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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

2008-12-31 00:00:00趙劍平
湖南文學 2008年9期

一要錢

囊頭的老爹老娘在客屋擇芹菜,囊頭在廚房剁肉餡,忽然有人“咚咚咚”敲門,囊頭老娘就急忙去開。門還沒完全開開,肉鬼張開大嘴就喊,“二哥二哥,你拿肉忘了給錢。”囊頭是山東人,肉鬼是河北人,肉鬼見山東人都叫二哥,說是從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那兒來的。

囊頭老娘把門開大,肉鬼愣怔一下,再探頭一看,又看到囊頭的老爹。肉鬼很是尷尬,咧著大嘴笑笑,連說不知道大爺大媽來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囊頭老娘問明事由,抖著手掏出十塊錢塞給肉鬼。囊頭提著菜刀站在老爹老娘身后,盯著肉鬼。肉鬼又咧開大嘴笑笑,雙手推著說不要了不要了,算他孝敬二老的。

一推一讓,肉鬼嗓門又大,差不多四層樓的人都聽見了,有好幾家出來看發生了什么,然后縮回去。樓上有眼尖的,看見囊頭提著菜刀站在他老娘身后,就尖叫一聲,肉鬼小心!等明白過來,就嘟噥一句,球,我當了啥事。還有一個和囊頭吵過架的胖女人斜眼看看,“哼哼”地直冷笑。

囊頭老爹的長壽眉直顫。囊頭老娘的抬頭紋直抖,紋路也發生了變化,眼看著嘴唇就青了,就有些喘了。她仰著小瘦臉要和樓上的胖女人理論,被囊頭老爹伸手把話捂在了嘴里。

肉鬼強笑著往后退著硬不要錢,囊頭的老爹老娘硬要給,最后肉鬼還是收下了。囊頭回到廚房,把菜刀“砰”一聲剁在了菜板上,半天沒有動靜。囊頭老娘靠在破沙發上喘了一會兒,重又拿起芹菜擇著,告訴廚房的囊頭,前天六丫頭又給了二十塊,這個月夠了,你不用擔心兩個老的。

囊頭家有六個子女,囊頭老大。囊頭老爹是退休老工人,一個月幾百塊錢;囊頭老娘沒工作,過去身體好時做點零工。

囊頭老爹沒說話,長壽眉顫抖著,默默拌餡、包餃子;一會兒拍拍手上的面,卷了根煙,慢慢抽著;他吸一口,憋一會兒才吐出煙來。

餃子包好了,就都坐在那兒等耳屎。抽煙的抽煙,發呆的發呆,沒話。

耳屎是囊頭的兒子,九歲,上三年級,晚上一般六點左右就放學了,但今天七點了還沒回來,可能又是貪玩忘了。囊頭老爹到外面迎了兩次,最后說不等了,太晚不行,倒三路車,怕坐不上最后一路車;又說這小子還是不想爺爺。囊頭老娘說,什么不想,他哪里知道爺爺奶奶今天來啊?煮吧,煮吧,囊頭,不等了,下個禮拜天你帶他回來,要不然我再來一趟,我兩個月沒見了,也不知瘦沒瘦。說著,囊頭老娘擦擦眼睛。

囊頭“嗯”一聲,開始煮餃子。煮好餃子端上來,還沒吃到嘴里,囊頭老爹一伸筷子就說,香,嗯,香,餃子就酒,越吃越有。囊頭老爹沒說完就停住了所有的動作。他看看囊頭,長壽眉又顫抖幾下說,芹菜餡的就是好,降血壓。囊頭老娘瞪囊頭老爹一眼,說越老越不會說話了。囊頭老爹咬一口餃子,慢慢嚼著,好一會兒他的喉結才動一下。囊頭放下了筷子。他買菜時忘了老爹的血壓有些低。囊頭老娘起身去上廁所。囊頭聽見老娘走進廁所后“嗚”了一聲。

囊頭老娘從廁所出來,就不想吃了,看著囊頭老爹他們吃;等他們吃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要走。出門時,幾次囑咐囊頭要給耳屎把餃子熱透了再吃。都走出好幾十步了,囊頭老娘又小跑著回來對囊頭說,下個禮拜一定帶耳屎回來讓她看看。囊頭點點頭。

耳屎的名字是囊頭老娘起的。她說獨生子起個不值錢的破爛名字好養活。囊頭也是老娘給起的。囊頭原本是病蠶、死蠶的意思,是南方話,后來引伸為笨蛋、傻瓜、腦子不開竅;這里天南海北的人多,好多話就跟著南方人學了。其實囊頭老娘的真正想法是,越叫囊頭就越有心眼兒,人都說名字是反著叫的。

