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社會主義運動史上關于時代問題的理論與實踐,20世紀50年代是個分界點。在此之前。馬克思主義者關于時代問題的認識基本上是正確的,社會主義運動也是在不斷發展壯大肉。但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人類社會發生了時代性的變化。然而,在相當一個時期內,無論蘇聯共產黨還是中國共產黨,受已有的思路和框架的限制,都沒有能夠正確地認識和把握這種變化,導致實踐中出現了許多錯誤和失誤。這些歷史教訓值得深刻記取。
[關鍵詞]社會主義運動史;時代問題;理論與實踐;歷史;考察
[中圖分類號]D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02-7408(2008)08-0031-04
中國的社會主義改革開放事業得以展開并不斷發展的一個基本前提,就是對當今所處的時代有了新認識。鄧小平關于和平與發展是時代主題的論斷,為我們正確認識世界、認識自己,制定正確的戰略與策略,提供了理論依據。我們改革開放事業的勝利,已經證明了這一論斷的正確性,也證明了正確認識時代問題的重大理論與實踐意義。
(一)
人類社會的發展具有階段性的特征。而“時代”這個概念,作為人類主觀與客觀相統一的產物,被用來表示某一人類共同體的一個歷史發展階段。時代這個概念很久以前就已經出現在人類思想中。但是,時代問題的提出只是人類社會進入“世界歷史”以后的事情。在這里,“時代”表示的是人類社會作為一個整體的歷史發展階段。自人類社會進入“世界歷史”以后,“單是大工業建立了世界市場這一點,就把全球各國人民,尤其是各文明國家的人民,彼此緊緊地聯系起來,以致每一國家的人民都受到另一國家發生的事情的影響”。由此,人類結束了不同民族共同體相互隔絕的狀態而成為一個整體。而研究人類社會作為一個整體在一定歷史發展階段的性質與特征,也就是研究時代問題,就有了必要,也有了可能。
在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時代”是一個經常使用的概念,比如他們有“我們的時代,資產階級時代”的說法。雖然馬克思恩格斯還沒有把時代問題作為一個專門對象加以研究,但是,社會主義運動從一開始就是作為世界歷史性的活動而被馬克思恩格斯所研究和認識的,他們的研究就是以當時的資產階級時代作為現實依據的,他們強調:“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才能存在,就像共產主義——它的事業——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實現一樣。”而無產階級革命“是世界性的革命,所以將有世界性的活動場所”。
在社會主義運動史上,把時代問題作為一個專門的理論與實踐問題進行研究的是列寧。
在1915年1月以后寫的《打著別人的旗幟》中,列寧說到:“這里談的是大的歷史時代……我們無法知道,一個時代的各個歷史運動的發展會有多快,有多少成就。但是我們能夠知道,而且確實知道,哪一個階級是這個或那個時代的中心,決定著時代的主要內容、時代發展的主要方向、時代的歷史背景的主要特點等等。只有在這個基礎上,即首先考慮到各個‘時代’的不同的基本特征(而不是個別國家的個別歷史事件),我們才能夠正確地制定自己的策略;只有了解了某一時代的基本特征,才能在這一基礎上考慮這個國家或那個國家的更具體的特點。”在這里,列寧明確地提出了研究時代問題的重要性與必要性以及研究時代問題的基本思路。
關于時代的性質,列寧認為,當時的世界處于帝國主義時代。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不久,在1914年9-10月間,列寧說:“戰爭的性質:帝國主義(是主要的)。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發展的最后階段。”年月1-8月間,列寧先后寫了《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與《帝國主義和社會主義運動中的分裂》等著作,對帝國主義的性質以及它的特征進行了分析,認為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壟斷階段;而壟斷、金融寡頭的形成、資本的輸出、國際壟斷同盟的形成以及資本主義把世界瓜分完畢,構成了帝國主義的基本經濟特征。從而證明了帝國主義的寄生性、腐朽性和垂死性。
