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從何處來”的重慶樣本

在這次史無前例的內(nèi)需投資出籠后，地方政府在債務纏身時，如何才能拿出錢擴大內(nèi)需?又如何順勢花錢，并真正起到四兩撥千斤作用?這些都需要仔細解讀。

時隔十年，一場以1000億為第一波，4萬億為期待的史前無例內(nèi)需拉動工程，開始上馬。

11月10日，國家發(fā)改委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年內(nèi)新增1000億元中央政府投資。

重慶市發(fā)改委已派出由一名副主任帶隊的“處長團”，火速趕赴北京申報項目。

1998年內(nèi)需拉動，以轟轟烈烈的西部大開發(fā)為標志。升格不久的重慶成為其天然試驗場。這是一個已經(jīng)反復試驗多次的成功邏輯：拉動地方經(jīng)濟，需要上馬大項目，這其中又以市政大工程頗受矚目。

這些政府投資項目，其運作機理，需要我們追尋。

投資“白手套”

重慶直轄后，基礎設施是政府投資的重大領域。這些重大工程的資金來源，令地方政府費盡周章。

首先是中央政府安排的國債及轉移支付。一是國債。例如，1999年中央政府從國債中為重慶安排了36.8億元人民幣，占當年重慶預算收入的41％。2000年，中央為重慶安排的國債資金大幅增加到65億元(比上一年度增加77％)，占當年重慶市預算收入的62％。

重慶市國資委介紹，2000年以后，中央投向重慶的國債每年為40億到50億元。在重慶八大國有投資集團組建后，這些國債投資統(tǒng)一由投資集團使用，并全權承擔重慶的重大工程建設項目。

另一塊中央資金來自中央財政的轉移支付。來自重慶市財政局統(tǒng)計，直轄以來，中央財政每年對重慶的轉移支付和專項資金為180億和260億元。

此外，各種政府性基會的轉投入雷慶市社科院所做的一份調(diào)查顯示，在基礎設施投資領域，重慶市級、各區(qū)縣財政資金，加上中央轉移支付資金，政府性投資只占15％左右。

另外85％的資金缺口就必須以市場化的手段來解決。這在操作上，必須有一個“白手套”具體運作，巨額的政府撥款資金由此進入內(nèi)需的通道。

在西部，重慶城投是為內(nèi)需拉動的操盤手之一。

成立于1993年的重慶城投，是當?shù)爻鞘谢A設施建設投融資主體，其主要職能為多渠道籌集城建資金，參與城市建設有關的經(jīng)營，代表市政府進行城市建設土地儲備整治等。

重慶城投董事長華渝生透露，重慶城投成立16年來，一共為當?shù)爻鞘薪ㄔO融資660多億元。值得注意的是，重慶2007年地方財政收入為788億元。正是上述龐大的融資計劃幫助重慶城投一次次將長江和嘉陵江征服。

在重慶直轄后，當?shù)卣M一步明確重慶城投“屬政府投資營運體制，其性質(zhì)是代表市政府對市重點建設項目投入資本金和融通建設資金。

由此重慶城投開始進入投資拉動經(jīng)濟角色。

1994年到2000年6月，重慶城投籌融資金60億元。

重慶城投每年的融資需求達20億元，當時財政性城建資金年僅2，5億元左右，連支付到期債務的利息都不夠，重慶城投每年要運作資金10億元左右投入主城區(qū)市政基礎設施建設，這樣的后果是銀行貸款急劇膨脹。

黃奇帆曾透露，2001年時，重慶城投80億元資產(chǎn)，卻有65億元貸款，其中有14億元壞賬，實際資本金只剩1億元，資產(chǎn)負債率接近100％。

當時重慶城投面臨三個困境：一是沒有一家銀行愿意貸款給城投公司；二是當年度到期的李家沱大橋1.4億元BOT年利息無力償還；三是西南證券公司為重慶城投發(fā)的4億元企業(yè)債券到期，但重慶城投無錢支付本金和利息，引發(fā)股民上訪的不穩(wěn)定事件。

“現(xiàn)在看來規(guī)模很小，我們卻沒有錢兌付，太困難了。”彼時，華渝生剛剛出任重慶城投總經(jīng)理。最終，政府還是出手拯救了重慶城投，臨時注入2億元資金，重慶城投在拿到這筆資金后，在銀行做了一個“存一貸三”，也就是說，把2億元存為5年的定期存款，銀行再貸給重慶城投6億元，在這樣一個運作下，終于兌付4億元的債券。

由此，“不穩(wěn)定事件”得到解決。

隨后當?shù)貒Y先是剝離了重慶城投13億元不良資產(chǎn)，再追加30億元的有效資產(chǎn)，同時把城市中的各種路橋、存量資產(chǎn)統(tǒng)統(tǒng)劃給重慶城投，使它增加了二三十億資產(chǎn)。就是這些路橋資產(chǎn)，此后每年都給重慶城投帶來一筆不斷增長的收入，2007年，路橋收費達7.5億元。

