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昂族的婚禮,要請全寨的人來做客。主人拿出香醇的米酒,請賓客暢飲,新郎則給每桌的客人磕頭,接受賓客的祝福。飯后,新郎和新娘挎著盛有草煙、蘆子、沙基、石灰盒的筒帕,分別在自家的客房里,挨個向男女伙伴們傳煙。這時,無論把煙傳給誰,對方都不會輕易去接,而是用優雅動聽的歌聲,詢問新郎和新娘是如何結識又是如何相愛的。歌聲中,一問一答,直到獲得滿意的答復后,才肯接煙。
迎親和送親都在夜間進行。到晚上11點左右,新郎和小伙子們在歌手的引導下,前往女方家迎親。在女方家的大門外,迎親者們唱起了“歡樂調”即通知女方家迎親的隊伍已到。
女方家早有準備,聽到歌聲后,女方媒人取出一只貢盤,里面裝著各種禮物、花束和剪紙,讓新娘向家人及賓客告別。家人和賓客也對新娘囑咐再三,并送上禮品。這時,新娘會忍不住離別的傷感,一邊敬拜,一邊哭出聲來。
半夜前后,新娘來到男方家中,當新娘登上夫家竹樓的時候,歌手們又唱起了“歡樂調”。歌聲中,新郎捧著裝有鮮花和剪紙的貢盤,領著新娘,再依次向長輩和賓客磕頭作揖,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和長輩們的關懷以及賓客的慶賀。長輩和賓客在向新婚夫婦祝福的同時,也送禮物給他們。

在云南高黎貢山和怒山山脈,生活著古老的土著民族德昂族,他們散居在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及保山、臨滄、思茅地區。其中潞西縣三臺山和鎮康縣軍弄是德昂族聚居鄉。德昂族源于古代的濮人,與哀牢有密切的關系。公元前二世紀就居住在怒江兩岸,是開發保山、德宏一帶較早的民族。史書記載的茫蠻部落就是德昂族的先民,隋唐時稱為“茫蠻”、“撲子蠻”、“望苴子蠻”。
在德昂族的服飾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婦女身上的腰箍。按德昂人的習慣,姑娘成年后,都要在裙子的腰部佩戴上數個、甚至數十個腰箍。姑娘身上佩戴的“腰箍”越多,做得越精致,越說明她聰明能干、心靈手巧。小伙子為了博得姑娘的愛,也往往費盡心機,精心刻制帶有動植物圖案花紋的藤篾腰箍,送給心愛的姑娘,于是腰箍也成了愛情的信物。
在2000年的夏天,我來到云南芒市,有幸被邀請參加了一個德昂族姑娘的婚禮,地點位于距州府芒市30公里,三臺山鄉東部的楚冬瓜村,那是一個德昂族集聚的村子,全村有1400多人。
新娘玉補只有19歲,是個黑里透紅的俊俏姑娘,小巧玲瓏,樸實熱情,初中畢業后,在家呆了三年。她有一個哥哥,兩個妹妹,家境一般。見到她時,已是正午,她并沒有像城里人那樣忙著梳妝,而是在準備午餐。此時,她的裝束也很平常,洗舊了的紅筒裙配一件短袖T恤。要是在芒市街上見到她,我還會以為她是傣族的小姑娘呢。但是在這個地方沒有傣族,全部是德昂族。
德昂族的姑娘個頭都不高,大多是1.5米左右,但她們身材苗條,五官俏麗,看上去都很美麗。與玉補年齡相仿的姑娘,都是筒裙T恤這樣的打扮。見到我來了,玉補很吃驚,趕緊從背著的筒帕里抓了一大把糖塞給我,是芒市地區自產的硬糖。但她沒有給我草煙,完全是用漢族的方式接待我。知道我是專為她的婚禮而來,她馬上吩咐小伙伴去找一套我能穿的德昂族服裝,我不能拒絕,她這是已經把我當作她最好的伙伴了。她是先給我打扮,直到使她們滿意為止,新娘子才開始給自己梳妝。

和其他的德昂族男女青年一樣,玉補與未婚夫是自由戀愛,他們曾經是中學同學。德昂族早就興戀愛自由,小伙若是喜歡上哪個姑娘,在“串姑娘”的時候,就把兩包裝得整整齊齊的草煙送給女方,女方收下就是表示同意;然后再送糖和綠茶給女方的父母,女方父母若接受,也就是表示同意了,接下來就準備籌辦婚事了。
玉補與未婚夫相戀五年,在一個月前訂的婚。德昂族把訂婚叫“吃小酒”,通常是在晚上進行,如同求婚。這時,女方家請來親戚和村中有威望的老人,一邊吃飯,喝茶,一邊等待男方來求婚。應付求婚者的,都是能說會道的男性長老們,而女性都在里屋靜靜地聽著。
婚,很難一下子求到。因此,第一晚來求一次,第二晚來求兩次,第三晚來求三次,每次都要說許多的好話,如此才能大功告成。在整個求婚的過程中,我也坐在火塘邊,聽著他們朗朗的笑聲,聽著他們平和的話語,雖然不懂語言,卻很喜歡那種祥和的氣氛。
結婚的那天下午,村子里的姑娘們都在忙著招呼客人,準備晚餐。晚餐開始后,男性老人們在堂屋里先吃,其次是女性老人們在曬臺上吃。到了我和姑娘們吃飯時,已經是黃昏了,吃得也很匆忙,新娘只胡亂撥了幾口飯,就回到小屋,開始準備進入婚禮的主題:哭唱。
聽老人們說,過去德昂族舉行婚禮,通常是要辦三天。頭天,主人以向老人斟酒表示儀式開始。新郎緊跟其后,挨桌向客人們行禮以示感謝?;槎Y儀式臨近結束,小伙子們在歌手的帶領下,組成人數眾多的歌隊,將姑娘們圍在竹樓上,開始集體對歌,直到第三天天亮。參加對歌者,只允許未婚姑娘參加,男的可以有已婚的成年人。
晚飯后,姑娘小伙子們坐在席子上各圍一個圈,玉補則坐在姑娘們中間,我也挨著玉補坐了下來。哭唱開始,先是一位已婚的男子領唱,其它的男子慢慢地附和;后來歌聲中加入了女聲,很是婉轉。我雖聽不懂歌詞大意,但也感覺到了悲傷之情。新娘這時已泣不成聲,那情景如同生離死別,使每一位在坐者也禁不住流下了淚水。
哭唱一直持續到凌晨四時,在新郎來接新娘時結束,此時新娘的哭聲達到了高潮,她萬分不忍離開父母親和熟悉溫暖的家,以及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們。

新郎的姨媽家離新娘家不遠,新娘將被暫時接到那里,我們也跟隨了過去。走這一段路,在皎潔的月光下,先前的悲傷氣氛已沒有了,大家的心情都已平靜,甚至還有些欣喜。我舒了一口氣對玉補說:現在,終于要見到新郎了!于是,大家也都開心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