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油畫藝術民族化的創作之路

[摘要]油畫民族化在今天的意義首先在于建立文化自信心和推崇創造精神，能否將本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與外來的藝術經驗結合，進而創造出新的油畫藝術面貌，是檢驗中國當代油畫藝術水準的價值尺度之一。具有民族特色的油畫應包涵：真實的情感，地域特色，形式風格三方面的因素。“民族化”的真正的目標應該是在世界范圍的藝術競爭中取勝。

[關鍵詞]油畫 民族化 中國當代油畫

一、關于民族特色的內涵

油畫從西方傳入中國已有百年歷程，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已經取得了顯著成績。上世紀八十年代人們開始關注“油畫民族化”問題，油畫應該具有我們本民族的特色，在實踐過程中有些畫家把民間藝術形式如剪紙、門神等直接用于油畫創作。有的利用中國畫的某些特征，還有些在民族服飾上下功夫。從近幾年的全國性大展來看結果并不令人信服，我們對油畫“民族化”的內涵的理解出現了問題。筆者認為具有民族特色的油畫應包涵：(1)真實的情感：(2)地域特色(3)形式風格三方面的因素。

1、真實的情感

真誠的表達真實的情感是藝術的本質特征之一，藝術家不論用什么工具進行藝術創作其目的就是要表達自己真實的感情來體現某種精神。不同民族的藝術家的情感是有差異的，這種差異最終體現在作品中使作品具有了不同民族的不同特性。“每一民族因為其自然環境、文化歷史、生活條件、社會制度等不同而形成了各自獨特的民族心理。不同民族的藝術家具有不同的心理，這就造成了他們在感情活動上的差別。這是形成藝術的民族特點的重要原因。”俄羅斯畫家列賓描述他去伏爾加河體驗生活看到纖夫拉船的感受時說：“纖夫們給人的沉重印象猶如一團烏云遮蓋了歡樂的太陽，我的目光一直跟隨他們，直至他們從視野中消失。”這就是他創作《伏爾加纖夫》的原動力。列賓真誠地表達自己在伏爾加河上看到纖夫時的真實情感，使這幅傳世之作具有俄羅斯民族特色，成為俄羅斯民族藝術的代表之一。真誠的表達內心里的真實情感是藝術創作的動機同時也是形成民族風格的基礎。表達真實的情感是油畫“民族化”的因素之一。

2、地域特色

藝術的民族特色總是與地域特色緊密的聯系在一起，每一民族的藝術家的思想情感都產生于他所生活的特定自然地理環境里。自然環境的山山水水成為藝術家“人格化”自然和“移情”與自然的必要對象不同的民族生活在不同的地域環境，他們在“人格化”自然和“移情”與自然所體現出來的地域特色也就不同。所以地域特色也是民族特色的因素之一。

十九世紀法國史學家、美學家丹納在著作《藝術哲學》中分析尼德蘭繪畫時將尼德蘭的自然環境看作是形成尼德蘭繪畫的重要因素之一。“尼德蘭主要特征是‘沖擊土’，就是河流把淤泥帶到出口的地方，積聚為陸地，單單從’沖擊土’這個名詞上就產生無數的特點構成地區的全部外形，不僅構成地理的外貌和本質，并且構成居民及其事業的特色，精神與物質方面的特征。”這種“沖擊土”特征的自然景色是尼德蘭繪畫的重要題材，不論是風景畫還是人物畫的背景都取材于尼德蘭的自然風景。

荷培《林蔭道》表現的就是典型的尼德蘭“沖擊土”特色的景致：平地的、潮濕的“沖擊土”平原、具有尼德蘭特色的磨房、水車和風車，藝術家通過尼德蘭獨特的地域特色景物，充分表達了作者的真實情感。法國印象派繪畫產生與形成于巴黎及周邊地區。巴黎的街道、樓房、塞納河、楓丹白露森林都是藝術家們繪畫的題材，這一地區陽光明媚色彩艷麗，這是地域特色成就了法國印象派是法國印象派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中國的名山大川是中國山水畫描繪的對象，也是藝術家想象的源泉和抒發思想感情的媒介。走進泰山、黃山等名山，你仔細觀察高峻挺拔的山峰，云霧繚繞的云海，飛流直下的瀑布仿佛走進了中國山水畫之中，有人在畫中游的感覺。這樣的環境產生獨特的山水畫是自然而然的。北宋畫家范寬長年居住終南川、大華山的深川密林之中“對景造意”“千巖萬壑”是他表達意境的物象，特定的地域環境喚起他獨特的思想感情成就了他獨特的表達方式。《溪山行旅圖》就是以終南山、大華山為母題出的杰作。

