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選看到終點

奧巴馬接近撞線，希拉里仍要堅持到底

“終于結束了！”當地時間5月6日晚，華盛頓政治與新聞中心主管、前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新聞官泰瑞·邁克爾（Terry Michael）在觀看完兩位民主黨候選人的演講后，對《財經》記者這樣說。

他認為，希拉里終于將要退出競選了。

邁克爾的看法并非孤立。就在當晚東部時間的午夜，美國全美廣播電視公司（NBC）“會見媒體”節目主持人惕姆·拉塞特（Tim Russert）宣稱：“我們現在知道誰將成為民主黨的提名候選人了，而且沒有人會提出異議。”在各主要電視新聞網連軸運作至次日凌晨的播報中，出鏡的重量級政治評論人士幾乎無一例外地認為：“游戲已經結束了。”民主黨的候選人提名將是奧巴馬。

“下面將上演的，是克林頓夫婦如何給自己找個臺階，奧巴馬如何展現出不計前嫌的姿態。”邁克爾說。

在5月6日舉行的兩場初選中，奧巴馬以56％對42％的優勢獲得北卡羅萊納州民主黨初選的勝利。而在同日進行的印第安納州初選中，希拉里僅以51％對49％的微弱優勢領先。

至此，根據CNN的統計，奧巴馬已獲得1823張代表票，領先希拉里147張。余下還有六個州的初選將總計產生217張代表票，雖然這不足以讓奧巴馬獲得提名所需的2025張代表票總數（民主黨分配代表票按獲勝比例，而非贏家通吃，因此，奧巴馬即使拿下全部六州，也難以“達標”），但希拉里要想翻盤看來已幾無希望。

奧巴馬挺過兩關

對奧巴馬來說，北卡羅萊納州的大勝，意味著他成功挺過了最近兩則非常不利的負面新聞的考驗。

其中一則是關于奧巴馬所在教會牧師賴特（Jeremiah A. Wright Jr.）的。3月中旬，美國廣播電視公司（ABC）新聞臺曝光了賴特富有爭議性的一組錄像。他被曝曾在2003年的一次布道中，手舞足蹈、聲嘶力竭地說：“政府給他們（黑人）毒品、擴建監獄、通過法律懲罰慣犯，然后希望我們高唱‘上帝保佑美國’。不！不！不！上帝詛咒美國！”他還被曝在“911”后的首次周日布道會上說，美國遭受恐怖主義襲擊是罪有應得，因為美國用原子彈轟炸了日本的長崎，死傷人數遠遠超過了“911”的受難者。

賴特的言論讓很多選民感到不安，也讓奧巴馬深陷“種族”爭議。更大的沖擊是，在賓州初選剛落下帷幕、下一站印第安納州初選還有一周之遙時，賴特又主動跳了出來， 三次高調亮相。他在講演中為美國黑人教堂的傳統大做辯護，認為之前廣為傳播的錄像斷章取義地曲解了他的觀點和黑人教堂的價值觀。

賴特的演講確實招來大批的觀眾和媒體，但他充滿神學術語的演講似乎并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相反，評論人士預測，賴特的形象和媒體引用的只言片語，很可能會給奧巴馬的競選帶來更大的麻煩。

另一事件則是奧巴馬在賓州初選前，在加州發表演講時失言，他稱小鎮居民是因為經濟無奈而將注意力轉向宗教權和持槍權。因此，他被希拉里諷刺為只能吸引年輕學生和喝拿鐵咖啡的自由派民主黨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凱恩也多次批評奧巴馬代表著精英層，缺少同美國普通大眾的聯系。

可以說，這兩個事件對奧巴馬在賓州初選中的大比例失分起了較大的作用，因為白人藍領工人、羅馬天主教教徒、小鎮持槍者正是賓州的核心選民。因此，賓州初選后，不少民主黨人都擔心奧巴馬是否會銳氣大減。

不過，北卡超過14個百分點的勝利和印第安納州2個百分點的微弱差距，減少了人們的疑慮。“他向提名邁近了堅實的一步。”美國布魯金斯高級研究員、克林頓總統的前政策顧問、國內政策專家威廉姆·蓋爾斯頓（William A.Galston）說。

奧巴馬在北卡獲勝后顯得信心十足。他在當晚發表的演講，將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作為抨擊目標。他說，美國人無法再容忍相當于“布什三任”的麥凱恩在總統位置上再待四年。

奧巴馬頭一回在慶祝講演中較為深入地介紹了自己的背景。他提到美國對其祖父輩和父輩（奧巴馬的父親當年以留學生的身份從肯尼亞來到美國）所意味的希望和機會。奧巴馬提到，他的單親母親曾一度依靠政府食物券接濟生活；他還提到自己幾年前才將攻讀哈佛法學院的教育貸款還清。

評論人士認為，奧巴馬的這場演講，巧妙地回應了部分選民對他過于“精英主義”“不了解普通美國大眾”，甚至“不夠愛國”的擔憂。

不過，奧巴馬不是沒有“硬傷”。他在非信徒中的歡迎度比在信徒中的歡迎度高；在自由派中的歡迎度比在溫和派或保守派中的歡迎度高。

美國政治刊物《新共和》高級編輯約翰·朱迪斯（John B. Judis）在北卡和印第安納州初選結束后撰文稱，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再是誰將成為民主黨候選人提名，而是奧巴馬能否在11月的大選中擊敗麥凱恩。他認為，這個答案到目前為止是不確定的。