二告別

囊頭老娘臨出門又塞給囊頭十塊錢,沒讓囊頭老爹看見。囊頭推搡幾下,囊頭老娘硬塞在他衣兜里了。囊頭握著有些熱乎的錢,手有些抖。

老爹老娘走了,囊頭望著餃子好一會兒發呆,后來在屋里亂翻起了什么。他先翻出一些賬單,疊一疊,夾好;還有一張媳婦夾襠住院時工友們的捐款單,看一看,也夾好。他又翻出一些夾襠的東西,里面有一個工作證。金黃的燙字,紅紅的皮,嶄新嶄新。打開來看,里面的夾襠很瘦,眼睛凹著,臉上就像貼了一層皮,瘦瘦的臉龐襯著兩條單薄的瘦辮。工作證是她剛進廠時發的,一直到她去世,照片上的模樣幾乎沒變。她是在醫院里自己把針管拔掉的。當時,囊頭迷迷糊糊趴在夾襠的床邊睡著了,小護士拿著藥單來催交款。囊頭一下子就驚醒了,驚醒了卻拿不動手,原來手被夾襠緊緊握住。囊頭跳起來,大叫著,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掰開夾襠冰涼僵硬的手指。夾襠另一只手握著兒子耳屎的百日照……

囊頭又在屋里亂轉,后來又到處亂翻。他找出一些藥瓶,看一看,扔在床上;又找出兩根粗粗的棉鞋帶,看一看,也扔在床上。后來又找到一截銹跡斑斑的鐵絲,看一看只有兩根輻條長,就又扔在地上。

囊頭轉著來到廚房。那把豁了幾個口的菜刀還斜插在菜板上。囊頭拔下來在手腕上比一比,然后提起來,又在脖子上比一比。這時,他一抬頭,看見對面三樓有個乳房過分胖大的女人大叫一聲縮了回去。等她又慢慢探頭張望時,囊頭朝她揮一揮,接著把菜刀剁在了菜板上。

囊頭朝她家走去。由于她的乳房特別大,大家人前背后都管她叫大奶頭。廠子沒破產時,囊頭在一車間上班,大奶頭在二車間上班。一車間和二車間中間隔著十米遠,兩人的窗子正對著,只要互相一抬頭就能看見。從十八歲進廠,兩人就你看我,我看你,風里來雨里去,從集體宿舍到車間再到食堂,兩人走在路上就說起話來,說著話就好起來。大奶頭說我沒什么好的,你喜歡我干什么?囊頭說,他們都說你好。大奶頭說我好什么,長相又拿不出手。囊頭用嘴指指她胸部。她罵一句:“囊頭!”

大奶頭的媽媽找到廠里,顫晃著同樣肥胖的胸部,把囊頭堵在車間門口,沒說幾句就咬定囊頭沒安好心,想讓她丫頭到他家去當飼養員。囊頭懇求說,他和她女兒已經放不下了。大奶頭的媽媽嘴角上溢出了白沫子,用她老家的浙江方言罵了一句下流話,并跟上用普通話罵一句“放你媽的拐彎屁!”她罵著就硬把大奶頭嫁給了一個跑長途貨運的大車司機。

囊頭上班時再也不抬頭看大奶頭的窗子了,走在路上也躲。大奶頭在路上堵了囊頭幾次,每次堵住他,剛要哭一聲,嘴還沒張開,囊頭就“哧溜”一下躲開了。然而,陰差陽錯碰上了個“十五貫”,沒房改的時候,廠里分房子把他們分到了前后樓。一個在三樓,一個在一樓。只要囊頭在一樓廚房做飯,就能看到大奶頭在臥室里晃動著大大的胸部。有時,她還開開窗子晾曬衣服什么的,就整個把胸部晾給了囊頭。囊頭一見,就閉上眼睛,任炒鍋里的爆響聲噼噼叭叭地炸。媳婦夾襠就在屋里罵,日你媽囊頭,又看見大奶頭了!

囊頭從來沒有來過大奶頭的家,就是后來大奶頭的那個大車司機翻車死了,他也沒來過。有一次他想得厲害,都悄悄走到大奶頭家二樓了,突然碰到個本車間的,就心一虛低頭躥了。

大奶頭家的樓墻上有一些好幾年前的標語,什么“苦干實干加巧干,堅決杜絕拼耗設備”,什么“搶班加點,保證實現開門紅”,什么“連續奮戰三個月,穩產、多產加高產”。囊頭唾一口,幾步躥到大奶頭家門口。囊頭勾起食指輕輕敲響了門。他本來要敲三下,結果數錯了,多敲了一下。“壞了”, 囊頭輕叫一聲,干脆又敲一下,成了五下。大奶頭在屋里喊道,來啦,這回對啦!門猛地一下開了,大奶頭卻愣怔住了,問他,你來干什么?囊頭說“來看看”。大奶頭“哇”一聲哭了:

“日你媽,你老婆死了,才來看我啊?你怎么不和她一塊兒去死?去死吧,去死吧!”