此外，當?shù)貒Y又劃了10000畝土地給重慶城投，當時市值為20億。此后，政府賦予了重慶城投土地儲備的職能，這成為重慶城投的一個重要收入來源。2007年，重慶城投掛牌出讓土地13宗，出讓總面積1348畝，出讓綜合價金19.39億元。還與客戶簽訂出讓意向協(xié)議6宗，擬出讓面積3055畝，擬出讓地塊保底價35億元。

這兩大資產(chǎn)騰挪手段使重慶城投走上正軌。

最新的情況是，經(jīng)審計的財務報表顯示，截至2007年末，重慶城投總資產(chǎn)437億元，所有者權益175億元，資產(chǎn)負債率60.05％。實現(xiàn)營業(yè)收入7.2億元，凈利潤5.1億元。

資產(chǎn)、經(jīng)營的好轉讓重慶城投的信用從“冰點”開始回升。2002年，在時任總理朱镕基特批的幫助下，重慶城投發(fā)債15億元，2006年，重慶城投再次發(fā)行20億元債券。

兩江分割

由于重慶兩江分割，交通不便、阻礙經(jīng)濟發(fā)展，因此政府鼓勵不同的主體修建了7橋1隧13路，不同的主體就采取了不同的收費策略。有形的兩江分割可以阻礙經(jīng)濟發(fā)展，不同主體造成的過多收費也成為影響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的一大無形制約。

重慶城投采取了兩種方式：一是回購，由政府買單，把路橋的債權、債務、收費權限等收回；二是租賃，收費年限、所有權的主體均不改變。

7橋1隧13路單靠重慶城投依然無力解決。直到國家開發(fā)銀行愿意出手援助重慶城投。2003年，重慶城投借助國家開發(fā)銀行的30多億元長期貸款，收購了其中部分路橋，余者則通過談判達成了相關的租賃協(xié)議，最終讓路橋統(tǒng)一年票制在重慶成為現(xiàn)實。 華渝生介紹，貸款30億元的判斷依據(jù)路橋收費可以達到3億元/年，并以此做依據(jù)向國家開發(fā)銀行貸款。也就是以這個收益權做質(zhì)押向開發(fā)銀行貸款。

在沒有國家建設國債等拉動內(nèi)需資金的特別支持下，城投開始了自我籌資之路，是為159億元資金路線圖。存量路橋大一統(tǒng)只是重慶城投的任務之一，黃奇帆還希望重慶城投為重慶修建更多的橋。

信用逐漸回暖的重慶城投開始運用更為廣泛的渠道融資。除了通過債券、貸款等有形的手段獲取資金外，BOT(投資一建設～經(jīng)營一移交)、BT(投資一建設一移交)等模式也是重慶城投獲取資金的重要通道。在2004年，重慶城投甚至在一年之內(nèi)有5座世界級大橋同時開工。

號稱跨度世界第一的重慶朝天門長江大橋采取了BT模式，三年工期，大橋建成以后，城投按照審核投資額度對其進行回購。華渝生認為，這種模式的最大好處，是可以減輕公司的當期支付壓力。

我們得到的一份材料顯示，在2007年，重慶城投籌融資159億元中，財政撥款9.83億元(資本金注入3.66億元，專項撥款6.17億元)，土地出讓金專項返還4.36億元，路橋年費收入7.13億元，土地變現(xiàn)收回11.43億元(含2.66億元地塊保管金)，銀行貸款101.41億元，信用融資8.33億元，BT、BOT融資11.69億元，其他4.52億元。

還款壓力

在重慶市政建設的狂飆突進中，重慶城投沖鋒在前，但后遺癥即是高額負債及還款壓力。

重慶城投在一份匯報材料中坦言，“融資難度高、同時公司具備的貸款周轉所需的項目載體和抵押物嚴重不足，已成為公司融資的最大阻力和困難。” 根據(jù)“按規(guī)劃、帶項目、批土地”的原則，到2007年底，重慶城投經(jīng)市政府批準儲備的土地存量為近9萬畝，其中主要為城鄉(xiāng)接合部的農(nóng)地。5年間必須確保不低于4.5萬畝土地的整治變現(xiàn)，每年出讓9000畝，每畝的增值收益達到50多萬元才能彌補資金缺口。

由于國家實施了嚴厲的土地政策，無論是土地變現(xiàn)還是以土地進行融資，其難度將不斷加大。

華渝生除了考慮巨大的融資，還要考慮龐大的還款。比如，在2008年，重慶城投的到期貸款達到80億元，重慶城投自己定的目標是100％償還到期目標。2008年的主要資金來源分布是，實現(xiàn)土地出讓變現(xiàn)收入40億元，項目融資22億元，通過資本市場變現(xiàn)股權籌集資金3億元。

土地出讓收入是城投重要來源。但現(xiàn)在樓市低迷土地市場也是萎靡。

除了還款壓力，重慶城投還面臨籌資、經(jīng)營等三大待解風險。

籌資風險與經(jīng)營風險交織在一起。

其中財務風險主要有三個體現(xiàn)：一是資金流轉風險。值得關注的是，重慶城投的資產(chǎn)負債率雖然有所下降，但最近幾年也一直在60％左右。其次是償債風險，往往是“拆了東墻補西墻”；第三是有效資產(chǎn)不斷縮水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