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我們就對哈尼這個與音樂歌舞為伴的民族,做了詳細的了解,點綴在深山綠地上的蘑菇房是他們最有特色的建筑,生活在其中的人們應該會有置身于夢幻的童話感吧。

塔婆是能干的女人,她把世人生養。
在她的頭發里,生出住在白云頂上的人;
在她的鼻根上,生出在高山上騎馬的人;
在她的白生生的牙巴骨上,生出的人住在山崖邊;
在她軟軟的胳肢窩里,生出的人愛穿花衣裳;
粗壯的腰桿上人最多,霧露和他們來做伴;
腳底板的人也不少,河水對她們把歌唱。
塔婆生出的孩子里,她最心疼的是哈尼;
哈尼生在肚臍眼里,祖相輩輩不受風霜。
這部如同史詩的古歌名叫《哈尼阿培聰坡坡》,是在紅河兩岸的哈尼族世代流傳著的一曲古歌。“阿培”意思為“先祖”,“聰坡坡”是指從一個地方搬遷到另一個地方的意思,《哈尼阿培聰坡坡》就是一部講述哈尼先祖從遙遠的北方向南遷徙的宏大史詩。
永遠定居的家園
這里是一個真正的山的世界,連綿的群山,猶如凝固的海洋,峰浪起伏,直達天邊。由于大江橫斷,支流切割,使得這里山高谷深、溝壑交錯,幾乎每一座山,從山腳到山頂,熱帶、溫帶、寒帶氣候依次排列,生物群落也依氣候立體分布,形成大河流域與小河流域交錯組合的良性自然生態系統。就像當地民諺所說,這里“一山分四季,隔里不同天”。
這是一個真正的云海之鄉,每當冬春之季,浩如汪洋的云海覆蓋巍峨的群山,淹沒叢林江河,天“海”一色,蔚為壯觀。當地民謠唱道:“天和地離得雖遠,雨絲把它們相連;山和山離得雖遠,云海把它們連成一片。”

這是一個真正的滿天喜雨之地,由于緯度低,距海近,太平洋季風和印度洋季風北上,使云海化為濛濛細雨,長年滋潤群山,并與森林植被發育出的涓涓細流,小溪泉源共同造就了常年流淌不枯的“高山綠色水庫”,于是哀牢山有“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奇景。
這是哈尼族經歷千辛萬苦才尋找到并永遠定居的家園。
“塔婆”是哈尼人心中的人類始祖,因為哈尼是最受塔婆疼愛的,所以生在肚臍眼里的位置,在肚臍眼里可以不受風雨之苦。“肚臍眼”,形象地說明了哈尼族所選擇居住地的位置特點:
只見山坡又寬又平,好像一臺連著一臺,
山梁又斜又緩,好像下插的手掌。
下頭三個山包,恰似缺腳的板凳,
中間寬寬的平地,正是合心的凹塘。
再看高高的山腰,站滿粗葉密的大樹,
老藤像千萬條大蛇,纏在大樹身上。
又看平緩的山坡,淌過清涼的溪水,
無論是“肚臍眼”還是“凹塘”,都是指哈尼所選擇居住的村寨位置。哈尼村寨通常都在高山的山腰地帶,氣候溫和適中,宜于居住,這樣的選擇,既可避免河谷地的炎熱氣候,又可免除山巔的寒冷。古歌中還描述道,哈尼村寨所在的高山,上有茂密生長的山林,下有山地梯田,山頂流淌下清澈的泉水,村寨周圍環繞著竹林和棕櫚樹,這些正是哈尼村寨的選址依據和環境特征。在古歌中不乏關于哈尼人建寨立房的敘述,在紅河兩岸、哀牢山上也不乏一個個這樣的哈尼村寨實例。
神樹林庇護著的哈尼村寨