3、形式風格特征

藝術家的思想感情要通過具體的形式表現出來才能被人所感知，藝術作品的民族性也要通過具有民族風格的形式被認識。不同民族在表達特殊環境里形成獨特情感時就會形成具有本民族特征的形式。所以形式風格也是民族性的因素之一。法國印象派與俄羅斯巡回畫派形成于同一時代，形式風格有各自的民族特色。印象派色彩變化微妙，筆觸短小，造型相對松散，陽光感強烈，注重繪畫語言本身。巡回畫派色彩沉穩凝重、筆觸豪放有很強的文學、戲劇性。中國畫用色是“經驗色”、“記憶色”，重筆墨以線造型散點透視。詩、書、畫、篆一體。這種民族風格的形成是自然而然不是刻意追求，藝術家并沒有在“我要創作一種民族風格”這樣的心態下去創作，而是關注現實積累情感，真誠地表達積累起來的真實情感。俄羅斯油畫也是外來畫種，從彼德大帝改革開始，派藝術家到意大利學習到巡回畫派的建立，形成具有俄羅斯民族風格的油面藝術用了200多年的時間。俄羅斯油畫的民族風格之所以形成，是因巡回派在當時俄革命民主主義思潮的影響下，藝術家把眼光轉向現實開始關注俄羅斯現實，深入現實生活去體驗、積累情感，真誠的表達這種真實感情。深入俄羅斯的大地使他們的作品具有俄羅斯的地域特色，在這種情況下形成俄羅斯民族風格的形式順理成章。形式風格是重要的，但它是否具有民族特性取決于是否表達了本民族的真實情感。

二、中國民族油畫的發展

雖然油畫傳人中國也就是百年時間，但油畫的傳人給本土繪畫帶來巨大深遠變化，既給衰落的中國繪畫帶來新的生機，又給新生的中國油畫以源源不斷的血液，從古希臘的藝術大師菲狄亞斯到當代的賈科梅蒂的藝術思想之精華，浸潤著每一位當代中國油畫家。盡管百年來西方文化深入持久地對我們發生著巨大影響，許多中國油畫家仍然堅持不懈地致力于使外來藝術形式中國化的實踐。這些積極地自覺探索藝術創造的時代感的、民族感的富于個人生命力的藝術家，他們出自西方藝術體系的教育，卻又積極汲取民族藝術精神，例如徐悲鴻、劉海粟等。他們既有純正的油畫語言，又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和民族氣派的油畫，成為中國現代藝術圣殿中的瑰寶。

改革開放后，西方各種藝術流派、藝術思潮的涌入，打破了國內死板單一的藝術教學和藝術創作模式，一方面為中國油畫注入了新的活力，另一方面，在藝術思想乃至藝術價值尺度上，中國許多畫家在西方后面爬行的習氣也彌漫開來。由于未能親眼瞻仰西方藝術大師、巨匠的油畫藝術作品，體味不到原汁原味的玄妙手跡，他們在苦苦摸索西方藝術的同時，變得盲目適從，甚至亂了方寸，同時對自己本民族的藝術精髓，反而是短視、模糊。這就是外國人評論中國油畫時所講的捧著金飯碗討飯吃。而西方自后印象派以來，善于從東方藝術、非洲藝術中汲取養料，創造出有成就的藝術作品。

三、油畫的本土化，促進民族油畫藝術的發展

在美術創作領域，否定中國文化傳統，輕視本土文化資源，不考慮長期歷史形成的人民大眾的審美情感和習慣，看不起幾代藝術家的探索成果，寧可照貓畫虎摹仿西方現當代作品的形式和語言，也不肯拿出一絲一亳的勇氣和魄力為創造自己本民族的藝術而努力，這成為當代中國油畫創作的誤區。雖說這種傾向似乎更多地出現在那些標榜“現代”和“前衛”的作品中，但多少也能代表一個階段的風氣。抄襲來的語言，丑陋不堪的形象，空洞的思想概念和夸張做作的時髦樣式，更有甚者，藝術作品被商業異化，到處可見市井習氣低級行畫的盛行……對這些作品，人們不禁要問：什么是當代中國油畫家的藝術理想?我們是否應該在創作中考慮中國社會進步要求和人民大眾審美需要?外來藝術形式如何為本民族的精神文化建設服務?怎樣才能創造出既有鮮明的中國氣派，又能在世界油畫藝壇上出類拔萃的當代油畫藝術精品?