大奶頭哭著跑進屋里。囊頭呆了一會兒,抬腳進去。大奶頭坐在床沿上小聲哭著,囊頭伸出雙手摟抱住。大奶頭咕噥著她老家的浙江方言,撫摸著囊頭的頭發。囊頭忍不住哽咽一聲。大奶頭問他剛才在廚房用刀瞎比劃什么?他說沒什么。大奶頭說沒什么你用刀比著玩?囊頭說我逗你玩。大奶頭這回用普通話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囊頭把頭扎在了大奶頭懷里,又哽咽一聲。大奶頭一瞬間解開了褲子。囊頭把淚水蹭了大奶頭一身,說全廠人都瘦了,就你沒瘦。大奶頭說:

“你少說這樣的話,我沒靠任何人。”

三借刀

大奶頭坐在床邊抽泣著說:“這么多年你為啥不理我?”

囊頭沒有回答,穿好衣服抱住大奶頭深深地親一下,臉色極凝重地告訴,我要走了,說完就朝門口走去。大奶頭跳下床,撲過來,抱住囊頭又哭,邊哭邊親邊說,你再別指望掄你的八寸扳手了,到“再就業”那兒看看,有挖溝修路的活先干點兒。囊頭“嗯”一聲。大奶頭又說,耳屎九歲了吧?囊頭點點頭,淚水突然又涌出來。他推一下大奶頭,想走。大奶頭抱住囊頭邊哭邊親,還在他身上亂摸,胖胖的小手在他衣兜里出來進去。囊頭說,我就二十,十塊還是我老娘的,你都拿走吧。大奶頭說,日你媽我不要你的錢,你滾吧,快滾快滾!她看準囊頭的腿彎,用腳尖踢一下。以前他們談戀愛時她高興或不高興都這樣踢他,囊頭常常被她踢得差點跪倒。

“哪天你把耳屎領來讓我看看,那也是我的兒子。”

囊頭“嗚”一聲,再次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什么,告訴大奶頭把樓前那些鼓動工人大干快上的破標語刷干凈去。大奶頭一手用中指和無名指指肚輪換著擦擦鼻涕眼淚,一手指指囊頭家的樓墻。囊頭回頭從窗子望去,自己家樓墻上同樣貼著一些標語,因在他家后墻,平常看不到。其中一幅更大,雖然風吹雨淋,但仍能看出上面寫著:

師徒齊抓,夫妻互查,嚴防跑冒滴漏!

大奶頭“哈哈哈”笑起來。囊頭走到二樓時,聽見大奶頭的笑聲變成了哭聲。

囊頭先回了一趟家,見耳屎還沒回來,就坐在破沙發上又望著餃子發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囊頭緩緩起來,出門徑直朝肉鬼家走去。肉鬼家在囊頭家前一棟,隔著一棟樓,也在一樓。還離挺遠,就聞到一股鮮肉味。

到了肉鬼家門口,囊頭轉過身子,看著樓道用腳后跟磕磕門。門開了,他立即轉過身子。肉鬼先看見的是后背,囊頭迅速轉身,嚇他一跳。他見是囊頭,愣了一下,立即強裝出笑臉:

“二哥哎,二老走了?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為招待老人,我要知道絕對不去要錢。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把錢給你吧?”

囊頭沒等讓,推開肉鬼,進到屋里:“借你刀用用,尖尖的那把。”

“好好,二哥,我剛磨好,飛快。你干什么用啊?”

“還能干什么?他們剛給了點兒棒骨,剔點兒肉。”

“好好好,我給你拿,我給你拿,我那刀子剝皮剔骨,飛快飛快;用的時候注意,就是不能碰硬東西,刃口太脆。不瞞你二哥,那是我用咱車間那把德國大剪刀改的。嘻嘻嘻,沒想到吧,有一回你硬找硬找,其實它早到咱手里啦。”

“日你娘肉鬼!”

“別罵二哥,我知道差點扣你獎金。不好意思。嘻嘻嘻,你跟武二郎一樣一樣。用完快點還我啊,明天還用呢。”

肉鬼把尖刀用報紙包好,小心地遞給囊頭。囊頭連紙握住,盯住肉鬼,朝他一揮:

“真想給你一刀!”

肉鬼跳一下,陪著笑:“二哥,我知道我不妥,我慢慢給你補。要不,我真的把錢退給你吧……”

囊頭握刀的手直抖,他盯肉鬼一下,轉身就走了。

囊頭又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破沙發上。他沒有開燈,雖然有后樓的明明暗暗的燈光映照,但屋里還是很暗。他打開報紙,握定尖刀,摸了摸尖刃,顫栗一下。他輕喚一聲“耳屎”,就開始發呆。后來囊頭打開所有的燈,把屋子從里到外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重又關了燈。黑暗中,他呆立了好一會兒,然后湊到柜子上的小電子鐘前,看到表針已經指住了九點,就又用報紙卷起尖刀,一夾,出了門。

