罕》）

（21）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得草。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

（22）魯衛之政，兄弟也。（《論語·子路》）

（23）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論語·陽貨》）

（24）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論語·子張》）

（六）對比

把具有明顯差異、矛盾和對立的雙方安排在一起，進行對照比較的表現手法，是為對比。運用這種手法，有利于充分顯示事物的矛盾，突出被表現事物的本質特征，加強文章的藝術效果和感染力。《論語》中論述君子與小人的區別時，主要運用了此種方法，如：

（25）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為政》）

（26）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論語·里仁》）

（27）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論語·子路》）

（28）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論語·子路》）

（29）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論語·憲問》）

（30）君子上達，小人下達。（《論語·憲問》）

（31）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論語·衛靈公》）

（32）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論語·陽貨》）

（33）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論語·子張》）

（七）反復

為了突出某個意思，強調某種感情，在文章中特意反復使用某些詞語、句子或段落，這種修辭方法就叫做反復。如：

（34）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論語·為政》）

（35）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載之。（《論語·公冶長》）

（36）觚不觚，觚哉！觚哉！（《論語#8226;雍也》）

（37）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論語·子罕》）

（38）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論語·憲問》）

（39）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矣。（《論語·微子》）

（八）夸張

夸張是為了達到某種表達的需要，對事物對象、特征、作用、程度等方面著意擴大或縮小的修辭方式。《論語》中的常見用例如下：

（40）朝聞道，夕死可矣。（《論語·里仁》）

（41）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論語·述而》）

（42）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論語·泰伯》）

（九）引用

引用，即援引古代典籍中的語句或古人的事跡言論來闡發自己的觀點，說明自己的看法。《論語》中也不乏其例：

（43）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從今而后，吾之免夫（《論語·泰伯》）！

（44）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論語·子路》）

（45）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論語·子路》）

（46）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論語·季氏》）

（47）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論語·陽貨》）

（十）對偶

對偶是指成對使用的兩個文句字數相等，結構、詞性大體相同，意思相關。這種對稱的語言方式，形成表達形式上的整齊和諧和內容上的相互映襯，具有獨特的藝術效果。《論語》中使用了許多朗朗上口的對偶句，從這些對偶句中，顯示出深刻的寓意。例如：

（48）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論語·學而》）

（49）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論語·為政》）

（50）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論語·雍也》）

（51）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論語·子罕》）

（52）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論語·鄉黨》）

（53）食不語，寢不言。（《論語·鄉黨》）

（十一）頂真

用上句結尾的詞語作下句的開頭，前后頂接，蟬聯而下，促使語氣銜接，是為頂針，又稱聯珠、蟬聯、連環。例如：

（54）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論語·子路》）

三、結語

以上對《論語》中運用的修辭手法作了簡要介紹，并盡可能地進行了窮盡性研究，當然還有未涉及到的地方，敬請方家指正。

注 釋：

①據楊伯峻《論語譯注》稱：流字衍文。

參考文獻：

[1]楊伯峻譯注.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0.

[2]劉寶楠.論語正義[M].北京：中華書局，1988.

[3]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北京：中華書局，1982.

[4]程樹德.論語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0.

（李 寧，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