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與再生

摘 要：西爾維婭·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被眾多的權(quán)威評論家稱為美國最為成功的自白派詩人之一。而正是自白派本質(zhì)上的冷淡、悲觀和失望這幾種冷色調(diào)揉合在一起便構(gòu)成了普拉斯黑色的藝術(shù)世界。這里的“黑色”既是指午夜天空的漆黑，即陰郁、愁苦和死亡，也同時象征著子宮的黑暗，即再生。本文試圖通過對比和解讀普拉斯詩歌中黑色的雙重力量，最終探究詩人的內(nèi)心情感和創(chuàng)作意圖。

關(guān)鍵字：西爾維婭·普拉斯 黑色 死亡 再生

一、死亡的極致

在讀高中的時候，普拉斯曾被邀請去紐約《女士》雜志任見習(xí)編輯，然而在紐約這個花花世界里，由于一些感情事件，和其后來未被選上到哈佛大學(xué)旁聽創(chuàng)作課，絕望中的她選擇了吞服過量的安眠藥，雖被發(fā)現(xiàn)搶救，卻還是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在這段時間里生性極其敏感的普拉斯開始感到生活的空虛、無意義，這也使得普拉斯開始逐漸放棄生活的希望，而一味投身于對藝術(shù)的追求。然而普拉斯的黑色藝術(shù)視角與視野卻泯滅了她的現(xiàn)實生活之光，她生活的路越走越窄。因此普拉斯的詩充斥了對黑色的偏愛，如：

“黑湖，黑船，兩個黑紙剪出的人。

在這里飲水的黑樹往那里去？

他們的黑影想必一直伸到加拿大。”《渡水》

“壅滯陷入黑暗之中。

那時，沒有什么能把

巉巖的崩瀉和距離染成藍色。”《愛麗爾》

在普拉斯黑色的視線里，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暗淡無光的，因此她那黑色的哥特世界里，死亡就構(gòu)成了她詩歌的主要基調(diào)，并被發(fā)揮到極致。正如A·阿爾瓦雷茲所說，普拉斯的風(fēng)格特點是“使詩歌和死亡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Alvarez：20）尤其是她在生命最后幾個月所寫的詩，簡直是一系列的死亡筆記。

此外，普拉斯更是把自殺視為一種藝術(shù)。如她在《拉撒路夫人》中談?wù)撟詺r帶有毫不在乎的平靜，似乎是在執(zhí)行一項使命：“死/是一種藝術(shù)，像一切其他的東西。/我干這個非常在行。//我這樣干感到死是地獄。/我這樣干感到真實。/我猜想你們會說我身負某種使命。//在小屋里死特別容易。/死特別容易，一動不動；/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戲劇性的歸來……”在普拉斯看來，死是一種解脫，完結(jié)了自身所有的痛苦。死本身就是一種展示，會被看作是“奇跡”具有戲劇性的轟動效應(yīng)，因此詩人說：“死是一種藝術(shù)。”她自己最后更是以生命完善了這門藝術(shù)。普拉斯一再地回到死亡和痛苦那里，她似乎不相信生命力必將最終戰(zhàn)勝否定的力量。在她的詩中自我變形的進程或早或遲總是要進入自我毀滅之中。

二、重生的奇跡

喬恩·羅森布拉特（Jon Rosenblatt）明確指出與其說普拉斯癡迷于死亡這個消極的主題，還不如說死亡后的再生的主題才是她詩歌的中心主題。朱迪絲·克羅爾（Judith Kroll）也認為：“在普拉斯的詩中有一種壓倒一切的關(guān)注：對再生和超越問題的關(guān)注。”死與生、自我與他者、善與惡融合于某種黑暗中，普拉斯常把這種黑暗比喻成子宮的黑暗。人來自子宮，普拉斯被她的“根”所吸引，經(jīng)常象征性地退回到生命的起端。普拉斯所進入的黑暗有可能是死亡的前奏，也有可能是一個獲得更生動、更吸引人的生活的途徑。拋棄成年的智性和肉體后所產(chǎn)生的這兩種相反的結(jié)果為普拉斯的詩提供了動力基礎(chǔ)，她經(jīng)常把讀者帶進創(chuàng)造新生或制造毀滅的能量漩渦。自白詩的先驅(qū)者斯諾德格拉斯（W.D.Snodgrass）有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女人和死亡是同一種東西：我們都傾向于把死亡看成是母親，把墳?zāi)箍闯勺訉m。”對于不死的渴求，對于再生的渴求是人的真實本質(zhì)，是神話、文學(xué)藝術(shù)乃至整個文化的內(nèi)在起點。詩產(chǎn)生于對絕對毀滅的斷然否定。普拉斯在自己的詩中把子宮回歸視為向更復(fù)雜、更深層的自我變形邁出的重要一步。如《事件》中的描寫：

“看自然的力量如何凝固！//月光，那灰白的峭壁//在它的罅隙里我們躺臥。//背靠著背。我聽見貓頭鷹啼叫//自它冷冷的深色紫藍。//刺耳的母音走進了心坎。//在那蘋果花凍結(jié)夜晚的地方//我繞圈而行，//古老的過失固定反應(yīng)著，深刻且痛苦。//愛不能到達此處。//黑色的深溝將自己暴露。//在相對的唇瓣上//一具瘦小純白的靈魂在揮手，一條白色的小蛆。//我的四肢，也是一樣，離我遠去。//是誰肢解了我們？”

在這幾段詩句中，我們可以看到儀式過程的類似——對世俗文明的懷疑和對原始文化的懷念。在原始觀念中，純粹和真正的死亡是不存在的，死亡即“再生”。作為人類最古老的宗教形式，薩滿教以萬物有靈的世界觀為觀念基礎(chǔ)，他們不把主體和客體相對立，也不把人和自然相對立。他們的原始思維是建立在人與物之間相互感應(yīng)的基礎(chǔ)上，從而達到神秘的物我合一的境界。而貓頭鷹在原始的薩滿教二元對立思維中，一方面是死亡的象征，但是作為鸮面女神，同時又意味著再生。遠古時期的藝術(shù)作品通過表現(xiàn)“死亡”的畫面、圖案和紋飾表達了原始人對“再生”觀念的追求。

我們不難從普拉斯的作品中讀懂她對死亡的感悟。寫作在昭示她生命哲學(xué)的同時，賦予她一種超凡的精神體驗，使得她有足夠的勇氣以死亡這樣瘋狂的途徑來完善生命、實現(xiàn)自我而達到重生的目的。

三、結(jié)語

在普拉斯的哥特世界里，黑色具有著雙重力量——它既是死亡的象征，更是新世界的再生。在這黑色的致命吸引之中，死亡與再生不斷地處于激烈的矛盾沖突狀態(tài)，從而形成了普拉斯詩歌那巨大的獨特的情感張力。月亮繆斯不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女神，她要求完美的死亡。普拉斯在詩中建構(gòu)了死后的神話，她的自殺（1963年自殺，年僅31歲）把這一神話建立在真實的基礎(chǔ)之上，彌合了藝術(shù)與生活、神話與傳記的溝壑。

參考文獻：

［1］A.Alvarez，Sylvia Plath，Review［J］.9 October，1963.

［2］Bassnett，Susan.Sylvia Plath［M］.London： 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7.

［3］彭予.美國自白詩探索［J］.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

［4］悲慘的一代，痛苦的繆斯：美國自白派詩歌現(xiàn)象述評［J］.安徽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科版，200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