同時,列寧認為,帝國主義為爭奪殖民地和勢力范圍而進行的戰爭,引起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的激化,給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造成的空前災難,以及資產階級統治世界的能力在相互拼殺中的下降,都為無產階級革命創造了條件,因此,帝國主義時代也是社會主義革命的時代。1917年9月,在《大難臨頭,出路何在?》中,列寧認為:“帝國主義戰爭是社會主義革命的前夜。”十月革命后,列寧又進一步強調,隨著十月革命的爆發,“社會主義革命時代已經開始”。1919年2月,在《俄共(布爾什維克)綱領草案》中,列寧說到:“整個世界資本主義的發展達到非常高的程度;國家壟斷資本主義代替了自由競爭;銀行以及資本家的同盟準備了:一個對產品的生產和分配過程實行社會調節的機構;資本主義壟斷組織的發展引起了物價的高漲和辛迪加對工人階級的壓迫的加重,工人階級受到帝國主義國家的奴役,無產階級的經濟斗爭和政治斗爭遭到巨大困難;帝國主義戰爭造成慘禍、災難和破產——這一切就使目前所達到的資本主義發展階段成為無產階共產主義革命的時代。”
以對時代這樣的認識為基礎,列寧制定了俄國革命和建設的戰略與策略。
一是用俄國革命作歐洲和世界革命的導火索。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相當一個時期里,列寧都認為,世界具有了無產階級革命的形勢。但同時,列寧認為有資格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是發達國家的無產階級。他們應該變帝國主義戰爭為國內戰爭,進行社會主義革命。而俄國并不具備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條件。在1916年8—9月間寫的《論面目全非的馬克思主義和“帝國主義經濟主義”》一文中,列寧明確說:“不是所有國家的無產者,而是少數達到先進資本主義發展階段的國家的無產者,將用統一行動實現社會主義。……在不發達的國家里,在我們的提綱第6條中(在寫于1916年1—2月間的《社會主義革命和民族自決權(提綱)》也就是這里列寧所說的提綱中,列寧把國家分為三類。“第一,西歐的先進資本主義國家和美國。”“第二,歐洲東部:奧地利、巴爾干、特別是俄國。”“第三,中國、波斯、土爾其等半殖民地國家和所有殖民地。”——本文作者注)列為第二和第三類的國家里,也就是整個東歐和一切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情形就不同了。這里的民族通常還是受壓迫的、資本主義不發達的民族。在這些民族中客觀上還有全民族的任務,即民主的任務,推翻異族壓迫的任務。
但形勢發展到俄國二月民主革命勝利之后,特別是發展到十月革命前,列寧認為,世界革命的形勢不斷高漲,帝國主義已經在全世界處于崩潰的邊緣,國際資產階級的統治能力有很大下降。而俄國正是資產階級統治力量薄弱的地方,是帝國主義暫時顧不上的地方,這為社會主義革命創造了條件。只要在俄國點起革命之火。作為導火索它必將引燃歐洲和世界革命的大火,而俄國社會主義革命也會在這歐洲與世界革命的勝利中取得勝利。《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布)中央委員會1917年10月16日會議文獻》寫道:“列寧同志分析了歐洲的形勢,……國際形勢向我們提供了許多客觀材料,說明我們現在一旦發起行動,就能得到歐洲全體無產階級的支持。”1918年1月,列寧在全俄工兵農代表蘇維埃第三次代表大會上說:“俄國人開始了,德國人、法國人、英國人將去完成,社會主義定將勝利。”
二是與第一點相聯系, 把俄國革命的最后勝利建立在歐洲和世界革命勝利的基礎上。關于這個問題列寧有許多論述。1918年1月,在《談談不幸的和約問題的歷史》中,列寧肯定地說:“毫無疑問,歐洲的社會主義革命應該到來,而且一定會到來。我們對社會主義取得最后勝利的一切希望,都是以這種信心和科學預見為基礎的。”1921年7月,在《關于俄共策略的報告》中,列寧在回憶十月革命時曾說:“我們曾經這樣想:或者是國際革命將會援助我們,那我們的勝利就有充分的保證;或者是我們將做自己的一份小小的革命工作,即使遭到失敗,我們為革命事業仍然盡了力量,我們的經驗可供其他國家的革命借鑒。我們懂得,沒有國際上世界革命的支持,無產階級革命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還在革命以前,以及在革命以后,我們都是這樣想的:要么是資本主義比較發達的其他國家立刻爆發或至少很快爆發革命,要么是我們滅亡。”
