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桿村變遷史

看過小說或電視連續劇《西游記》的人都知道，西行途中唯一令唐僧動過凡心的地方，就是“女兒國”。坐落在這個傳說中的“女兒國”的故地，就是如今的新疆庫車縣阿格鄉欄桿村。今天的欄桿村只有62戶人家，265口人，都是維吾爾族。

公元前2世紀，古老的龜茲王國就誕生在庫車。緊靠欄桿村頭的蘇巴什古城，今天雖早已殘垣斷壁，城堡只剩下一點輪廓，但每天都有從老遠來這里的探尋旅行者。欄桿村莊不知是何時衰落的，衰落得那么徹底，以至于前幾年來這里旅游的人們還不知道“女兒河”畔的欄桿村。

(1)我第一次進入欄桿村是2002年底。那時，阿克蘇市被評為“雙擁模范城”，我隨自治區采訪團實地采訪。在庫車縣得知，欄桿村有個名叫卡德爾·巴克的維吾爾族老，幾十年如一日書寫解放軍愛民日記。隨即，我們驅車前往老人的家里。

汽車駛出縣城20多公里，城市的氣息漸漸地被撇在后邊，迎面而來的天山余脈，立刻使人感到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蜿蜒連綿的山脈，峰巒起伏，峭壁連片，寸草不生。欄桿村就處在這片山峰的臂彎里。通往村里僅有的一條沙石路，坑坑洼洼，忽高忽低，風起沙揚。我們冒著車輪卷起的滾滾沙塵來到村里。村子左面是冷冷清清的荒山坡，右面是布滿卵石的河灘，幾排低矮的土坯房貼伏在溝底，有的破爛不堪，仿佛一陣風刮過來就會倒掉。正如先前聽人介紹的那樣，欄桿村三面環山一面灘，一人不到一畝田，地無三寸土，村無半分林。

卡德爾的家當時還算是欄桿村的“富裕戶”，靠馬路的正面用磚砌了道約l米高的院墻，院子里雖然是土路，但打掃得干干凈凈。走進房間，看到炕上鋪著個破舊的羊毛氈，上面整齊地擺放著幾床被子，桌子上正發出聲響的雙卡收錄機是他家最值錢的家當。卡德爾拿出珍藏的日記告訴我們，在與村里一墻之隔的駐軍某綜合倉庫的幫助下，鄉親們的溫飽基本得到解決。解放軍為村里辦的好事像架上的葡萄一串串，他都記在了本上。

隨著采訪的深入，我越發意識到卡德爾記日記的事是一條“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新聞線索，不能作為一個雙擁工作的小故事湮沒了，否則就浪費了新聞資源。當天晚上，我們寫了一篇題為《三十三載日記濃縮魚水深情——維吾爾族老人卡德爾教育后代永遠記黨恩》的消息，《解放軍報》在2003年1月9日一版給予發表。

(2)我再次走進欄桿村是2005年底。這年“八一”建軍節剛過，總政在策劃籌備2006年全國雙擁晚會選題時，劇組的同志從中國軍網上調閱到我們采寫的《三十三載日記濃縮魚水深情——維吾爾族老人卡德爾教育后代永遠記黨恩》這則消息，認為這是一條寶貴、難得的素材。很快，他們確定將這一素材編排成文藝節目搬上舞臺。

隆冬的天山南北呵氣成冰，欄桿村仿佛這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村里的男女老少聽說卡德爾要進北京，個個穿著節日的盛裝等在村口歡送老人遠行。我有幸隨同前往。1月23日，中國劇院里燈火輝煌，喜氣洋洋。我早早進入劇院內等待晚會的正式演出。由新疆軍區文工團編排演出的維吾爾族表演唱《卡德爾大叔的日記》節目一結束，晚會主持人劉小娜便說：“卡德爾大叔今天來到了我們的演出現場。”話音未落，全場觀眾的目光就投向了這位慈祥、憨厚的維吾爾族老人，場內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兩位身著軍裝、英姿颯爽的女軍人向晚會上這位最耀眼的“明星”、身披“愛國擁軍模范”綬帶的卡德爾老人敬禮獻花。演出結束后，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胡錦濤走上舞臺，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親切地說：“剛才看了以您為原型創作的節目《卡德爾大叔的日記》，我們都很感動。您寫下千篇日記，真實記錄了解放軍的愛民行為，充分體現了人民群眾熱愛黨、熱愛祖國、熱愛人民軍隊的真摯情懷，為加強軍民團結、民族團結做出了積極貢獻。我們感謝您，并要向您學習。”

(3)胡主席親切會見卡德爾，高度贊揚他愛國擁軍的先進事跡，在新疆乃至全國各族軍民中引起了熱烈反響。天山南北興起了新的“雙擁”熱潮。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新疆軍區決定，將欄桿村確定為“軍民共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示范村”，制定了欄桿村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規劃：依托資源優勢，建一個沙石料廠，消化富余勞動力；發展種植養殖業，拓寬增收渠道，兩年實現人均收入翻3番，家家住上抗震安居房，把柏油路鋪到村里。 2006年早春，當西部邊陲還沉睡在厚厚積雪覆蓋之中時，欄桿村迎來了春天的腳步，這步伐雖然有些遲緩，但對于一個偏遠古老的邊疆小寨來說，也著實讓人歡天喜地。這是我隨軍地領導第4次來到欄桿村。眼前呈現出了熱鬧繁榮的景象：還沒進村，就能聽到推土機、挖掘機和攪拌機的轟鳴聲，開足馬力的大卡車，塵土飛揚地拉著紅磚青瓦進村入戶。昔日村民居住的低矮的土坯房幾乎蕩然無存，除卡德爾老人的房子保留著，準備日后翻擴建成庫車縣雙擁展覽室外，欄桿村往日的影子已難尋覓。

