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國/譯
我是一個普通人。過去,我以為找到了可使生活變得與眾不同的東西。然而,我卻忘了一條準則:一個普通人應該去過普通的生活。
阿里那塊嶄新的手表戴在他那雪白的手腕上非常引人注目。也許我永遠無法想像,手上戴著一塊這樣的表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我從未戴過手表,也許是因為我的手沒有他那么白,也許是因為他有一位很富有的父親,而我的父親卻很貧窮。我有一些心愿,我想買上一塊手表、一本故事書、一個新書包,但這些心愿一個也沒有實現!
沒有人想知道我是誰。他們說我是一個男人,但是,你見過一個8歲的男人嗎?我是一個普通的男孩。我不知道,一個普通男孩究竟意味著什么,可父親就是這么對我說的。
一天,父親下班回家,我要他給我買一輛汽車。
“什么!一輛汽車?”他驚訝地叫了起來。
“我想買一輛汽車,就像阿里父親開的那輛。”
“阿里的父親!你瘋了嗎?難道你不清楚我們兩家的差距嗎?他很富有,他自然買得起一輛汽車。”他竭力解釋道。
“但是,為什么他富有?他整天坐著車子到處閑逛,而你沒日沒夜地工作。可到頭來他成了富翁,而我們怎么什么都沒有呢?”我有些糊涂。
“他們與眾不同,所以,他們有一輛車子。”他說得不明不白。
“可他們為什么與眾不同?”我無法理解。
“因為他們生來就與眾不同。”他仍然說得不明不白。
“那么,我們為什么就不能生來與眾不同呢?”我問。
“不能。”他說得似乎非常肯定。
“那么,就叫媽媽再生我一次吧。”看來,我也別無選擇了。
父親笑了。他說道:“過來,讓我瞧瞧你的腦袋,它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我生氣了。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他止住了笑,變得嚴肅起來。他抱著我和藹地說:“孩子,上帝只給你一次生命,你應該好好地活著。你就是你,你不能脫離現實。”
然而,所有這些話轉眼間便從我的腦海里飛走了。
“我們沒什么特殊,那么我們是什么人?”我問。
“我們都是普通人。”他告訴我。
還好,我們還不至于什么都不是,至少我們還算個人,盡管是個普通的人。
“但是,如果想買一輛汽車,你就得努力工作。”他笑著說道。
“我會努力工作的。”我向他保證。他對我的回答似乎頗為滿意。
可有一天,我的計劃又變了。眼下,我只想要一輛自行車。阿里的父親給他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我決定等我長大了再買汽車。如今,自行車就是我的汽車。
我把自己新的計劃告訴了父親,可他一句話也沒說。父親曾說過:“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最好把它拋到一邊,別去想它。”那天,我決定不再去想那輛自行車,希望它會自己來到我的身邊。但是,它沒有,它還停在阿里家院子的車道上。
那天是休息天,因此,我早早地去了阿里那里。這樣,我就走出了錯誤的一步。其實,我也沒做錯什么,可不幸卻往往不期而遇。
那天上午,當我走近阿里家的房子時,我沒有看見阿里,卻發現那輛自行車還停在那里。庭院的門是開著的。我站在院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它。我久久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又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如果你想得到什么,你最好把它拋到一邊,別去想它。”想到這,我后退了一步,但是,自行車動也不動。我想,退一步也許還不夠。于是,我向后又退了幾步,可自行車仍然沒動。我感到驚愕了,父親想必是說錯了。可他的話從來沒有錯過。
“噢,你不能就此罷手。如果自行車不向你走來,那你就可以朝它走去。”我自言自語道。
我喜歡第二種選擇。于是,我向前走到了院門。“我可以進去嗎?這樣偷偷溜進人家的院子,是不是有點不道德?”我問自己。
“你又不是進去偷東西。你只是想走近瞧瞧那輛自行車,進去摸一摸,然后就走開。”我又安慰自己。
因此,我邁著顫抖的雙腿,帶著一顆狂跳的心走了進去。四周一個人都沒有。我無法抵擋誘惑,朝自行車走去,慢慢地向前伸出手,顫抖地摸著自行車。后來我的手不再抖動了,心也像隆冬的夜晚那樣寧靜。
就在這時,阿里突然出現了。“嗨,你膽敢溜進我家的院子。混蛋,你想偷我的自行車,你這個小偷。”他喊道。
我站在那里,感到整個世界變得茫然一片,甚至連自行車也從腦海里一下子消失了。阿里在喊他的父親。我甚至沒想到要逃走。
阿里的父親出來了。他大聲嚷道:“阿里!快去叫警察。任何罪犯都應該被懲罰。”他用憤怒的眼睛瞪著我。“你這個小毛賊,你想偷走這輛自行車。”
“不,先生。我沒想偷。我只是想摸摸它,僅此而已。”我努力解釋道。
同時我在想著父親。他知道了準會發瘋的,也許比阿里的父親還要兇狠。
不一會兒,來了四個警察。上帝啊,為了我竟來了四個警察!此時此刻,我感到自己有些與眾不同了。但同時,我又害怕得要死。我從來就不喜歡警察,他們都是些危險的人。
“瞧他的那張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個小偷。我會叫他承認一切罪過的。”一個警察對阿里的父親說道,“先生,您不必擔心,法律會做出公正的裁決。”
公正!是的。他們所談的公正充滿了種族、信仰、膚色、宗教和性別歧視。哦,也包括年齡,因為我只有8歲。現在,我終于知道所有的罪犯從何而來,他們都是公正的產物。
“臭小子,跟我們去警察局走一趟。”
他們將我帶上警車。我轉過身去,看到阿里的手腕,他仍然戴著那塊锃亮的手表。我低下頭,我的手腕已不再是空蕩蕩的了,它戴上了手銬。
(焦弘東摘自《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