囊頭朝家屬院大門外走去。大門口白天挺熱鬧,常聚一些人瞎聊天,現在冷清了。在快到小菜市場的地方,昏暗的路燈里漫散著腐臭氣味。囊頭看見一個人厥著屁股在垃圾箱里亂扒著。乘那人抬頭喘息,囊頭認出是原勞資科長馬日鬼。馬日鬼本名馬邦杰,據說出自《詩經?伯兮》篇“邦之杰兮”,很有講究。只因他精明奸滑、嘴里幾乎沒一句實話,所以全廠背后都叫他馬日鬼。

“呸!”囊頭朝他背地里唾一口。

囊頭和大奶頭被她媽攪黃后,他聯系個單位想調走,卻被這個勞資科長馬日鬼扣住了。囊頭在某高人指點下,扛了一袋子天津大米、提了兩瓶四川好酒送去,不行。某高人告訴還得送。囊頭送不起了,就決定不調了。囊頭去找勞資科長馬日鬼要大米和酒,哪知勞資科長馬日鬼一陣怒火一頓臭罵。囊頭被他趕出來不要緊,到了樓道里,勞資科長馬日鬼的鄰居又出來好幾個,跟著一塊罵。其中一個腦后扎了三個小抓抓的丫頭說,“再胡說八道,就把你抓起來!”她話音剛落,在另一個樓洞住的保衛科長就挎著五四式手槍蹬著作戰靴跑過來。囊頭頭一勾就躥了。

原勞資科長馬日鬼站直腰,見是囊頭唾他,就又低頭繼續翻找,但動作遲緩了許多。囊頭走到他身旁不遠處停下,握起了報紙包著的尖刀。原勞資科長馬日鬼又停下手,站直腰,與囊頭對視。囊頭嘴角抽動幾下,握著的尖刀顫抖不已。囊頭朝前湊湊,咬一下牙,把握著尖刀的手使上了勁兒。原勞資科長馬日鬼突然抽泣起來:

“我撿點兒菜葉兒,喂個小兔兒。”

他蹲下哭了。囊頭不由地后退兩步,看著他哭。原勞資科長馬日鬼哭著哭著就不哭了,站起來,木呆呆地朝一個方向走去。那不是廠區,也不是家屬院。不知道他要上哪里。囊頭看著他像木頭一樣移動的背影咕噥一句:

“你日他媽還有啥想不通的?”

四結婚

囊頭順著耳屎放學的小路慢慢走著。這里原本是個小公園,由于沒人管理,冬青、牡丹等灌木胡亂長著,有些地方還高高矮矮地長著些樺樹、榆樹和楊樹。路燈一照,花花拉拉的。囊頭把包著尖刀的報紙卷緊了些,握在手里。

九月的天氣有些涼了,一陣小風吹過,吹到牡丹園時停下了。這時的牡丹葉子依然茂密,顯得黑乎乎的。牡丹花盛開時不但香味挺大,夜色里一些淺色的花還亮亮的,而現在,只飄著一些草木的味道。囊頭算算,他的耳屎就是在那兒種上的。

囊頭本來是看不上夾襠的。夾襠太瘦,瘦得沒有了屁股,車間里背后都管她叫夾襠。夾襠和他在一個車間,不在一個工段,他們知道對方,但沒說過話。當一位女師傅要把夾襠介紹給他當對象時,他閉緊了嘴。女師傅催問好幾聲,囊頭才說,他們都說太瘦,生不下孩子。女師傅罵道,小毛孩子知道個屌,大奶頭不瘦,可人家不跟你!囊頭還卜卜愣愣地不愿意,女師傅又罵道,窮小子,有點自知之明吧!

囊頭一下子就有了自知之明,告訴師傅,叫夾襠晚上八點小公園見。囊頭沒想到夾襠不到七點就來了。她在石凳上鋪了塊小碎花淺色手絹,自己站在石凳旁捏揉著和她身子一樣單薄的小瘦辮。囊頭老遠看見她站在那里,還以為是半截瘦樹樁呢。到了跟前,囊頭和她并排站下,就沒有話了。夾襠還在捏揉小瘦辮。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指指石凳上的小碎花手絹:

“你請坐。”

囊頭坐在了手絹上,說你也請坐,夾襠就坐在了他旁邊。夾襠坐的時候用小拳頭做尺子,悄悄比住,等她收起胳膊后,兩人之間正好有一扁拳的距離。

那時是五月天氣,牡丹園的牡丹開得正旺,花香一陣陣撲過來,囊頭卻聞不慣似地直揉鼻子。他坐在手絹上就像坐了什么扎人的東西,忍了半天,終于坐不住,就把手絹拿出來;但他沒還給夾襠,而是攥在手里,越攥越小,握成了一團。最后,囊頭打了個冷顫,直直腰,長長地吸一大口氣,再長長地呼出來:

“我的情況在光榮榜上都有,排在全廠第七名,看到了吧?”

“早看到了。”

“那不多說。你考慮干禮的問題。”

“考慮了,我會讓我爸爸媽媽不要的。”

“這就對了,你人好,就是太瘦。”

“我家孩子多,小時沒吃好,我媽說以后坐個好月子就會胖的。”

“可能……那會不會……影響那個……那個什么……就是……”

“沒事的,我知道,我都二十二了”

“我也是。”

“我什么都懂了。”

“你都懂什么?”

