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的現代價值解讀

［收稿日期］2008年6月15日

［作者簡介］李洋(1982～ )：山東威海人，山東大學威海分校法學院2006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行政文化。

［摘 要］清官是君主專制時代的產物，現代民主社會本不應該需要清官，可是在中國，清官依然有其存在的理由。不容忽視的官本位思想是現代社會清官存在的前提。在中國，市民社會一直處于欠發達狀態，社會力量比較弱小，市民社會的功能得不到發揮。而清官由于自身的特性正好可以暫時替代市民社會來履行其功能，這就是清官的現代價值。

［關鍵詞］清官 市民社會 公權 為民做主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7－0153－02



在中國兩千多年的君主專制時代，有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現象——自始至終，中國似乎一直是一個特別需要清官的國家。不僅普通民眾有如此地愿望，統治者亦然。但隨著新中國的建立和人民民主專政制度的確立，一個好官的標準便是人民公仆，清官思想被批的體無完膚。這是不是意味著清官在現代社會就隨著君主專制制度完全掩埋在歷史地土壤中，于今一點價值也沒有了？事實未必如此，清官依然具有現代價值。

一、清官的界定及對清官問題的評價



“清官更側重體現的是下層百姓的愿望，如廉潔自守、不貪不虐、愛民如子、為民請命、不為權貴、公正執法、善斷決疑、除暴安良等內容。”

現代學者批判清官的角度有很多，以下是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幾個方面：

第一，批判清官思想最強有力的理由是：“清官是維護君主專制統治的工具，其效忠的是君主，維護的是統治者的利益和君主專制制度。”

第二，“歷史上有一些官吏不貪污或者少貪污，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官往往為封建國家課稅最多。像這樣一些官，一邊是個人的清白，一邊是白銀谷米源源流入國庫。”“歷來統治者也是揚清貶貪的，可見，能不能為統治階級辦事，是第一位的。”

第三，“清官意識對被迫害者造成心理上的麻痹和惰性，將自己的權利交給虛構出來的清官，放棄了為爭奪自己的權利而拿起法律武器抗爭的行為甚至想法。”

關于清官的批判角度還有很多，但大體不超出這樣兩個立場：一是站在歷史地高度，認為清官維護君主專制，阻礙歷史地進步。二是站在中國是一個民主和法制國家的角度，抵制一切跟民主和法制相違背的思想。仔細斟酌就會發現，這兩個立場都存在一定的偏差，第一個立場過分地強調了歷史地進步性，卻忽視了歷史是一個連續、漸進的過程。第二個立場忽視了國民思想意識的轉變過程，也忽視了國民思想意識與國家政治、法制進程的協調適應。先進的制度對國家來說是很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這種制度與國家的文化、國民的思想意識能不能真正的融合起來。如果不能，那么先進的制度則顯示不出它的優越性來，相反卻可能運行的更差。讓官員成為人民的公仆，這的確是一種進步，可是依然強勢的官本位思想卻阻止了這種進步。人們對官有著特殊的崇拜、畏懼和依賴，這是兩千多年君主專制遺留下來的。

“直到今天，戲劇舞臺上、電視熒屏中，不僅還在演繹著一幕幕動人心弦的古代清官的故事，而且我們還會發現，即使在描述當代生活的作品中，也每每出現古代清官的影子。這一切都說明，‘清官崇拜’觀念在多數人心中都是揮之不去的‘中國情結’”。

對官員來說建設服務型政府，讓他們作為人民的公仆，這個目標似乎太難達到，因而許多官員覺得根本達不到，所以也就不去做更多的努力；另一方面，一個好的人民公仆與清官在實際運作中有很多相似點，比如清廉、愛民、公正等等，很多官員上任后，為轄區內的老百姓作了很多實事，但當他們受到老百姓的熱烈稱贊時，卻被很多學者大批為“社會主義法制的悲哀”，這無疑大大挫傷了這些官員的積極性。這兩方面造成了大量的官員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工作態度。所以只有當國家豎起清官這面旗幟，真正肯定清官的價值，讓每個官員都有一種可以達到的又非常實際的目標時，他們才有去努力做一個好官的動力。

二、中國市民社會的缺失



在西方市民社會比較發達的國家中，當個人的權利受到公共權力侵犯時，會有一個社會的力量幫助個人與公權對抗，這種力量來自于市民社會。而在中國，自古以來社會力量一直受到打壓。可以說，除了強大的國家力量外，就只有被原子化了的個人和家庭，社會的力量一直很微弱，幾乎可以被忽略。

