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委婉語的構造方式及其產生原因

摘要： 委婉語在日語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不僅數量多，而且使用頻率很高。正是這種具有日本特色的曲折、婉轉、含蓄的表達方式給日本人營造了愉快的社會環境和和諧的人際關系，但這種繁雜多樣的委婉語無疑成了外國人學習日語過程中的一個難點。本文擬從構造方式及產生原因兩個方面探討和分析日語中的委婉語。希望能給日語學習者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啟示。

關鍵詞： 日語委婉語 構成手段 產生原因

1.引言

委婉語是各民族語言共有的現象。日語中的委婉表達更是比比皆是，不僅數量多，而且使用頻率高。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可聞。可以說正是這種具有日本特色的曲折、婉轉、含蓄的表達方式給日本人營造了愉快的社會環境和和諧的人際關系，但繁雜多樣的委婉語無疑成了外國人學習日語中的一大難點。本文擬從其構造方式及產生原因兩個方面探討和分析日語中的委婉語。希望能給日語學習者提供一定的學習參考和啟示。

2.日語委婉語的構造方式

從總體來看，日語中的委婉語主要是通過以下三種手段構成的：語音手段、詞匯手段和語法手段。

2.1語音手段

利用語音手段的委婉語主要是利用變音、省音等手段從聽覺或視覺上回避某些字眼或聲音的出現。比如人們認為死亡是可怕的、不吉利的，在日語中數字“4”“9”的發音分別和“死”“苦”相同，所以在很多場合不讀作「し」、「く」而讀作「よん」、「よ」和「きゅう」。再如在舉行結婚儀式時，像“度々”、“重々”等疊詞的音盡量避免出現。因為這些詞中暗含離婚、再婚之意。

學過日語發音的人都知道：日語中有清音和濁音之分，清音給人一種小而快的輕松美感，而濁音則給人一種大而慢的笨拙丑感。使用濁音和清音，效果完全不同。例如最能體現日本人思想、情感的特色詞匯——擬聲詞。就是采用這種音聲手段來表達不同的含義的。在實際的交際過程中，日本人會盡量選擇給人美感的音來達到委婉效果。

2.2詞匯手段

詞匯手段也是日語委婉語的重要構成方式之一。其構成的委婉語也可以叫“委婉詞”，與禁忌語密切相關。它是某些場合不宜說出的話語的替代品。雖然委婉詞所指的內容與其替代的符號所指內容相同，但是由于它的字面意義變了，能給人以溫文爾雅、委婉動聽的感覺。而且，似乎表面上越是與其本意不相干，其表達的委婉效果就越大。日語中的委婉詞主要用于幾種情況。

（1）忌諱

忌諱是對不快之事物的回避。在日本歷史上，社會各階層、集團、行業都有一些忌諱詞。如和尚忌諱說「酒」，說成「般若湯」；商人認為「梨（なし）」與「無し」同音不吉利，說成「有りの実」；漁夫和船家忌諱說「帰る」，說成「戻る」，等等。隨著社會的發展，在現代社會中，很多詞已經不再是禁忌語，但人們處于忌諱的心理，也往往會避免使用某些詞。如在喜慶宴會上人們忌諱說「閉會」、「終わる」之類的詞，于是說成「お開き」；再如：「死ぬ」這個詞自古以來都是禁忌語之一。關于死的委婉語達上百種。象「なくなる」、「目をつぶる」、「先立つ」等。

（2）避俗

避俗是對不雅之事物的回避。多涉及到人的某些身體部位和生理現象。一些直接描繪人的生理活動，如性行為、排泄等方面的詞匯，由于它們是關于人的隱私，難登大雅之堂，常會令人們難以啟齒，只能采取委婉的表達方式。如上廁所，日語中很少直接說「便所へ行く」，一般用「お手洗いに行く」、「化粧室へ行く」等說法來表達，就不會令人尷尬；把懷孕說成「おめでた」、「できた」、「あれがない」等；女孩子說「生理になった」、「女の子の日がきた」、「お月様きた」、「あれになった」等是指來例假了。一些身體的敏感部位通常都用「あれ」、「それ」、「あそこ」等指示代詞來代替。

（3）掩飾

日語中具有掩飾、美化功能的委婉詞更是五花八門、俯拾即是。如「売春」這個詞一看便知道是色情行業，實在不雅。于是用「風俗産業」來代替，試圖把它美化成正當產業；「敗戦」對一個國家來說是一件恥辱的事情，所以在日語中就成了「終戦」；「占領軍」侵犯他人領地，是法理不容，于是改用「進駐軍」；經濟落后不發達的國家成了「発展途上國」、「死の灰」；（核泄露）被粉飾成「降り物」，等等。通過這些委婉語的掩飾和美化可以使自己的違規行為合理化、正當化，從而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找托詞。也正是因為委婉語有這樣的功能，社會各階層人士，特別是政客，出于政治目的，常常用來作為掩蓋事實真相的工具。但是，這樣的委婉語也有積極的一面。比如把身體有殘疾的人稱為「身體障害者」或「～が不自由な人」；盲人用「目が悪い」來表達；保姆說成「お手伝いさん」等等。雖然有人說這種換湯不換藥的做法是毫無意義的。但是從意識的改變層面來看的話，絕不是沒有意義的。