“我不告訴你。”

夾襠低下頭微微笑著。眼看著她的臉越漲越紅,突然,她抱住囊頭親起來。囊頭嚇一跳,先是掙扎幾下,卻越親越緊。囊頭使勁兒扭頭來回看公園里的小路。小路上沒人。他又四下尋找什么。他看到了那片黑乎乎的香氣遍地的牡丹園。他擁著夾襠邊親邊走,兩人還沒到牡丹叢下就滾倒了。突然,囊頭聽到“刺啦”一聲,好像是衣服哪里扯開了。夾襠也愣怔一下。后來夾襠喘息著跟他要手絹。囊頭早忘了手里還有個握成疙瘩的手絹,聽夾襠要,就把手絹疙瘩給了她。滿身花瓣的夾襠接過,“啪”地一甩,抖開,在自己身下擦一下,舉給囊頭說,“看,我是處女。”燈光昏暗,囊頭沒看清顏色,只看到手絹被染得黑乎乎的,并有一股香味直鉆鼻子。

多少天過去了,囊頭一直陷在一種恍惚之中。他問她褲子怎么回事?夾襠臉一紅,低下頭:

“破工作褲……布都糟了,我的褲頭也……”

夾襠的肚子很快就大了,沒舉行結婚典禮,也沒請客,他們只花了幾十塊錢在鄰省省會轉了一圈,說是旅行結婚了。連買衣服和日常用品,整個花了不到五百塊錢。囊頭說她心太好,就是太瘦。

夾襠到最后也沒胖起來。她生耳屎正趕上自己母親生病住院,沒多久,母親去世,欠下一屁股賬,兄弟姊妹一分,有一千塊攤在她頭上。她一個月子下來,只吃了五十個雞蛋和一只公羊脖子,想吃只烏雞都沒吃上。

夾襠說:“瘦就瘦吧,我不是也生下孩子了?而且還是兒子!”

五交流

囊頭順著公園的小路向遠望去,路的盡頭是一條很寬的馬路,再走不多遠就是耳屎的學校,平常離老遠就能聽見孩子們的嬉鬧聲。

這條小路囊頭不知來來回回走了多少次。從耳屎上一年級,不管刮風下雨,一天四趟接送;他不讓夾襠管,除非他病了。到了耳屎二年級,他才不接送了。耳屎偶爾回來晚了,他也迎一迎,迎見了就罵一句。漸漸地,耳屎再貪玩回來晚了,他一般也不迎了。都是熟路,放學的孩子也不少,一塊打打鬧鬧地回來,也習慣了,除非玩得太晚。有好幾次,耳屎爬在地上玩螞蟻玩到了晚上八點多,實在等不及了,他才去找。他老遠看見耳屎在用臭蛋給螞蟻劃圈,就照他屁股上一腳。耳屎沒抬頭,罵一句,哎喲,日你媽!堅持把幾個螞蟻圈在了一塊。囊頭又給他一腳。耳屎這回火了,跳起來就要打,一看是自己的爹,就兩個大眼“撲噠撲噠”眨。囊頭擰住耳屎的耳朵就走,耳屎尖聲喊叫:

“哎喲,我日你媽,疼死了!放開啊,放開啊,再不放開我叫我娘騸了你!”

夾襠老遠聽見,攆過來喊道:“兒子,你搗他雞雞!快搗他雞雞!”

耳屎舉著拳頭就朝囊頭襠部搗去,囊頭撒開手就跑了;從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揪耳屎耳朵。他對耳屎說,其實你罵老子,老子也愛聽哩。耳屎說,爺爺喝了酒才愛聽我罵,不像你個大囊頭。囊頭“嘿嘿嘿”笑著說,你個臭小子,囊頭是你叫的嗎?過來過來,小祖宗,讓老子親親。耳屎又罵一句說,老子就不親你。轉身跑了……

囊頭握著報紙卷著的尖刀,緊走幾步。快走到小公園盡頭了,他突然聽見一聲喚:

“爸!”

是耳屎站在一棵樹下。如果不是那棵樹較細,看不出那兒站著個小孩兒。囊頭把握著的尖刀藏在身后,快步走過去,看著耳屎,嘴唇顫抖幾下,用另一只手拉拉耳屎。耳屎甩開,說干啥?囊頭顫抖著聲音說,跟我走。耳屎說不。他朝旁邊跑幾步,站下。囊頭又叫他,你,你過來。耳屎還是說不。囊頭站住,輕聲喚著耳屎。耳屎說有事,在這兒等人,就不走。囊頭說你別,別騙爸爸。他這回沒說“老子”。耳屎說不騙。囊頭又問他什么事兒?耳屎說先不告訴你,還反問他,你老叫我干啥?囊頭說找個地方,坐坐,說說話。耳屎說我不去。囊頭問他,得等多長時間?耳屎說不知道,也許一會兒;你真討厭,你先回吧,哎呀討厭死了,我一會兒就回家,一會兒就回家。

囊頭坐在了離耳屎不太遠的石凳上。他把報紙包著的尖刀悄悄放在屁股下,看著不遠處的黑乎乎的牡丹園說:

“耳屎,你能不能,和爸爸,到那個,那個小樹叢里,等,等人?”