以上問題，顯然不是一兩個人可以回答的，也不是憑幾個天才的精心策劃和靈機一動就可以解決的。事實上，無論是何種風格的當代油畫創作，都不可能脫離具體社會環境和歷史文化的影響，不可能不是創作者、接受者、傳播者在現實中生存和處在各種實際社會關系中的形象反射。任何一個生長在本國的油畫家，天然地具備使油畫民族化的條件，只要他不去故弄玄虛、無病呻吟或有意識地拒絕本民族文化的先天養分，他的油畫作品就不可能不是民族化的作品。即使他有意識地想畫出非民族化的油畫，也是很難做到的。正像西方來的留學生想畫出毫無西方味道的中國畫也很難做到一樣。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接納、吸收和應用外來藝術形式的過程中，出現有本民族文化特征的作品，是一個自然過程。無須刻意追求。有一些油畫藝術家從來沒有說過什么民族化，卻完成了很有漢民族文化特點的油畫作品：還有公開反對油畫民族化提法的畫家，其作品中也有深厚的民族感情和形式。

21世紀的今天，中國油畫已有明顯的本民族特征，隨之出現了一些造詣很深而且具有民族氣質的油畫藝術家，代之而起的是提出建立本民族藝術標準的說法。顯然，這些提法并不是說要在世界上已有的能被各國藝術家所普遍遵循的油畫藝術標準外再增添一種中國式的油畫藝術標準，也不是想用中國傳統藝術形式來改造西方油畫的表現手法和評價準則。事實上，同樣的工具材料，同樣的表現語言，也不應該有兩樣的藝術標準和評價系統。

油畫民族化在今天的意義首先在于建立文化自信心和推崇創造精神。如果我們在油畫藝術領域，只知道向西方學習，永遠甘當小學生，放棄自己的創造職責，那么我們學得再好也是沒有價值的，充其量是使中國藝術家成為復制西方油畫的高級技師而已。即使在西方，繪畫也在不斷地本地化、本國化、民族化，以深刻表達自身的感覺與情感，17世紀荷蘭繪畫、19世紀英國風景畫即是如此。也正是由此，西方繪畫顯示出不竭的創造生機。

四、優秀的民族文化傳統與外來藝術的經驗結合，創造油畫藝術新面貌

能否將本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與外來的藝術經驗結合，并進而創造出新的油畫藝術面貌，應是檢驗中國當代油畫藝術水準的價值尺度之一。在這個意義上說，提出建立本民族的油畫藝術標準不但順理成章，而且是必要的和及時的。無論是對西方藝術經驗還是對中國傳統文化，抱有學習的態度是可取的，但同時不要忘了學習的目的是什么，在學習中求創造，在創造中求發展，沒有新的創造，我們就不能真正從東西方藝術中學到有價值的東西。

另一方面，我們還應該看到，提倡民族化或本土化，是考慮到作品的社會功能和傳播效應，這也是藝術價值的重要方面。其中，作品內容的本土化又是油畫民族化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指標。從我國民眾的普遍接受能力來說，鋼琴協奏曲《梁祝》顯然比巴赫或貝多芬的作品更受歡迎，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也比《胡桃夾子》有更多的觀眾，而欣賞中國油畫《開國大典》的人也許多于欣賞倫勃朗油畫的人。當然，油畫藝術標準不能完全按照受眾多寡來確定，還另有復雜因素起作用，然而我們不妨將油畫民族化的過程視為最大限度地發揮油畫藝術在本土范圍內的文化傳播效能。這種考慮符合中國國情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需要，況且事實上中國當代油畫也確實有了一些獨到的面貌和成就。比如現代以來出現的歷史畫和許多現實生活的作品，就有很好的藝術感染力和創造性，也能代表中國油畫的高水準。

五、在世界范圍的藝術競爭中取勝，才是“民族化”的真正的目標

當然，我們也要防止另一種偏頗，即認為當代中國油畫已經達到或超過了世界上已有的油畫藝術水準。試想一下，從整體上看，西方的藝術家若想徹底地掌握中國畫技巧是多么困難，我們又怎么能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里超過西方國家幾百年才達到的藝術高度呢!還有，我們也應該明白，使用一種世界性的語言時，如果只局限于某一地區或民族的交流是不夠的。就像足球，只有國內的甲A聯賽不夠，還是要進人世界杯才好。從這個特定的角度看，與世界“接軌”而不是“脫軌”，在世界范圍的藝術競爭中取勝，應該是“民族化”的真正的目標。正如著名畫家韋其美先生所說：油畫，民族的可以不是優秀的，優秀的終究會成為民族的。

總之，今天的中國油畫，不再是西方油畫模式的簡單模仿。中國油畫因豐富內涵的傳統文化影響，具有自己的獨特性，而這種性質又表現為鮮明的民族性。在21世紀新紀元，中國油畫將進入一個嶄新的歷史發展時期。富有民族性的中國油畫在新世紀已成為世界藝術之林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