（4）禮貌

人們在人際交往過程中渴望尊重和被尊重。而相互尊重、以禮相待與敬謙表達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眾所周知，日語中有著非常發達而復雜的敬語表現體系。如表示尊敬的「いらっしゃる」、「召し上がる」、「貴社」；表示自謙的「まいる」、「申す」、「小生」等。還有一些使用接頭詞或結尾詞等構詞手段衍生而來的敬語詞匯，以及使說話人的措辭顯得更文雅，表達更優美、更禮貌的美化語。這些詞匯在交際過程中都起到了使交際活動在語氣溫和、氣氛愉悅的環境中進行的委婉作用。

2.3語法手段

日語中由語法手段構成的委婉表達常見的有以下幾種：（1）回避斷定；（2）雙重否定；（3）省略；（4）間接表達；（5）敬語表達；（6）使用前置語。

2.3.1回避斷定

日語中「...は...です」是表示斷定語氣的句型。但是，日本人在日常交際過程中好象刻意回避這種直接斷定的表達方式。甚至在學術論文中一般也很少看到「...は...である」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であろう」、「ではあるまいか」、「ではなかろうか」、「...のような気がする」等。因此受到歐美學者的尖銳批評。他們認為科學是嚴密的，容不得半點含糊和推測的余地。而日本人認為過于肯定地說「です」、「...である」會給人一種武斷和不謙虛的感覺，對讀者和聽者都是不禮貌的。為了盡可能不給對方武斷的印象，往往愿意使用同別人商量的謙虛口吻。

類似的表達還有很多，比如「...と考えられる」、「と思われる」等表示一般公認的、普遍承認的事實。這樣的表達方式實際上也是一種委婉的斷定。既然大家普遍這么認為、這么想，自然也就包括了說話人自己本人的立場和看法。所以日本人在講述某一客觀事實時，常常借助這種公認事實來避免直接的斷定。「...らしい」、「...ようだ」、「...みたいだ」等是表示推測、推量的句式，含有一種不確切的語氣。為說話者在不傷害對方面子的情況下委婉道出自己的意見或回避責任提供了充分的回旋余地。成為日本人常用的委婉斷定表達。

2.3.2雙重否定

雙重否定的表達在意義上與肯定表達基本相同，但是由于繞了一個彎，使意義變得不那么直接，從而顯得比較委婉，沒有咄咄逼人或強加于人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適合日本人的思維方式與交際習慣，因此日本人習慣在句子的結尾用雙重否定的形式。常見的慣用句型有：...なければならない；...なくてはならない；...ないはずはない；...ずにはいられない；...ないわけはない；...ざるをえない，等等。這種委婉表達方式也體現了日本人在細微處為他人著想、體恤他人的心理。

2.3.3省略

省略是任何語言中都存在的語言現象，但是日語中的省略現象尤為突出。這源于日語特有的“以心伝心”、“腹蕓”的交流方式。古典文法學家松尾舍治郎把省略作為日語三大特征之一。例如：

A：ああ、食事をしなかったもんですから、食事をして帰ろうと思ったんですけど、一人で食べるのも味気ないし、もし先生もおなかすいてらしかったらと思って……

我還沒有吃飯，想吃完飯再回去，一個人吃也沒意思，如果老師也沒有吃的話，我想……

B：あのう、申し訳ないですけど、教室のそとで、生徒さんと個人的にご一緒にするのはどうも……（《シャ》）

對不起，在課外和學生單獨呆在一起有點……

上面兩個句子中都有省略成分。A是想邀請老師一起吃飯，但怕直接邀請會很唐突，于是盡量使用比較委婉的語氣來表達。將自己不好講或不愿講的話巧妙的“移交”給對方，雖然有半句話被省略掉，但是老師已經很清楚地知道了他的意圖。在回答的時候，同樣是使用委婉的方式，把容易傷害對方感情的拒絕的字眼省略掉。這種委婉的表達方式常給人如釋重負的良好感覺。因此，使用的頻率很高。

2.3.4間接表達

比起坦率的直接表達，轉彎抹角的間接表達給人委婉、愉快的感覺，更讓人易于接受。含蓄、內斂的日本人喜歡使用委婉含蓄的間接表達，更把此視為一種修養。例如：

A：映畫を見に行かない？

一起去看電影吧。

B：レポートが遅れているし、試験も近づいている……

報告還沒寫好，又要考試……

從答句來看，似乎并沒有表明自己去還是不去。換了其他國家的人也許會莫名其妙。但是日本人會準確無誤地理解對方意圖。在表示反對、拒絕或建議等時候，通過言外之意委婉既可以傳達自己的意見，又能最大限度照顧到對方的面子。所以很受日本人的青睞。