“為什么?”

“爸爸想和你,和你說會兒話,唄。”

“討厭討厭。你是結巴啊?就在這兒說不好嗎?”

“我有點冷,這兒,有風,涼,涼。”

“不怕不怕就不怕,到那個黑地方,來了人看不見我咋辦?”

“也,也行……耳屎,今天,爺爺奶奶,來看你了,等了你好長時間。”

“哎呀。”

“是奶奶自己,買的肉,包的餃,餃子,給你留了。”

耳屎跳起來:“噢!”

囊頭聲音低下來:“你知道,爸爸,沒錢了。”

耳屎又跳起來:“還說還說,我知道了,就剩十塊了,是半個月的生活費。我不和你要錢。苗苗給我了一桿簽字筆,說是她媽讓給的。這個月我不要你買筆了,但是下個月你得要買的,肯定的。”

“買,買……你過來,和爸爸坐一塊兒,等,”

耳屎應著來到囊頭身旁。囊頭一把攬住耳屎,緊緊抱住了。耳屎掙一下說:

“你干什么?”

“我……想你媽媽。”

“哎呀別老提她。”

“太難了,我怕你受罪。”

“不難,我長大了。”

囊頭把耳屎抱在腿上,摟得更緊了。耳屎覺出他在顫抖,就說你真的冷啊?囊頭悄悄握住屁股下的刀把。耳屎說,把你手給我,我給你焐焐。囊頭握刀的手在抖。耳屎又說,給我呀。囊頭松開刀把,把手遞給耳屎。耳屎雙手握住說,我手熱吧?囊頭點點頭說,熱;又用嘴指指牡丹園說,咱們上那兒坐坐吧?

“你有病啊?那么黑。”耳屎把臉貼在囊頭胸部,聽到他的心跳,說,“真響,嗵嗵嗵。”

囊頭推推耳屎的頭。耳屎又把臉貼緊了些。他覺到了囊頭衣兜里錢的紙響,就把手伸進去,摸出兩張票子來,看一看,驚叫一聲:

“二百啊?”

囊頭愣怔一下,瞪大眼睛辨認著,又急忙去掏另一個衣兜,結果又掏出兩張十元的票子。耳屎一把搶過來:

“啊喲,這么多錢,你還說沒錢,你騙人啊?你個老囊頭什么時候學會騙人了?你從小就教我做誠實的孩子,你居然騙開老子了!”

“不對,你奶奶給的十塊,我的十塊,哪兒來的這么多錢?我看。”

耳屎躲一下,數道:“一十,二十,一百,二百。”

兩張十塊的,兩張一百的,共二百二十塊!

囊頭懵了:“這日他娘的怎么回事?”

耳屎快哭了:“你說你沒錢了,這是哪來的?啊?你欺負老子小啊?天天喊沒錢沒錢,這是什么?”

“真沒錢,孫子騙你。這日他娘是怎么回事?”

“囊頭哎老囊頭,自己的錢自己不知道,你騙誰啊?哪個狗再信你的話!”

囊頭給了自己一耳光:“老子真的不知道哪里來的錢!”

耳屎接著也給了囊頭一耳光:“你說謊該打嘴。哪個傻逼還能往你口袋里放錢啊?”

囊頭又給了自己一耳光:“老子從來不說謊!”然后連續不斷地拍打自己腦門,“哪個傻逼?哪個傻逼?對了對了對了,就是那個傻逼。”

“誰?”

“你大奶頭媽媽。我想起來了……她直摸我口袋,原來給我塞錢啊。”

“什么大奶頭媽媽?”

“就是咱家后面三樓上一晾衣服就露出大奶頭的那個女的。”

“她怎么成了我媽媽?”

“她是在你媽之前老子談過的對象。”

“啊?好哇你,原來在媽媽之前你還搞過女人,臭流氓,媽媽一死你就去找她。臭流氓臭流氓,我再也不理你了!”