三是與第一、二點相聯系,十月革命勝利后,列寧強調,一方面俄國必須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鞏固無產階級政權;另一方面必須支持甚至策動歐洲國家的革命。十月革命勝利后,列寧認為,一方面,俄國必須從實際出發,不斷調整戰略與策略,做好自己的工作,鞏固和壯大蘇維埃政權;另一方面,必須強調支持和發動其他國家的革命的重要性。1918年3月在俄共(布)第七次(緊急)代表大會上,列寧強調:“俄國革命最大的困難,最大的歷史課題就是:必須解決國際任務,必須喚起國際革命,必須從我們僅僅一國革命轉變成世界革命。”在1918年10-11月間寫的《無產階級革命和叛徒考茨基》中,列寧強調布爾什維克的策略是正確的策略,“因為它盡力做在一個國家內所能做到的一切,以便發展、援助和激起世界各國的革命。”而俄國對匈牙利、德國以及其他國家無產階級革命的支持,把對波蘭的戰爭由起初的防御轉變為后來的主動進攻,1923年支持、策劃德國革命,都體現了這種戰略與策略思路。
四是必須支持和發動落后國家的民族民主革命。還在十月革命前,列寧就強調民族民主革命在世界社會主義革命中的作用,而十月革命后,列寧更進一步強調落后國家的民族民主革命的重要性。1920年12月,《在俄共(布)莫斯科組織積極分子大會上關于租讓的報告》中,列寧強調:“我們現在不僅是全世界無產者的代表,而且是各被壓迫民族的代表。”而且認為,“全世界無產者和被壓迫民族聯合起來!”這個口號矗正確的。1921年7月,在《關于俄共策略的報告》中,列寧認為:“十分明顯,在未來的世界革命的決戰中,世界人口的大多數原先為了爭取民族解放的運動,必將反對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它所起的革命作用也許比我們所預期的要大得多。”1923年3月,在《寧肯少數,但要好些》中,列寧說:“斗爭的結局歸根到底取決于如下這一點:俄國、印度、中國等等構成世界人口的絕大多數。”中國及一些落后國家的無產階級政黨都是在個時期,在俄國黨的支持和幫助下建立起來的。這些國家的民主與民族革命成為了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
總之,列寧對時代的認識基本上反映了當時的歷史現實,而在此基礎上制定的戰略與策略以及因形勢的發展對戰略與策略的調整,適應了時代的要求,因而在實踐上也取得了成功。
(二)
在時代問題上,斯大林繼承了列寧的思想。1924年4月,在《論列寧主義基礎》中,斯大林把時代定義為“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的時代”。1925年5月,斯大林在《俄共(布)第十四次代表會議的工作總結》中說:“列寧說過,在我國無產階級取得勝利以后便開始了一個新的時代即世界革命的時代,這是一個充滿沖突和戰爭、進攻和退卻、勝利和失敗的時代,這是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階級走向勝利的時代。”戰爭與革命則是這個時代的主題。
在繼承列寧已有思想的基礎上,斯大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提出了資本主義總危機的思想。作為對帝國主義時代資本主義發展的新認識。1927年12月,在聯共(布)十五大報告中,斯大林指出:“恰恰相反,正是從這種穩定中,從生產增長,貿易擴大,技術進步。生產能力提高,而世界市場、世界市場范圍和各個帝國主義集團的勢力范圍仍舊相當固定的情況中,——正是從這種情況中產生著最深刻最尖銳的世界資本主義危機,這種危機孕育著戰爭和威脅著任何穩定的存在。”1928年共產國際第六次代表大會認為:“這個時期必然會經過資本主義穩定本身矛盾的進一步發展而走向資本主義穩定的進一步動搖和資本主義總危機的急劇尖銳化。”這一提法反映了斯大林的思想。就是說帝國主義的性質,決定了資本主義在整體上處于危機狀態。斯大林的這一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現實。資本主義20世紀二十年代后期開始的大規模的經濟危機,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這個結論是有道理的。在實踐中,斯大林在德國入侵蘇聯之前所采取的戰略和策略,正是這種思想的反映。第一,積極支持其他國家的革命,特別是落后國家的民族和民主革命。第二,二戰爆發后,斯大林認為這場戰爭,是“在兩個資本主義國家集團(窮的和富的,為了爭奪殖民地、原料等)之間進行,為了重新瓜分世界,為了統治世界!我們不反對它們互相好好打仗,互相消耗力量。如果用德國的手能動搖最富有的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英國),并不是壞事”。因此采取中立政策,并期望它引起新的無產階級革命。當然,在德國入侵蘇聯之后,策略改變,斯大林開始要求不再提社會主義革命問題,認為蘇聯人民是在進行反法西斯德國的衛國戰爭。