2.3.5敬語表達

日語中有著非常復雜、發達的敬語體系。除了前面提到的詞匯形式的敬語外，還有很多語法手段構成的敬語。如利用敬語助動詞「れる、られる」或句型「お/ご……になる」、「お……いたす/する」以及助動詞「です、ます、でございます」等就可以構成敬語，以達到比普通的表達更委婉的效果。

2.3.6使用前置語

日語中有很多起到委婉作用的前置語。就象在開始講話之前都要有寒暄語一樣，日本人在表達本意之前，都會有一個引子。或者類似前言的東西，這就是前置語。使用前置語可以避免開門見山給人帶來的直接沖擊，以此達到緩和語氣、協調關系的目的。常見的有：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が；つまらないものですが；なにもありませんが；...たいですが；ちょっと失禮ですが，等等。

3.日語委婉語的產生原因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不難看出：日語中委婉語的表達方式多種多樣，極其發達。那么為什么日本人對委婉語這么情有獨鐘呢？這主要是由日本特定的社會背景以及日本人的民族特性決定。

3.1日本人的言靈信仰

古代日本是一個四面環海、物產匱乏的島國，自然災害頻繁，生存環境十分惡劣。所以古代的日本人信奉神靈，對神靈很敬畏。把自然界中無法理解的現象視為神靈的旨意。甚至把生活中常見的植物、動物奉為神靈。同時日本人堅信他們說出的話語中蘊涵著某種靈性。如果胡亂說話或者是無意中說漏了不該說的話，就會遭到報應和懲罰。有些事物直接說出來也會褻瀆神靈，招致災難。「口は禍の本」（禍從口出）集中反映了日本人對語言的恐懼心理。對于天皇或者身份高貴之人直呼其名的禁忌也是日本人言靈信仰的表現。他們認為尊貴之人的姓名比常人更具靈性，直呼其名就會觸犯內中的神靈，給他們帶來厄運。所以日語中關于禁忌方面的委婉詞匯比漢語中要豐富得多。

3.2以和為貴的民族特性

日本人這種以和為貴的民族特性與它的地理環境有很大關系。日本是一個單一的大和民族國家，日本島生活條件惡劣、可耕面積少，又是地震多發國家，日本人需要依靠集團力量對抗惡劣的環境。而且，日本以種水稻為主，種植水稻也是需要人與人之間的協調，稻作文化促成了集團主義精神的產生。集團主義對日本人來說是極為重要的。為了維系各集團內部的和諧，以及與外部集團的和睦相處，日本人巧妙地利用曖昧、委婉等交際藝術來處理、預防可能發生的矛盾。因此，自古以來，日本民族崇尚和追求“以和為貴”的精神境界并以此為信條處理人際關系。日本人在人際交往中很在意雙方的關系，時刻不忘體恤別人的心情，十分注重和諧，很怕傷害對方的感情。因此當雙方談話時，也是盡可能和顏悅色，甚至曲意奉承。體現在語言方面就是大量委婉語來避免交際中尷尬局面的出現產生，形成日本人獨特的語言表達習慣。

3.3曖昧的語言習慣

眾所周知，日本人習慣使用曖昧、含蓄、拐彎抹角的表達方式，并以此作為語言的審美標準。森木哲郎曾指出，日本人不喜歡直白的言辭，認為明確的表達太低俗，是對聽者的低估，是以認定對方聽不明白為前提的，是非常失禮的表達方式。而曖昧的表達方式是典雅的、高品位的。也就是說在日本人的生活交際中，語言表達越含蓄、越暖昧、越能顯示出講話人的修養和身份。日本人的這種語言表達習慣與委婉語的特征是一致的。所以，在語言交流中，日本人多用保守含蓄的表達方式。日語中表示不確定或模棱兩可的說法俯拾即是。一方面要表明自己的觀點。另一方面又要留意對方的反應，選擇恰當的措辭。此時最安全的方法是委婉的表達，這種表現方式便于說話人視對方的反應采取相應的變化與對策。日語的謂語置后也正適合這種隨機應變的表達。在這種社會交際潛規則下以及日語這種得天獨厚的語言條件下，委婉語被大量使用到日常生活中也就不足為奇了。甚至可以說在日本社會中，如果沒有委婉的表現，交際就不能順利進行。

4.結語

日本特定的自然環境促成了日本民族內斂、含蓄、不愛張揚的個性特點和“以和為貴”的文化意識的形成。這些特點表現在語言上面就是大量使用委婉、曖昧的表達形式。正確運用委婉語在交際中非常重要，可以減少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解，促進正常的交流和溝通。值得一提的是，任何一種語言的變化和發展都取決于社會的需要和發展。從歷史的觀點來看，語言總是處在不停的發展和變化中，新的詞匯不斷出現，舊的詞匯不斷消失，委婉語更是如此，具有發展和可變性。因此對委婉語進行全面、系統、深入的研究有著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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