耳屎掙出囊頭的懷抱,把錢朝他腿上一摔,跑到剛才站過的那棵樹旁站下了,開始抽泣。囊頭急忙拿起錢,一張一張又數了幾遍。

一陣小風刮過,小公園里嘩啦啦地一片響動過后,又沉寂下來。耳屎還在抽泣。他一邊抽泣一邊嘟噥:

“臭流氓,死囊頭,一腦缺弦,二腦進水,三腦長毛,四腦連電,五腦漏氣,六腦開線,七腦痿縮,八腦中風,九腦落在娘肚子了,十腦叫狼叼跑了……”一會兒他又小聲哭叫著,“臭夾襠,你死哪兒去了?你個臭夾襠啊,你不要我了……媽媽……”

囊頭呆坐在石凳上,一會兒看看哭泣著的耳屎,一會兒看看手里的錢。他的眼睛模糊了,“啪”地一下,一滴淚掉在了手背上。他用右手大拇指蓋擦擦眼睛,輕輕喚著耳屎,叫他過來。耳屎沒有回答。他又輕喚一聲,說回家吧。耳屎還是沒有回答。囊頭顫抖一下,朝遠處望去,他聞到了一股草木的清香。他揉揉鼻子繼續望著。順著小公園的路朝耳屎學校方向走過去,沒多遠就是大道,那里燈火通明,車來人往。過了大道,再走不多遠就是耳屎的學校了。

“耳屎,你上一年級,整整一年都是我接送的。”

“少來,我不聽。”

“你記不記得,下雨的時候,我給你蓋塊塑料布,背著你一邊走一邊問你那叫什么樹?”

“少來,我就不聽。”耳屎雙手捂住了耳朵。

“你掀開塑料布看看說,叫苦葉子。我說放你娘的屁,那叫牡丹,開花很好看。你說,葉子苦啊,還說你吃過。我就罵你,你他娘的再胡亂吃,藥死你個逼養的!我說再不許胡亂吃,聽見沒有?你說聽見。”

耳屎不再哭泣。

“結果背習慣了,一走在路上你就讓老子背。老子一邊背著你走,一邊教你認樹啊草的。他娘的,好多東西老子也不識啊,你就笑話老子,反過來教給我,嘿嘿嘿。”

耳屎朝他走過來,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蹲下了:“我教過你認楊樹呢,你忘了?下雪的時候,你背著我,還給我蓋塊破塑料布,問我那個高高的是什么樹?我說是楊樹唄。你還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訴你,是夾襠告訴的,楊樹春天的時候長棉花,她小時候姥姥用楊樹棉花給她絮過棉褲,你掐我屁股說是你說的。”

“嘿,嘿嘿,嘿嘿嘿……”囊頭走到耳屎身旁,坐在地上,“還有一天,賊冷,我背著你,問你冷不冷,你不吭氣,我正要罵你,卻聽見你打開呼嚕了。你他娘的,就在老子背上打開呼嚕了。你知道不,你一生下來就會打呼嚕。醫生把你從你娘肚子里拽出來,沒一會兒,你他娘的就打開呼嚕了,那個醫生直叫,哎喲哎喲你們看,這小孩兒真絕了。”

“真的?日你媽,你從來沒說過。”

“嘿嘿嘿……”囊頭指指不遠處那片牡丹園,“你就是在那兒被一陣旋風刮進你娘肚子的。嘿嘿嘿……”

“真的?”耳屎瞪大了眼睛。

囊頭嚴肅地點點頭:“那時候花開得可好哩,夾襠滿身都是花瓣。”

耳屎咂一下有點干的嘴:“你啥時候學會編童話故事了?”

六還錢

耳屎把小手伸進了囊頭的大手,讓他握住了。耳屎覺到了囊頭手里的錢,就說,真的是大奶頭媽媽給的?囊頭“嗯”一聲。耳屎說,你不能要她的錢,聽見沒?囊頭沒吭氣。耳屎說,夾襠知道會哭的。囊頭說不要就不要,老子還給她。耳屎又說,也別花奶奶的錢,你要自己去掙。囊頭“嗯”一聲,眼淚默默流出來。耳屎扳住他的臉響響地親一下說,這才是好老爸!囊頭又用右手大拇指蓋擦擦眼淚,“嘿嘿嘿”笑一下,把錢裝好,說,那咱們回家吧。耳屎說不行,還要等人。囊頭問這么晚了,到底等誰?耳屎朝四處看看,“嘖”一聲,然后盯著囊頭,壓低聲音叫一聲“爸”說,我問你個事。囊頭說你別讓老子急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耳屎“噓”一聲:

“小聲點兒!爸,你說,要是你有一千塊錢,你會用它干什么?”

“你胡說什么,我哪能有那么多錢啊?”

“我是說假如有呢。”

“假如有,我啊?干什么?花唄。”

“怎么花啊?”

“先把夾襠死時欠的賬還上,然后就給你買火腿腸吃,多買點兒,管夠,上次你看二蛋吃,差點兒饞死。老子有錢了就管你個夠。然后,給你買個新書包,你那個太破了,對了,你書包呢?”

“在那個樹叢里。”

耳屎跑去把書包提過來,放在囊頭腿上。

囊頭撫摸著露出書角的書包:“買個帶暖水杯的那種,你就不用再喝涼水了。”

“再呢?”

“奶奶的心臟病越來越厲害,得要買藥吃,不然說不定哪天就完個蛋的了。”

“再呢?”

“再就是均開了當生活費,一個月三十吧,能過好長時間呢!”

