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實

一、最美莫過是初見

我給莫懷發去信息：親愛的王大“豬”任，明天我來京，如何?

那邊的王莫懷卻遲遲不肯回信。

我窮追不舍：放心吧，我去主要是找同學玩，并不影響您的工作。

這招果然奏效，他立馬回信：好。

第二天，從未出過遠門的我，在車站的人潮涌動里無所適從，但，去北京的信念一直堅定如初。排隊近一小時，終于買到票，我顫抖地握著那張票，仿佛捧著自己熾熱的心。

沒告訴莫懷我暈車，一路上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腦袋的時時漲痛，下午四點，我終于準時出現在北京西站出口，可是依然頭暈，我呻吟著蹲下，行李在一旁散架。

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念念，是你嗎?我是王莫懷。”

我緩緩地抬頭，心莫名狂跳，多日來記憶中牽扯的那人竟就在眼前——清爽的短發，眉清目秀，純棉衣褲，眼里滿是關切，與我之前設想的形象相去甚遠。電話里，莫懷的聲音總是那樣有磁性，從邏輯嚴密的語言組織上看，他應該至少35歲，帶著大肚腩。可是，就是這一瞬，這個突臨而至的28歲帥氣男子，顛覆了我過去所有的臆想，我滿心狂喜，為了這個讓我驚艷的男子——王莫懷。

那晚，莫懷帶我去繁華的王府井大街。他細心給我講解風土民情，我每每淺淺地朝他笑，心里卻像有千萬朵嬌嫩的蓮花次第怒放。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北京城再繁華，可我心里只能裝下莫懷一人。

那晚，他幾乎帶我吃遍所有的北京小吃，直到最后我連聲喊肚子痛。將近子夜，街上燈火闌珊，莫懷的眼里已滿是疲憊，可我依然精神十足。我在曖昧的街燈下用’目光挑逗莫懷，這個清秀的男人卻將頭偏向一邊，就像聊齋里傻里透著可愛的白面書生。見他如此，我心中更喜。

只是，出于羞澀，我一直憚于與他并肩行走，總是在離他幾米開外的地方默默地走。

好幾次，莫懷說，念念，我們回家吧。你和你嫂子一起睡大床，我睡沙發。終于，我最懼怕的字眼還是出現了。不知為何，我就是不能容忍“嫂子”兩個字的出現，尤其是從莫懷口中說出。我變得偏執，遲遲不肯走，雙手環膝，低頭輕聲啜泣。最后，莫懷無法，只得說，好吧，今天晚上咱們在外面過夜。莫懷在一家賓館里開了兩間房，臨睡前，他細細囑咐我安全事宜，那樣細致。我聽得出神，眼睛里滿是纏綿，只是他顯得很疲倦，重重關上了門。

那一夜，我開心得像只小鳥，我甚至想到，電話中被莫懷提及過無數次的謝虞嫣，肯定是一夜未眠，抑郁至天明。我告訴自己，我勝利了!幽幽地，那個隱秘的愿望在心中愈燃愈烈。

二、只要和你在一起

第二日，莫懷在向謝虞嫣交代時說，念念是他的遠房親戚，好不容易來趟北京，昨天帶她好好游了趟市中心。那頭有半天的沉默，莫懷的面容上亦有一絲惶恐，但到底電話是擱下了，之后，他長長舒了口氣。

我欣喜若狂，莫懷竟然為我，跟謝虞嫣說了謊!我根本不是他的遠房親戚，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們的相識純屬偶然。

那是去年八月，亦是盛夏時節。一日，奶奶突然對我說，念念，有人愿意幫助你，每月資助200元錢，要記住，他叫王莫懷，你這輩子的大恩人吶!

王莫懷，只一遍，我就將這個名字深深印刻在腦海中。14歲少女的心里泛起陣陣漣漪——他，到底是什么模樣呢?

后來，竟陸續收到莫懷關懷的短信，再后來，是電話。電話里的他，給了我太多錯覺。我是農村留守兒童，父母在我出生后便離婚，十多年里，我與奶奶相依為命。一路走來，我長成一個孤僻而偏執的孩子，我沒有朋友，甚至時時，我會與辛苦撫養我的奶奶吵架，沒辦法，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存在，沒人會喜歡我。直到那一天，莫懷的出現像一道燦爛的陽光，瞬間驅散我生活里的陰霾，他的出現，遠不僅僅是區區每月200元。

自此，我的生活里滿是希望，我在路上隨意哼著小曲而不顧忌他人的目光。日日，我的腦海里不離莫懷。我一次次設想著莫懷的模樣，直到這次，愿望終于實現。

只見他一面，我便再次被他折服。他不但內在優秀，外表亦陽光帥氣，我幾近昏厥，心中滿是幸福感。我告訴莫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莫懷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樣興奮，面容里倒滿是隱憂，我知道，謝虞嫣是惟一牽扯。那一刻，我心里蓄滿憂傷，但又不絕望，畢竟，莫懷一直在我身旁。

三、桀驁孩子的暗夜獨舞

我的偏執，讓莫懷大為頭疼，但不能不說，我是成功的。一連好幾個晚上，莫懷都陪我在網吧度過。我一次次哀求行將離去的莫懷留下，我大聲慘叫，我說我害怕，并適時地流下一行行清淚。莫懷顯然被這個場景嚇著了，猶豫著，還是決定留下陪我。于是，一夜夜，我都是快樂的精靈，雖然只是獨舞，卻始終有莫懷伴在身邊，盡管他總是經不住困意，連連打盹，但這就夠了。