市民社會“指的是一種理想的、典型的社會形式，描述、展望了受到合法保護的、既復雜又生機勃勃的非政府機構，它們傾向于非暴力、自治、自省，并與‘陷害’、壓制、左右他們活動的國家機構關系緊張。”市民社會對政府來說，其功能重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市民社會具有較高的自主性和自治能力，他們減輕了政府的負擔，維護了社會的和諧與穩定。第二，市民社會的另一個功能就是通過與國家公權的對抗進而維護公民個人的利益。在現代社會，國家權力作為一種公權，有著無限擴大的本性。而個人如果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其力量是相當弱小的。權力本身所具有的侵犯性，免不了讓擁有公權的人濫用手中的權力。如果強大的公權侵犯了個人的私權怎么辦？特別是在司法不獨立的國家里，當權力結合著法律一起侵犯個人的權利時，單個人或者是其家庭的反抗往往很難改變被侵犯的局面。可是市民社會的出現卻可以打破這種不平衡。市民社會的自愿組織是不受國家和政府支配的，因為他們是依法自愿組成的，他們的出現天生就帶有一種幫助個人維護應有權利的使命。否則，個人的退出將會導致市民社會的瓦解。

市民社會在西方國家產生，其理論又在西方國家得到發展并被給予廣泛地認可。但西方國家與我國在文化傳統上有著非常大的差別。在我國這樣自古以來有著大一統思想和實行集權模式的國家，社會力量一直非常弱小，建立起真正意義上的市民社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從現在看來，我國的市民社會建設還并未真正起步。

中國人心中的清官一直都有著為民請命、為民做主的天性。當公民權利受到侵犯時，如果有一個清官站出來幫助他，那么公民個人的維權希望就會大很多。中國人有著濃厚的官本位思想，官是高高在上的，民對官天生有一種畏懼，除非逼不得已，否則很少有民告官的事情發生。如果官侵犯了公民個人的權利，他們能忍則忍。但如果有一個清官為他們做主，那結果可就大不一樣了。

三、清官可以彌補市民社會的缺失



稍微留意一下周圍，我們就可以從各種媒體上發現，公權侵犯私權的事件時有發生。社會力量的缺失，讓受到侵犯的個人很難維護自己的權利。既然我國在短期內不可能構建一個相對完善的市民社會，而市民社會所具有的那種維護公民權利的功能又是社會越來越需要的，那么是不是應該換一個角度，尋找另一個主體代替市民社會來履行其功能呢。

清官可以暫時替代市民社會，來彌補社會力量的缺失。兩千多年的君主專制統治使得中國的國民具有一種“習慣于被統治”的心態和“官本位”思想。這些在今天看來依然牢固地存在于人們的潛意識中。徐祥民教授認為：“官員們放棄愛民的口號并不意味著民的權利意識的自然提高。我們的公民缺乏權利意識，不能在法治建設中擔當主角，不是清官文化拖累的結果，相反，清官文化是公民或臣民不能在政治上和法律上主宰自己命運的結果。要想讓公民們自己站起來，成為自己命運和國家的主宰，靠槍斃清官文化、消滅清官精神并不能實現。如果我們把清官作為一種文化來對待，那么，在當代它依然是一種既存的文化。這種文化之所以在當代還有旺盛的生命力，是因為它還有繼續存在的價值。只要在社會生活中官強民弱的局面沒有根本的改變，只要百姓事實上尚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清官精神就會活在百姓心中。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努力消除清官意識和清官精神，而是對清官精神做合乎時代的轉換。”

總之，暫時代替缺失的市民社會，履行本應由市民社會來履行的功能，這就是清官的現代價值。倡導清官雖然從表面上看是一種歷史的退步，但是在市民社會還未建立起來，社會力量還太弱小的時候，也不失為一種良策。

［參考文獻］

［1］于鐵丘：《清官崇拜談：從包拯到海瑞》，濟南出版社2004年版。

［2］陳旭：《孝親、忠君、愛民——清官政治思想模式》，《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2期。

［3］劉澤華：《洗耳齋文稿》，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版。

［4］駱自強：《傳統文化導論》，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5］〔英〕約翰#8226;基恩，王令愉、魏國琳譯：《市民社會：舊形象，新觀察》，上海遠東出版社2006年版。

［6］徐祥民、馬建紅：《清官精神的儒學淵源與當代價值》，《法商研究》199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