元陽的箐口就是這樣一個哈尼族村寨。整個村子坐落在高山的山腰地帶。清晨,在高處遠遠眺望,如煙如霧的云海繚繞山間,依稀可見一片青綠的山坡上點綴著幾簇灰白的色彩,美麗的場景仿佛一幅畫。太陽升起來,陽光照亮了山頭,山坡茂密的竹林和順應山勢層層跌落的灰白房舍漸漸清晰起來,龍樹壩哈尼村寨漸漸呈現眼前。
箐口緊挨著公路,就在山間公路的下側,村口道路從公路一側進入。在公路一旁較為寬敞平坦的地方堆放著一捆捆的竹竿,不少人聚集一塊,大家很悠閑地閑聊,輕松地做著買賣,他們大都是村里的哈尼人,公路的修建,使他們能夠便捷地與外界聯系,觀念和意識也產生了飛快的更新。從公路向下沿著一條小路沿階而下百米余,一大片綠蔭庇護的平地出現在眼前,抬頭仰望,好大的一棵榕樹,枝葉繁茂,虬根盤錯,四周由須根長成的小樹攀滿了藤條。這片幽然深邃的林地,就是龍樹、神樹——村寨守護神的所在地,哈尼的每個村寨都有這樣高大茂盛的神樹林。大樹下的平地是村寨的公共活動中心,是哈尼人載歌載舞的聚集場所,一片神樹林庇護著一個哈尼村寨。
箐口村不大,整體呈帶狀布局,一條蜿蜒陡斜的小路縱向聯系著整個村子。神樹位于村子的最高點,村民房舍依順山勢,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各戶朝向基本一致,背山向陽,房舍間穿插種植著綠樹翠竹,坡下則是村子的龍塘。山勢的陡峭使房舍基本位于不同的標高處,相鄰兩戶人家的地勢高差幾乎都有兩米,構成了村寨房舍層層跌落的別樣景觀。
漫山遍野的“大蘑菇”
大寨要安在高高的凹塘,寨頭要栽三排棕樹,
寨屋要栽三排金竹,吃水要吃歡笑的泉水,

住房要住好瞧的蘑菇房。
哈尼人稱自己的房舍為蘑菇房。蘑菇房得名于其外形,房屋脊短坡陡,四坡尖頂的灰色茅草屋頂覆蓋在近正四方體的土墻上,遠遠望去,就像一簇簇的小蘑菇從地里長出來,非常有趣。蘑菇房是土掌房的一種形式,在土掌房的平屋頂上再加建茅草坡頂,更加有利于屋頂的隔熱、排水。樓房分上、中、下三層,下層關牲畜,中屋住人并存糧食,上層堆放雜物。
蘑菇房玲瓏美觀,獨具一格。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屋里也是暖融融的;在炎熱的夏天,屋里卻十分涼爽。
先祖又去到惹羅山上,
瞧見大雨洗過的山坡,生滿紅個綠個的蘑菇。
蘑菇蓋護了柱頭,是大雨淋不著的式樣;
蘑菇蓋護住了柱腳,是大風吹不著的式樣。
惹羅先祖瞧見了,哈尼寨房的式樣有了。
傳說遠古時,哈尼人住的是山洞,山高路陡,出門勞作很不方便。后來他們遷徙到一個名叫“惹羅”的地方時,看到漫山遍野生長著大朵大朵的蘑菇,它們不怕風吹雨打,還能讓螞蟻和小蟲在下面做窩棲息,他們就比著樣子蓋起了蘑菇房。
有史以來,哈尼人遷徙到哪里,蘑菇房就蓋到哪里,遍布哈尼山鄉。經長期的發展與改進,現在的蘑菇房既有傳統特色又日臻完善,與巍峨的山峰,迷人的云海、多姿的梯田,構成了一幅奇妙的哀牢山壯景。
哀牢山的“臉譜”——梯田
被稱為“雕塑群山的子民”的哈尼族,是一個被生活和苦難磨礪成藝術品的民族。多少個世紀以來,他們在群山中雕塑的梯田,猶如山神的臉譜,優美而莊嚴,堪稱世界奇跡。