“噢……”耳屎眨著眼睛,想了想,突然問,“要是你一下子撿到一千塊錢呢?”

“什么?”囊頭差點兒跳起來,“你啥意思?做夢啊?”

“你說啊?”

“那,那得看撿誰的了?要是撿到貪官的、做大買賣的,咱就不客氣了,留下,不給。”

“那,要是撿到窮人的呢?”

“那咱不能要,這還用問……你放屁的話,窮人哪有一千塊錢?有那么多的,說不定是賣血的呢,沒準,還說不定是等著救命的呢,咱不能要。”

耳屎點點頭,沉默下來。囊頭看看耳屎,耳屎四下里張望著。囊頭催他想說什么就快說,把老子都繞糊涂了。耳屎吧噠吧噠干渴的嘴,趴在囊頭的耳朵上呵氣似地說:

“爸,我撿了一千塊錢。”

“啊?”囊頭這回真的跳起來,“你瞎說。在哪兒?”

耳屎用嘴指指不遠處的牡丹園:“沒瞎說,那兒。”

囊頭一愣神,把書包放在石凳上,夾起耳屎就飛奔過去。還沒到牡丹叢下,他夾著耳屎撲倒在地。他摁住耳屎,兩人匍伏著。他對著耳屎的耳朵說,不要出聲。耳屎點點頭,從一棵牡丹叢下摸出一沓子用皮筋扎住的錢。囊頭一把搶過來,舉起來就著遠處的燈光看一看,再摸一摸,又瞪大眼看。當他確定是一沓子折在一起的一百圓票子時,兩手立即合在一起捂住了。他的手和牙齒同時在顫抖。他迅速半跪著四下看看,盯住耳屎問:

“怎么回事?在哪兒撿的?”

耳屎有點兒害怕,半趴著指指不遠處一道冬青樹籬笆說,我在那兒磊城墻玩,一個老頭兒順著路突然跑來,后面有個人拿著刀在追。老頭邊跑邊喊搶劫了搶劫了。他跑到那兒,朝冬青樹籬笆里扔個什么東西,就跑遠了。那個拿刀的沒看見,就追過去。他們沒看見我,我趴下沒敢起來。等他們跑遠了,我就過去找,一找,是錢,就給藏到這兒了。我想回家叫你,我剛要走,老頭跑回來找,我沒躲及,他問我看見錢了沒有?我沒承認。老頭找啊找啊,沒找到,就哭了,他把鼻涕抹了一褲子。他一邊哭一邊叫女兒,還說倒霉啊,剛借的錢讓人搶丟了,停藥就停藥吧,死就死吧。他哭一陣就走了。我一個人不敢拿,想回家叫你,可是一想,夾襠就是住院沒錢才死的,我害怕他女兒停藥死了,那可怎么辦!老頭的臟鼻涕抹了一褲子,和你那時一樣一樣……我越想越害怕,就,不敢要這個錢了。我就在這兒等,老頭肯定還來找,他一直懷疑我,他說我,你可不能當見錢眼紅的壞蛋。

囊頭握著錢的手越抖越厲害。他顫抖著又數了一遍,突然抽泣道:“臭耳屎!”

耳屎嚇一跳,一把搶過錢,抱在懷里:“你想貪沒了?”

囊頭鼻涕流出來,懸掛著,搖搖頭:“不是。”

耳屎摸起一塊石頭,給囊頭擦一下鼻涕:“不羞啊,這么大的人老哭,看看,惡心不?”

囊頭從耳屎手里拿過錢,又數一遍,重用皮筋扎好,揣在上衣兜里。另一邊的兜里有那二百二十塊錢。囊頭抹一把鼻涕擦在褲子上,又雙手互相擦,把鼻涕眼淚擦干了,就從牡丹園里站起來。可能是趴時間長了,他站起來的時候腿有點軟。他扶著腿,一使勁兒,站直了,然后拉著耳屎朝小路上走去。

爺倆來到放著耳屎的書包和那把尖刀的石凳處。囊頭把報紙包著的尖刀往旁邊放了放,坐下。耳屎問他是啥?囊頭說怕遇到壞人,和肉鬼借了把刀。囊頭把耳屎抱在大腿上,輕輕搖晃著說,老子快抱不動你了。耳屎把臉貼在囊頭胸部,聽著他“嗵嗵”的心跳:

“爸爸,我想夾襠。”

“想。”

“爸爸,你要對我好。”

“嗯,”

囊頭的眼淚又默默流下來。他緊緊抱住耳屎,微微顫抖著。

這時囊頭和耳屎同時聽到不遠處有什么動靜,轉頭去看,黑黢黢的樹影里站著個人。耳屎也看到了:

“肉鬼叔叔。”

是肉鬼。不知他何時站在那兒了。肉鬼走過來,把攥著的錢伸給囊頭,聲音顫顫地說:

“二哥,我,你別……我不夠意思……”

責任編輯:遠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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