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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意義上,尊重自由主義就是要做個保守派。這里說的“保守派”的主要意思是,希望美國能回到過去,重新成為一個中產階級社會。但做一個進步人士,明顯隱含有希望前進的意思。這聽似矛盾,實則不是。推進自由主義的傳統目標需要新的政策。
例如,將處方藥加入聯邦醫療保險,就可謂是一種保守政策,可以維持這一制度原來的目的。聯邦醫療保險的使命一直是覆蓋主要的醫療開銷。不過一開始藥品并不包括在內,因為當時藥費開銷不大。但當對慢性病的藥物治療成為許多老年人的一筆重大開支時,聯邦醫療保險最初以醫院治療為重點的做法,已經與其使命不符了。為了維持該制度原來的意圖,就有必要加入處方藥了。
全民醫療問題也大致類似。1935年的《社會保障法》建立了退休金制度,以及聯邦與州兩級的失業保險制度,但據社會保障總署的官方史記載,其更主要的目標是“應對工業社會里出現的一些嚴重的經濟無保障問題”。保護家庭免于支付嚴重的醫療成本,與這一目標十分契合。
事實上羅斯福曾考慮在《社會保障法》中規定醫療保險,但因政治原因作罷。所以說,實現全民醫療將是完成羅斯福的遺業。而且,醫療之于社會保險,正如藥品之于聯邦醫療保險一樣:醫療曾經是筆較小的開支,而今天,無力支付醫藥費可謂是美國勞工階層面臨的最大的經濟風險。而我們若以維持中產階級社會為目標,由政府保障的醫療保險就是至關重要的:三十年前基于雇傭關系的保險也許對大多數人而言已經不錯了,但現在那樣的保險顯得太少了。若在一個社會里,40%的人或者毫無保險,或者保險不夠,被迫因治療費用高而推遲就醫,那么它就不是一個中產階級社會。
因此,一項進步議程將需要對公共政策進行重大調整,但這一議程絕非激進。其目標將是完成“新政”的工作,包括擴展社會保險,以覆蓋近數十年來變得遠為迫切的、本可避免的風險。而且從經濟角度而言,實現這一計劃將是非常可行的。這將相當于給予美國公民防范經濟風險與個人不幸的保障,而且并不超出其他發達國家公民已享有的水平。
事實上,若觀察一下當前的政治圖景,就會驚奇地發現,進步議程的內容已是多么的完備,保守主義運動已在智識上變得多么殘敗不堪。
當本書寫作時,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正在討論全民醫療方案、新的減貧思路、幫助困窘購房者的途徑等問題。而共和黨競選人則沒有提出任何具體建議,似乎只是在爭著看誰說話最像羅納德里根、誰對虐囚最為熱心。在民主黨代表進步運動這一意義上,民主黨人已成為善思多謀的一方。
進步議程是清晰的、可實現的,但將遭遇激烈反對。現代美國政治生活的核心事實是保守主義運動分子對共和黨的控制,而他們對建設一個什么樣的美國所持有的理想與進步運動的理想截然相反。
由于這種控制,政論家們喜歡談論的一種觀點,即我們可以通過兩黨共識來取得進展,是十分愚蠢的。在進步人士實施國內政策的第一要務醫療改革上,想扼殺聯邦醫療保險的共和黨人與想實現有保障全民醫療的民主黨人之間,是不可能實現兩黨妥協的。
當一項醫療改革方案真正被提交給國會時,保守主義運動的領導人將故伎重施,就像1993年所做的那樣,力促共和黨人反對任何形式的醫療改革方案,以免成功的醫療改革讓保守主義運動的謀劃落空。大多數共和黨人也許都會聽命。
所以,成為一個進步派人士就意味著要有黨派忠誠,至少目前如此。制定一項進步議程的唯一途徑是,民主黨人既當上總統,又在國會中占據足以化解共和黨抵制的足夠多數。而為取得這樣的政治優勢,就需要強大的領導,足以讓反對進步議程的人為其蓄意阻撓付出政治代價——就像羅斯福那樣的領導,對于那些試圖阻止我們改善美國社會的利益集團,要歡迎他們的仇恨。
如果新的進步運動勝利,黨派忠誠的需要將最終消退。在20世紀50年代,支持社會保障制度與工會的人,仍能夠心安理得地為艾森豪威爾投票,因為共和黨已無奈(而且暫時)地接受了“新政”的成果。
長期而言,我們可以期待政治恢復到那種局面:兩個通情達理的政黨,接受本國所有最好的東西,又彼此競爭,看誰更能讓全體美國人過上體面的生活,并相互監督。
目前而言,做一個積極的自由主義者,就意味著做一個進步人士,而做一個進步人士,就意味著要具備黨派忠誠。但終極目標并非一黨制,而是重建一個真正充滿活力的競爭性民主制。因為歸根結底,做一個自由主義者的全部意義,就在于民主。■
摘自《美國怎么了?——一個自由主義者的良知》,參見“本刊11月薦書”,題目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