一日，莫懷突然說要回家洗澡。我的心忽地沉下去，我怕他一去不返，便不答應。卻見他額頭青筋爆出，勒緊了拳頭。我突然怕了，我說，好的，可是洗完了，你一定得來陪我。他這才消卻憤怒，轉身，風一樣地，只留給我一個背影。我突然覺得好孤單，整顆心似乎被掏空，世界再大又怎樣，沒有莫懷，我便沒有了世界。

他走后的兩個小時內，我度秒如年。我無法想象莫懷與謝虞嫣貼身相依的場景。于是，我迫不及待發去短信：何時過來?良久，沒有回復。我鍥而不舍，追去：你再不來我就出去。我知道莫懷是個善良至極的男人，而我，恰恰把他的善良當作砝碼，穩坐釣魚臺。果然，五分鐘后，我親愛的莫懷出現了，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心中大喜，我想，我又勝利了。我可以想象謝虞嫣此刻的憤怒。我壞壞地笑了。

是的，我與謝虞嫣無冤無仇，可誰讓他是莫懷的女友，就因為此，她注定了是我的克星。

終于有機會與她謀面。那天中午，莫懷說，念念，今天中午咱們和你嫂子一起吃飯。我滿臉不快，但還是被莫懷拉進飯店。謝虞嫣早已等候多時，不過是個資質平常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優秀的莫懷?日后我一定要做個妖精，做莫懷的神仙眷侶，我暗自笑著。她見我們來，很有禮貌地起身，為我拉開椅子，始終微笑。

我突然間心里就生了怕，她沒有一點不良情緒，而是處處得體，始終微笑。可我無法對她產生好感。席間，我親密地與莫懷說著悄悄話，還不時地在他后背上掐一把，很是得意。余光偶爾掠過對面的謝虞嫣，她只是默默低頭吃著，并不言語，卻沒有驚慌的神色，不似我，表面上很沉著，甚至得意，其實心里虛得很。

我暗暗覺得謝虞嫣是個不簡單的女子。她如此，只會促使我更加留戀莫懷，我要時時與莫懷在一起，不給謝虞嫣任何機會。

四、澀澀青果沐浴在陽光下

看過一篇愛情故事，篇首寫道：女人要把第一次留給最愛的人。這句話對我觸動很大。眼看歸期將近，內心的悸動便愈益明顯。一個涼爽的傍晚，與莫懷徜徉在高大的法國梧桐下，燈影零落問，我鼓起勇氣，快速走上前去，怯怯地說出一直以來我心中的隱秘：莫懷，請讓我把第一次給你。說這些時，我定定地望進他的眼里。他并無我預料中的驚喜，而是異常嚴肅。走到一處涼亭，他拉我坐下。

他說，念念，我知道你很感激我對你這么好，可是孩子，你要知道，你這不是喜歡，更不是愛，僅是一種盲目崇拜。你今后的路還很長，要好好愛自己，留愛給最想愛的人啊!說完輕輕撫摩我的發，任我的淚肆意橫流。我依然不甘心，睡前，我故意在莫懷面前脫去外衣，正準備有更多下文時，被他一口喝住，他說，念念，別這樣!你不為自己負責，我還要為你負責的!我顯然是被他嚇住，愣在原地。他又重重嘆了口氣，幫我鎖好門，走了。

那夜，我想了好多，他這樣保護我，只能讓我更加依戀他。只可惜，莫懷早已情定謝虞嫣，我無可奈何。長達五個小時的無眠，淚水洇濕枕頭。心中是欲罷不能的疼。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罅隙照進屋子時，我忽然覺出生命的好來。似乎，我已經真正能理解莫懷的心。

五、好好美麗，等待秋天

第二日，卻從莫懷口中聽說謝虞嫣離開的消息。他一臉平靜，我無法探測他內心的陰晴。但那一刻，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我像一只翱翔藍天的烏。

那天傍晚時分，我向莫懷說明歸期。我終于有勇氣與他并肩走，靜靜的步調里，他的言語像溪水緩緩流淌。他說，念念，我很佩服你不遠千里來京的勇氣，只是，你正處于如花年紀，就像盛夏的一枚澀澀青果，雖然暗含許多美麗心事，但最好珍藏在心里。果實只有到了秋天才會完全成熟，你也一樣。好好美麗，是一個女孩的情懷，青春年華里，要耐得住寂寞啊!

我格外聽話，認真地點了點頭。那一刻，我忽然長大。我甚至說，莫懷，代我向虞嫣姐致以我的歉意以及謝意。莫懷有些驚詫地看著我，忽然輕輕地，只輕輕地，給了我一個善意的擁抱。我知道，這個擁抱里，蘊含了太多，卻絲毫無關風月。

是的，其實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我還是想嘗試一下，看自己是否能爭取到莫懷，結果是枉然。

臨行的火車上，無意間發現，我與莫懷的名字早已道出了天機。我，張念如，他，王莫懷，合在一起，是“莫如懷念”。想到這里，我惟有嘆息。

卻無悔。這個盛夏，澀澀青果汲取了太多營養，它會好好沐浴在燦爛陽光下，健康成長，等待成熟，等待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