朱迪斯認為，隨著初選的深入，奧巴馬的得票來源變得越來越依賴非裔和年輕選民。而在競選之初，他始終強調要超越種族、性別和年齡。比如，在2月初的加州初選中，奧巴馬獲得了55％的白人男性選民，而希拉里只獲得35％。但是三個月后，在北卡初選中，奧巴馬在這一人群中只獲得36％，而北卡的白人男性民主黨選民被認為是比較自由和寬容的。

希拉里堅持到底

民主黨這場出人意料的候選人提名拉鋸戰，已讓黨內領導層和部分選民感到疲憊和深深的憂慮。很多人希望兩位候選人能盡快結束這種相互攻擊、讓共和黨得利的“內訌”，實現民主黨內的“團結”。不過，問題是，希拉里會就此放棄嗎？

答案是否定的。

北卡、印州初選結果揭曉后，就在各電視網、部分紙質媒體、網站紛紛宣稱奧巴馬將是民主黨提名人、呼吁希拉里盡快退出競選之時，希拉里在5月7日堅稱自己將“繼續留下競選”，直到“出現一個提名人選”，而她將盡一切努力成為這個“提名人選”。

這已經不是希拉里第一次發表這樣的聲明了。早在2月5日“超級星期二”之后，奧巴馬連勝九州，并首次在代表票數上超過希拉里后，就有民主黨內大腕人物通過媒體建議希拉里以黨派利益為重，及時退出初選。

但是意志堅強的希拉里堅定地表示，她不會輕易讓步，輕言失敗。之后的選情也一再證明了她“絕處逢生”的能力。

她先是拿下關鍵性的俄亥俄州和得克薩斯州這兩個代表票大州的“個人投票初選”，避免了被迫提前退出的結局。在奧巴馬輕松地拿下懷俄明和密西西比州后，希拉里又在4月22日的關鍵大州賓夕法尼亞初選中以超過10個百分點的絕對優勢獲勝，大大地鼓舞了她本人和競選團隊的士氣，雖然在代表票數上她仍然落后。

不過，最新的兩場初選結果顯示，希拉里手中可打的牌已然不多。蓋爾斯頓向《財經》記者分析道，在接近印第安納和北卡初選的幾周里，希拉里集中談經濟話題，而且主要強調民粹主義的政策。

“她關注經濟是對的，因為民調顯示，60％的印州選民和67％的北卡選民都認為經濟狀況是最重要的議題。”蓋爾斯頓說，“但希拉里并沒有有效證明她在經濟政策上的優勢。”最后，她只獲得51％的認為經濟最為重要的選民的支持；在北卡，她在這部分選民中的得票率比奧巴馬還落后8個百分點。

事實上，兩位民主黨候選人從去年競選籌備開始，便都打上了“民粹主義”的烙印。無論是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批判，還是提議向在次貸危機中遭受損失的房屋所有者提供救濟金，兩人的政策差別并不明顯。即使是雙方爭論焦點之一的健康醫療保險，也實則大同小異，用奧巴馬的話來說，“95％是相同的”，差別只是成本——希拉里的全民保健計劃每年將耗資1100億美元，而奧巴馬的計劃相對溫和，但成本也將高達650億美元。

在蓋爾斯頓看來，希拉里的競選戰略也損害了她的形象。在印第安納州，只有53％的選民認為希拉里是“誠實可信的”，而68％都認為奧巴馬誠實可信；在北卡，同樣一個提問調查，奧巴馬以71％比27％勝過希拉里。很多選民都認為希拉里用不公正的方式打擊她的競選對手。

此前，3月17日，希拉里曾在喬治華盛頓大學的一場演講中夸大她1996年訪問波斯尼亞的危險性，她稱“專機在狙擊火力的威脅下降落”，他們“不得不低頭迅速鉆到車里”。但視頻網站YouTube廣為傳播的一則錄像，卻展現了當時機場和平、溫馨的景象。希拉里為此道歉，并稱是一個“口誤”。

據《紐約時報》報道，希拉里的顧問也承認，當晚的初選結果令人失望，可能希拉里自己的支持者都會說服她盡快結束這場初選。據這位匿名顧問透露，希拉里的競選資金已入不敷出。在當晚的演講中，希拉里再一次呼吁支持者登錄她的競選官方網站，積極捐助，讓她的競選得以繼續。

對希拉里來說，她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超級代表”，因為要在普通代表票數和選民選票數上超過奧巴馬，幾無可能。她還呼吁民主黨全國委員會考慮將佛羅里達州和密歇根州的初選結果納入全國計票。這兩個州因違反民主黨初選規定，肆意將選期提前，而受到不予計票的懲罰。希拉里在這兩州均贏得大比例勝利。但其他候選人都未在這兩個州做任何競選，奧巴馬甚至將自己的名字從密歇根州的選票上勾掉。

不過，布魯金斯高級研究員蓋爾斯頓認為，希拉里想要說服“超級代表”站到她這邊，不大可能實現。此外，希拉里陣營也很難說服民主黨委員會的規則委員會，撤銷對密歇根和佛羅里達兩州擅自提前初選日期的免計票懲罰。

但希拉里和她的競選陣營并不這么看。“權威人士以前已經多次歡欣地預測希拉里參議員將出局，然而每次都證明他們是錯的，因為不是他們決定這場競賽——而是選民。”希拉里的媒體負責人霍華德沃爾夫森在寫給媒體的一封電郵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