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時期,在關于時代問題的認識上,基本是接受了列寧和斯大林的思想的。1937年8月,毛澤東在《矛盾論》中說:“在資本主義時代,特別是在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的時代,各國在政治上、經濟上和文化上的互相影響和互相激動,是極其巨大的。”1940年7月,毛澤東在《團結到底》中認為:“目前的國際形勢,是帝國主義戰爭正向世界范圍內擴大,由帝國主義戰爭所造成的極端嚴重的政治危機和經濟危機,將必然引起許多國家革命的爆發。我們是處在戰爭和革命的新時代。”1949年6月,在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上的講話中,毛澤東說:“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是帝國主義制度走向全部崩潰的時代,帝國主義者業已陷入不可解脫的危機之中。”而中國共產黨人也正是自覺地把自己的革命融入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洪流之中,順應時代的潮流制定自己的戰略與策略的。
總之,從總體上來看,20世紀50年代以前,在社會主義運動中,共產黨人關于時代問題的認識,雖然也有些問題,比如對帝國主義發展趨勢的把握并不是特別準確,但基本上反映了當時世界的實際。而以這樣的思想為指導所制定的戰略和策略也基本上反映了時代的要求。從實踐上看,這個時期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力量是在不斷發展壯大的。
(三)
20世紀50年代初,關于時代問題,斯大林基本上還是堅持了列寧和他自己已有的思想。但也有新的看法,這就是對資本主義總危機的認識更為系統,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帝國主義戰爭不可避免的思想。1952年,在《蘇聯社會主義經濟問題》中,斯大林認為: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總危機進一步加深。這種總危機,是“既包括經濟、也包括政治的全面危機”。而“帝國主義仍然保持,仍然存在,因而戰爭的不可避免性也仍然是存在的。要消除戰爭的不可避免性,就必須消滅帝國主義”。
斯大林逝世后,蘇聯共產黨關于時代問題的認識,基本上沒有什么變化。1956年2月,赫魯曉夫在蘇共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所作的報告中認為:“資本主義的總危機在繼續加深。資本主義的無法解決的矛盾——現代的生產力同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的矛盾——變得更加尖銳了。現代的技術的迅速發展沒有消除這種矛盾,反而使這種矛盾更加突出。”1957年11月,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會議通過的《莫斯科宣言》中提出:“我們時代的主要內容是由偉大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所開始的由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的過渡。”1959年2月,蘇共二十一大在關于赫魯曉夫報告的決議中指出:“資本主義總危機由于社會主義力量的增長、殖民體系的瓦解和內部社會矛盾的尖銳化。在繼續加深。”20世紀60-80年代蘇共第225至26代表大會的政治報告都肯定資本主義的總危機不斷加深,都用帝國主義來表述西方資本主義國家。1986年蘇共二十七大政治報告的提法仍是:“這是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過渡,兩個世界社會政治體系進行歷史競賽的時代,是社會主義革命和民族革命、殖民主義崩潰的時代,是社會發展的主要推動力量——世界社會主義工人運動和共產主義運動,已解放國家的人民群眾性民主運動——反對帝國主義及其侵略和壓迫政策以及爭取民主和社會進步的時代。”