坎坷不平的搓板路變成了寬闊筆直的柏油路，破陋陳舊的房屋正變成寬敞明亮的安居房，村民過去飲用的澇壩水變成了甘甜衛生的自來水，勤勞淳樸的維吾爾族鄉親們渴盼多年的美好生活正由夢想變為現實。

2006年9月LO日，正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考察工作的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胡錦濤專程來到新疆軍區機關，看望卡德爾·巴克老人。像老朋友久別重逢一樣，胡錦濤主席一走進客廳，就和等候在這里的卡德爾緊緊握手。胡主席詢問卡德爾“今年村子里的收成怎么樣”、 “抗震房是不是都蓋起來了”、“老鄉們的生活是不是都有了改善”、“合作醫療搞起來了沒有”等情況，并祝愿欄桿村鄉親們的日子越過越好。卡德爾一一回答后，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拿出一個大信封，從里面掏出一沓照片給胡主席看。 “這是過去的路，這是現在新修的路；這張是過去的老房子，這張是村里新蓋的房子”。卡德爾認真熱情地向胡主席介紹，胡錦濤主席點頭稱贊： “現在蓋的房子就是漂亮。”

(4)今年杏熟麥黃的季節，我又一次來到欄桿村。然而，我們感受到的生機與活力，卻遠比大自然的景色更加豐富和深邃得多。

步入村頭院落，一座座具有濃郁維吾爾族建筑風格的房屋整齊排列，家家戶戶門前懸掛的一面面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這是住上抗震安居房村民們自發倡導的一種自覺行動。一條條水泥路在村里縱橫交錯，一棵棵古樹枝繁葉茂，一股股清流從家家戶戶門前的防滲渠緩緩流過，特別是村民那一張張開朗歡悅的笑臉，散發出的一種奮發、向上、充滿自信和希望的暖意，我們也不禁被他們深深地感染，心中蕩起陣陣喜悅的漣漪。

“現在，村里人可以像城里人一個樣天天洗上熱水澡、看上全國各地的有線電視。”望著屋頂的太陽能熱水器吸熱板、衛星接收天線，卡德爾自豪地說。

我們推開一扇鐵門，看到里面是一個大約200平方米的四合院，右面是繪花屋頂的抗震安居新房，左側是藤蔓掛果的葡萄架。卡德爾告訴我們，經過軍地雙方共同努力，目前村里已按照9級抗震要求完成了村委會、綜合服務中心、文化廣場和全村65戶房屋等建設。

主人阿不都拉拽著我們到室內參觀：“大家請看，我們家客廳、廚房、臥室、放農具的房子有呢，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拖拉機有呢，自來水管接到了房子里，不燒柴禾的火(沼氣)也進了房子里，你們城里大概也就這個樣吧!”阿不都拉說，部隊還幫助他們建起了便民診所、幼兒園，如今，鄉親們看病、上學都不用愁了。聽著主人高興得意的夸獎，我心中不由一陣自喜：“這不正是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描述的‘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的和諧社會的宏偉藍圖嗎。”

阿不都拉言語間洋溢出的豪情，讓我們十分感慨。如今鄉親們的確不再是昔日的情形了：過去愁云滿面，今天滿面春風；過去時常垂頭喪氣，今天昂首挺胸，連步子都跨得大了；過去見人話都不敢說，今天講起來滔滔不絕。過去世代以種植糧食作物為主，現在80％的土地用來種經濟作物，收入比以前翻了好幾倍。過去成天無所事事閑逛的，今天已變成新農村建設的大能人了。村民艾尼瓦爾是一名殘疾人，他四歲時患腦膜炎，因為家里窮耽誤了治療時間，成了“啞巴”。以前，他連肚子都難以填飽，如今，他家里陸(雞)海(鴨)空(鴿子)全齊，糧食滿倉，拖拉機都換兩茬了。

隨著與外界接觸日漸增多，欄桿村村民的腦子越來越靈活。在縣、鄉政府的幫助下，他們不僅辦起了沙石料廠，還搞起了旅游產業，依托紅色旅游、龜茲文化和農家樂等旅游資源，和庫車王府、天山神秘大峽谷一起，形成了庫車縣的第三條紅色旅游帶。村委會的一組數字顯示，近兩年，來村里參觀游覽的人就達近萬人次。

欄桿村的巨變，讓居住在這里人們的生活習俗和思維模式發生著撞碰，一種現代文明的新風正吹進每個人的心房。世代“多子多福”的傳統觀念在欄桿村人們的心中也悄然發生著變化。72歲的提依甫生有¨個孩子，沉重的負擔讓他認識到，優生優育才能幸福，就在我們進村的前些日子，他主動說服三兒子放棄了生育第3胎的打算。村民阿不都拉兩個兒子，一個19歲，一個23歲，老人著急兒子的婚事，給兩個巴郎子(男孩)物色了對象，但誰也不愿去相親，頭也不回地去阿克蘇駕校學開車去了。臨走時撂下一句話，讓老人別管自己的婚事，等學技術回來掙了錢再找洋岡子(媳婦)。

由于工作性質決定，欄桿村是我從軍以來“走村入戶”最多的行政村，我見證了鄉親們的生活如“芝麻開花節節高”的全過程，感受到淳樸的維吾爾族鄉親是那么的熱愛黨、熱愛祖國、熱愛人民軍隊。我常常在思索，欄桿村的變化是中國改革開放30年成果的一個縮影，是邊疆各民族大團結大發展的歷史見證，是軍民共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樣板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