進入并定居在哀牢山后,面對著高聳的群山、無底的深谷和密布的原始森林,哈尼族曾經絕望過,稱自己為“世界上最孤獨的民族”。為了把亞熱帶山區變成平壩一樣的永久的居住地,哈尼族在寒冷的高山保持森林,在溫暖的中山建立村寨,在炎熱的下半山開鑿梯田,形成了森林、村寨、梯田三位一體的生存空間格局。這是一種偉大的設想和卓越的勞動實踐。哈尼族說,我們“像牛一樣有使不完的力氣,像土狗一樣不怕爛泥。”正是這樣,哈尼族費盡移山心力,創造出了舉世罕見的梯田農業奇觀。
整座山整座山的梯田,層層疊疊數百級乃至上千級,精致,恢弘,仿佛一道道天梯從山頂垂掛下來直抵山腳。每一層都是一道細碎精巧的漣漪,每一疊都是一片清凈如鱗的波紋。當天光飄蕩在層層水波之上,金色的碎片綴滿山體,滿山流光溢彩。哀牢山顯然不是一座名山,但它絕對是一座特別的山。
旁邊山坡上正在灌田,黃色的泥漿水流進部分已經干涸的田塊,這些黃色與映照藍天的倒影錯綜圍繞。阡陌縱橫的田埂上,散落著小房子、松樹,人趕著耕牛耙著田地。沒有一樣能逃過攝影師們的眼睛,而照片卻只能記錄這柔美的曲線,星羅棋布的山村,卻不能體會那種寧靜,那種超凡脫俗的智慧。
梯田凝結著哈尼族數千年的文明。它是哈尼族生命、精神的象征,歷史的凝聚和文化的容器。云南省在新世紀將哈尼族梯田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這一行動表明,雕塑群山的子民——哈尼族的梯田農業文化是世界文化寶庫中的一個獨特的文化品種,是世界文化多樣性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它的精心保護,就是對人類文化的貢獻。
山林、小溪、村寨與梯田是哈尼族人最珍視的四樣事物。在傳統的哈尼族人看來,他們所實現的對梯田的開墾根本不是外人所想象的對自然的征服。他們相信在周遭的山水間存在著眾多主管自然的神靈,哈尼族人寓居于此,只是接受著神的眷顧。正是這樣,這個民族才會以絕妙的手法,將梯田雕琢得靈妙非凡,他們在終日虛無縹緲的霧氣下,努力追求一種與自然的和諧。
每離開一個地方就戀戀不舍,這種不舍在離開哈尼族的時候尤甚。看看他們最為看重的東西吧:山林、小溪、村寨、梯田,心懷這樣元素的人民是怎樣一個安詳、堅韌而又心存美好的民族。哈尼族居住在蘑菇型的房子里,這種蘑菇房是走了這么多地方所見的最有特色的房屋;哈尼族的歌謠里唱道:蘑菇蓋護了柱頭,是大雨淋不著的式樣;蘑菇蓋護住了柱腳,是大風吹不著的式樣......在回頭望的時候,我想蘑菇蓋不但護住了哈尼人的身體、飯碗和床,最重要的是,護住了哈尼人和諧自然而又勇敢的靈魂。
學者聲音
哈尼族的蘑菇房狀如蘑菇,由土基墻、竹木架和茅草頂成。屋頂為四個斜坡面。房子分層:底層關牛馬堆放農具等;中層用木板鋪設,隔成左、中、右三間,中間設有一個常年煙火不斷的方形火塘;頂層則用泥土覆蓋,既能防火,又可堆放物品。房屋建筑以土石為主要墻體材料。屋頂有平頂的“土掌房”和雙斜面四斜面的茅草房。因地形陡斜,缺少平地,平頂房較為普遍,既可防火,又便於用屋頂曬糧,空間得到充分利用。有史以來,哈尼人遷徙到哪里,蘑菇房就蓋到哪里,遍布哈尼山鄉,與巍峨的山峰,迷人的云海、多姿的梯田,構成了一幅奇妙的哀牢山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