在實踐中,蘇聯共產黨在戰略和策略、特別是國際戰略與策略的制定上,始終是以這種對時代的認識為依據的。在國內,蘇聯不斷調整生產關系以期向共產主義前進,建設上始終強調重工業的地位,特別是把相當大力量用在國防工業之上;在國際上,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搞冷戰,搞社會主義陣營與資本主義陣營的對抗,搞兩個平行市場,支援與輸出革命,不顧一些國家和政黨的實際情況強行干涉人家的內部事務等等,都體現著他們的時代觀。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雖然我們曾認為世界和平是有可能的。比如,1950年6月,毛澤東在《為爭取國家財政經濟狀況的基本好轉而斗爭》中,曾提出:“只要全世界共產黨能夠繼續團結一切可能的和平民主力量,并使之獲得更大的發展,新的世界戰爭是能夠制止的。”但是,必須看到,在時代問題上,中國共產黨基本上還是沿襲了列寧、斯大林的認識。對西方主要資本主義國家,我們大都是用帝國主義來稱謂。1958年12月,八屆六中全會的公報說:“正如毛澤東同志在這次全會上所說的,國際形勢的總的特點是,‘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帝國主義戰爭狂人和反動派的冒險和掙扎,都不可能挽救他們的最后的滅亡。”1969年4月,黨的九大的政治報告認為:“毛澤東思想是在帝國主義走向全面崩潰、社會主義走向全世界勝利的時代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同時還傳達了毛澤東關于世界大戰的看法,“關于世界大戰問題,無非是兩種可能:一種是戰爭引起革命,一種是革命制止戰爭。”1970年5月,毛澤東在著名的5.20聲明中說:“新的世界大戰的危險依然存在,各國人民必須有所準備。但是,當前世界的主要傾向是革命。”并發出號召:“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1973年8月,黨的十大的政治報告說:“毛主席經常教導我們:我們仍然處在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的時代。”就是說,我們始終認為。當時的時代是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的時代,而時代的主題仍然是戰爭與革命。在中蘇論戰,特別是中蘇對抗發生以后,毛澤東認為蘇聯已經變修了,成了社會帝國主義,也成為社會主義革命對象。
對于時代發展的總體趨勢,我們始終認為,帝國主義就要滅亡。社會主義就要勝利。1957年在莫斯科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上,毛澤東說:“我認為目前形勢的特點是東風壓倒西風,也就是說,社會主義的力量對于帝國主義的力量占了壓倒的優勢。”1960年5月,在給卡斯特羅的信中,毛澤東寫道:“世界人民反對帝國主義斗爭的勝利結局,已經確定無疑了。”1968年10月,八屆十二中全會公報說:“毫無疑問,歷史前進的車輪是不會倒轉的,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和一切反動勢力必然要被革命人民徹底粉碎,世界上一切被壓迫人民、被壓迫民族,都必將在自己的斗爭中得到徹底翻身!”1976年兩報一刊元旦社論還在說:“世界各種基本矛盾日益激化,革命和戰爭的因素都在明顯增長。”
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戰略與策略就是以這種對時代的認識為依據的。一方面,在國際上,對世界革命充滿希望,強調國際主義,強調對其他國家革命的支持。1964年6月,毛澤東在與智利新聞工作者代表團的談話中曾說:“對被壓迫人民的反對帝國主義的戰爭我們是支持的。……我們的這一方針是公開宣布的,是不會放棄它的,就是說,我們要支持各國人民反對帝國主義的戰爭。”有一段時間,我們甚至還想把中國變成世界革命的中心,1970年的兩報一刊元旦社論中曾說:“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成為當代反帝反修的強大的政治力量,成為各國無產階級、被壓迫人民和被壓迫民族最可靠的朋友,成為世界革命的希望。”在行動中,在國家經濟困難的情況下,我們動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支援世界革命。在國內,一是強調階級斗爭,搞文化大革命,都與對時代的不正確認識有關。而“左”則使我們對時代的判斷更偏離現實。二是把備戰作為國家建設和發展的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來做。1964年10月,毛澤東在一份批示中強調,關于戰爭,要立足于早打、大打、打原子戰爭。1966年3月,毛澤東提出了“備戰、備荒、為人民”的方針。1972年12月,毛澤東又提出了“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方針。我們的經濟建設、國防建設以及其他的建設實際上都貫徹了這些方針。
