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被文學評論界公認為中國最有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然而命運的安排卻讓他“不務正業”起來,投向了鎮北堡這座荒涼殘棄的古鎮,從“販賣荒涼”到販賣黃河水的營生中掘得億萬家財,儼然成了一個“資本家”。
這位特立獨行的文人,就是著名作家、華夏西部影視城董事長張賢亮。他在廢墟上打造的另類的“立體文化作品”——華夏西部影視城,使得《紅高粱》、《新龍門客棧》、《喬家大院》等一大批優秀影視作品,從這里走出中國,走向世界。
用文化販賣黃河水
一滴玉米粒大小的黃河水值多少錢?張賢亮給出的答案是10塊錢。“我賣的黃河水是世界上最貴的黃河水”。因為他用文化去包裝它,賦予這滴水文化含量。
一些海外華僑喜歡帶一些本土產品,以滿足他們尋根的情感。滿腦子生意經的張賢亮,在中國結中間吊的是一個透明晶體,它可以是心形、葫蘆形、圓柱形,里面就灌上一滴2毫升的黃河水,命名為“中華民族的乳液”。
在說明詞里,張賢亮這樣寫道:“黃河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黃河自古以來養育了中華兒女,所以有母親河之稱。在寧夏,黃河有金水、富水之稱,愿它能給你帶來幸福、安寧、吉祥。”下面還有一句:“寧夏作家張賢亮特從江澤民題寫的銀川黃河大橋下的河段提取的黃河水”。
簡單的幾個詞,既有中華民族一向所追求的富裕、安寧和吉祥這種含義在內,又借了江澤民的名字和題詞,2毫升水就賣了10元錢。
“其實,我搞文學是‘玩’,搞影城也是‘玩’,很多人是一種消耗性的玩,但我所做的是創造性的玩。”張賢亮這樣說。也許,電影城展廳那副對聯是對他的最好概括:“兩座廢墟經藝術加工變瑰寶;一片荒涼有文化裝點成奇觀。”
破羊圈變成影視城
1961年的冬天,尚在農場“勞改”的張賢亮,第一次見到鎮北堡那片曾是明清時代邊防要塞的廢墟——荒灘上突兀聳立著兩個古堡,外墻上一道道裂痕,周圍沒有任何建筑物,幾棵千年胡楊,有一種衰而不敗的雄渾氣勢,透著由風沙、沙礫、荒漠形成的蒼涼之美。進入古堡,里面熙熙攘攘,原來是一個小集鎮,有人帶來蔬菜和煙葉,有人帶來羊只和羊毛,互相交換,采取的是一種不用貨幣的原始商業形式。那時,他暗暗發誓:讓鎮北堡走出黃土地。
重返文壇后,張賢亮把鎮北堡化名為鎮南堡,搬進自己的中篇小說《綠化樹》。之后,他又覺得文字的描述不如直覺感觀逼真,不斷向影視界推薦鎮北堡,企盼這塊帶有原始、粗獷、荒涼的高原廢墟,能成為拍攝中國西部題材和古代題材的外景地。
1980年,張賢亮將鎮北堡推薦給電影《一個和八個》劇組,該片的攝影師張藝謀從此愛上了鎮北堡;1981年,著名導演謝晉將張賢亮的小說《靈與肉》拍攝成電影《牧馬人》,主要場景也是在鎮北堡廢墟上拍攝的,一時之間轟動全國。張賢亮終于確立了“西部荒涼”在電影人心目中的地位。
張賢亮還有一個更大的夢想:把鎮北堡建設成為中國西部的“好萊塢”,在廢墟上建造一座現代影視城!
1992年,張賢亮拿出版權做擔保籌款78萬元,以寧夏文聯的名義辦起了華夏西部影視公司。那時,古堡里一無水,二無路,三無電,連個廁所都沒有,更別說電話。堡內還居住著22戶牧民,幾千只羊。他到影視城,喝的水是羊飲的苦水,要是上廁所,就要跑到城墻根后面去。
1994年,中央下了一個文件,說黨政團體辦的產業,要和黨政團體脫鉤,人、財、物都要脫鉤。結果,影視城成為張賢亮個人的企業,100多萬元的外債自然也歸到他的名下。從此,他的稿酬,他的聲譽,甚至是他的生命,像賭注一樣全“押”在了那片廢墟上。
西部廢墟上的“好萊塢”
“從負債經營到如今,影視城作為4A級旅游風景區,有形資產已是數千萬元了,無形資產更是上億。我最自豪的一點就是——影視城雖說不是文學作品,卻是我最得意的文化作品。”
張賢亮每天都在這里轉,有了新想法就畫個草圖給美工師,再把紙面上的東西變成現實。西部影視城的總體構想直到它內部的廁所,都是由張賢亮設計的。每個劇組在這里都可以隨意改建,他覺得好的就留下來,不好的再改回去。
按影視城的構想,鎮北堡以西部和古代風格見長。張賢亮多次奔波于陜西和山西農村,跋山涉水采購清末家具。僅此一項,他就先后投資一百多萬元。這些古代家具,在一部部影視劇中再現了歷史,達到了像實景拍攝一樣的逼真效果。因此,海內外來此拍攝電影的劇組越來越多,有些場景不需要重新制作,只需要根據現存的稍加改動就成了一部新電影的場景。
在影視圈內,鎮北堡廢墟成了蒼涼感的代名詞,影視城變成了中國西部殘酷和浪漫生涯的一個符號。張藝謀、姜文、陳凱歌、黃建新、滕文驥、劉曉慶、馮曉寧、周星馳等著名電影人紛至沓來。中國百姓耳熟能詳的優秀影視作品《大話西游》、《新龍門客棧》、《書劍恩仇錄》等70多部影視劇也在這里誕生。《紅高粱》、《黃河謠》、《黃河絕戀》等影片都是從這里走向世界,獲得了多項國內、國際電影大獎。
“荒涼”賣出億萬財
張賢亮販賣荒涼,賣的是文化。
一片坑坑洼洼的黃土,四周是斷壁殘垣,影視城里擺放著各種木制囚車、布滿木樁的練武場、簡易茶館、泥巴屋、馬廄等看似不值錢的“破爛”。這個聰明的大玩家親手寫了解說詞,把這些“破爛”都賦予了一種文化,用文學的語言展示廢墟的獨特魅力。“這個水瓶是姜文喝過的,就跟你喝過的不一樣;這個東西是鞏俐用過的,就和你用過的不一樣……”
為了吸引客源,張賢亮把影視城的“電影文章”做到了極致,劇組留下來的一點點東西都能成為旅游資本。例如劇組搭了個古代的酒館,他就利用這個地方賦予整套古代飯店的式樣和文化,包括菜肴都是古代的名字;劇組為拍攝織布的鏡頭,弄來了老式織布機,他就向游客展示整個織布從原線到布匹的生產過程。影視城就像古老民俗民風的博物館,而且游客還可以參與,也可以紡一段布、捏一回陶,體驗親手操作的樂趣。
隨著游客的增多,張賢亮把每個景區里曾拍攝過的鏡頭,做成片子放在景區放映,讓游客更直觀地看到這個景區曾經拍攝出的精彩景觀。他還從以色列引進一套攝影制作設備,游客可以穿上影城提供的服裝道具進行攝像,然后制成各種紀念品。
如今,西部影視城每年接待游客30多萬人,年盈利上千萬元,總資產已上億。張賢亮坦陳,目前錢對他已經沒有什么意義,“除了寫作、練書法外,把公司管理當成很好玩的事情,所以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