總之,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的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無論蘇聯共產黨還是中國共產黨,都還是用帝國主義和社會主義革命時代來表述時代的性質,強調資本主義的壟斷性、腐朽性與垂死性,強調戰爭與革命是的代主題。與此相關,在戰略與策略的制定上,也就過高地估計了資本主義滅亡的可能性,過低地估計了資本主義的生存能力,沒有去認真地充分地研究資本主義,把握它的變化,以采取正確的應對戰略與策略;同時又強調革命與戰爭的緊迫性,把相當大的資源和精力用于備戰與輸出革命上;中國更是還在國內進行階級斗爭和文化大革命。而從歷史發展的實際來看,蘇聯最后發生了劇變,中國政治和經濟建設也曾走到崩潰的邊緣;而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不僅沒有滅亡,反而有了相當程度的發展。這至少說明,過去一個時期里,蘇聯和中國對時代問題的認識和把握是不準確的,制定的戰略和策略也就肯定有錯誤和失誤。
(四)
實際上,自20世紀50年代開始,人類社會的發展出現了重大的時代性的變化:一是科學技術飛速發展,西方發達國家勞動方式日益由體力勞動為主向以腦力勞動為主轉變,科學技術已經逐步成為第一生產力;二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隨著人類智力和能力的不斷發展,日益向更為完善的方向發展,結果是,在西方,人類自身勞動能力的迅速提高,勞動生產率的大幅度提升,使人類生產和創造出的物質財富有了巨大的增長;人類科學技術的進步已經能夠在一定意義上解決生產的發展對資源的需求,資本主義對殖民地市場和資源的依賴日益降低;和平的市場交易成為國家間經濟聯系與交往的根本途徑。與這種變化相關聯,資本主義社會中階級矛盾得到緩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矛盾得以緩和,發達國家和落后國家之間的矛盾也相對緩和;對經濟利益的實現而言,和平的以科技為主要手段的市場競爭與依靠戰爭與暴力掠奪相比,成本更低,代價更小。而美國在世界范圍內肆意進行侵略與顛覆活動,從本質上來說,已經與過去帝國主義時代由于生產的發展所必然產生的需求不同,它更多是一種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的行徑。在中國選擇了市場經濟并實現了迅速發展之后,盡管還會有一些西方人用政治問題來給我們制造麻煩,但以放棄中國這個大市場為代價來與我國進行全面對抗、進行戰爭,對西方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沒有什么理由的。中國提出構建和諧世界的建議,表明了我們為世界的和平與發展貢獻力量的決心。應該說,自20世紀50年代以后,用“帝國主義”一詞已經很難準確地描述當代資本主義的性質與特征。戰爭與革命,也已經不是時代的主題了。
導致中國和蘇聯在過去的一個時期里沒有能夠正確把握好時代變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這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認識時代問題的分析思路和框架出了偏差。作為一種分析思路和框架,列寧從生產關系并進而從階級關系入手來分析時代問題,與當時資本主義發展所引起的尖銳的階級和民族矛盾沖突的現實是契合的,正確地反映了當時的現實狀況。但世界是在發展變化的。而在變化了的時空條件下,如果仍從列寧已有的分析思路和框架出發來認識和分析時代問題,就可能出現錯誤。在列寧的分析思路與框架里,科學技術的發展、市場經濟的不斷完善是基本上沒有被納入分析視野的。而導致時代變化的卻正是這些原因。正是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人類勞動能力的不斷發展與變化,市場經濟的不斷完善,改變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面貌。而無論是蘇聯還是中國,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卻僅僅從生產關系并進而從階級關系出發來認識時代問題,仍然用壟斷、腐朽和垂死來定性資本主義,用革命與戰爭作為主題來描繪和解釋世界,當然也就很難正確地清醒地認識資本主義,正確地清醒地認識自己。
[責任編輯:秦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