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的燈光

我開過8年書店(1995年至2003年)，關(guān)門是不得已——從此心里就打了一個結(jié)。2006年初，看到這本原版書，立刻視作者為同道：竟然有人愛書店比我還瘋狂。同年7月拿到了版權(quán)，請在北大圖書館工作的一個好朋友捉刀翻譯，9個月后完工。臺灣大塊文化公司的編輯看到譯文，跟著買下繁體字版權(quán)、譯稿和原版封面的版權(quán)，趕在2007年底就出版了。不過，他們放棄了原著的書名，換了一個很臺灣、很煽情的書名《如果你愛上一家書店》。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大陸版直到今年10月我才拿到樣書。有誰說過：出版是個遺憾的行業(yè)，拿著新書，總覺得還有不足。原版封面要價實在太高，我們的封面是根據(jù)一張照片改的，感覺還不夠溫馨。封底用了萬圣書園墻上的兩句話：是誰傳下這行業(yè)，黃昏里掛起一盞燈。

原來想請國內(nèi)這些獨立書店的老總一人寫幾句話，他們都答應(yīng)了，但最終沒能湊起來：或許是這些人愛書店太甚，做書店太難，有苦倒不出，有詞不達意；而我也怕終于催來了那些心里話，卻不能出版。

感謝大塊文化的編輯轉(zhuǎn)來了臺灣讀者的意見，使譯文質(zhì)量得以提高。遺憾的是為了能夠出書，出版社刪去了不符合國情的部分文字；甚至是在出了菲林片之后，還刪去一小節(jié)；不得已用三張照片貼上去，略顯突兀。照片是：萬圣書園、季風書園和消失了的一介書屋。

書中有幾句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那就是我的感受：

當書店開門迎客，世界的其他部分也隨之而來……

書將我們與他人聯(lián)系在一起，但這種聯(lián)系建立于獨處之中：一個讀者獨處一隅聆聽一個作者的心聲。

伊利亞斯·卡內(nèi)提(Elias Canetti)曾將咖啡館描述為我們 “在人群中獨處”的地方，我一直認為這句話也適合于書店。這種獨處和會聚實在是可愛的搭配，就好像書店在消解圖書的孤獨。

書店向來是交換時代思想的市場，在塑造公眾話語方面起到促成的作用。書店經(jīng)常是捍衛(wèi)言論自由權(quán)力的陣地。

書的平民性質(zhì)中最重要的是：除了識字外，看書不需要其他特別的訓練。

我一直認為，圖書承載著我們的思想和想象，使它們充實人間；一個書店就是一座城市，我們?nèi)諠u完善的精神自我居住其中。

……那些書仿佛變成城市里燈光閃爍的窗口，誘惑地顯露出居住在封頁之間的百態(tài)人生。

還有幾段文字觸目驚心：

當19世紀瘋狂地扎進20世紀，許多文化的驗尸官都宣稱閱讀和寫作的死亡。先是小說“死于”60年代初，然后是書店“亡于”80年代末。現(xiàn)在閱讀行為本身也死了，或至少在評論家的眼里，或大眾都是這么說的。2004年由全國藝術(shù)基金會贊助的一項研究得出結(jié)論：與前幾十年相比美國人已不太閱讀“文學作品”，更不太閱讀“傳統(tǒng)”圖書。研究稱因特網(wǎng)和電子傳媒使得美國人放下書本，就像當年廣播和電視吸引大眾的注意力一樣。哀哉。

當“普林特斯”書店于2000年關(guān)張時，顧客已逐漸流失于新出現(xiàn)的電子商務(wù)，因為就在硅谷，在那個計算機行業(yè)的發(fā)明家們曾到普林特斯尋找他們革命的方法和要點的地方，那個時代的普遍趨勢已經(jīng)拋棄了磚瓦蓋成的物理形態(tài)的商店。你現(xiàn)在可以連線購物了；你都不需要離開屋子。

“普林特斯”關(guān)閉時我開車到帕洛阿托去作別。店堂就像一個空空的鞋盒，白色的墻壁，破舊的地毯。書店唯一的遺留物是原先咖啡吧的一塊紅色油地氈。我從窗口向里望去，往日的喧囂一去無蹤。

“普林特斯”的關(guān)閉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二十多年來苦心經(jīng)營的小買賣肯定使業(yè)主們身心疲憊——但毫無疑問的是電子商務(wù)將人們困在計算機前而不再光顧商店。所有我們這些曾在“普林特斯”工作過的書蟲們都參與構(gòu)建了這個將“普林特斯”拋棄了的未來，我們大家留下的是一片空曠。

一個書商，通過他所銷售的書籍，可以預(yù)測人們可能會怎么想。思考方式的改變將造成巨大和持久的社會影響。啟蒙時代的書商不僅反映他們的時代，而且?guī)椭纬赡莻€時代。沒有書籍傳播思想的變化，歷史的演進或許會更為野蠻。正因為書籍改變了我們思維的內(nèi)容和方式，書店始終是一個具有相當影響力的機構(gòu)。但書商并不總能贏利。

一介只是一家小小、小小的書屋，繼一介消失之后，席殊書屋、上海明君以及思考樂等一度頗負盛名的民營書店紛紛倒閉，如今似乎輪到了業(yè)界公認經(jīng)營得比較成功的季風書園。“季風”深諳書界脈搏，幾乎成了近些年讀書風潮的一種引領(lǐng)。今年年底他們的店面租賃合同即將到期，若租金的上漲超過書店的贏利能力，季風書園不得不關(guān)門。“季風”將吹向哪里？

在寒冷、昏暗、寂寞的時分，我格外留戀書店的燈光……

背后的故事

大塊文化引進這本書的繁體中文版后，為書取了一個聽起來很溫暖的書名: 如果你愛上一家書店。在書名的選擇上，大塊原打算直譯書名，取《黃色燈光小屋》，但經(jīng)過一番討論，最后由郝明義先生定下現(xiàn)在這個名字。說起這本書的英文版原名《The Yellow-Lighted Bookshop》，據(jù)說作者的靈感來源自，梵高那句很名的話:“我的內(nèi)心深處，總是想著要畫一間暮色中的書店，有著黃與粉紅的外貌，宛如黑夜中發(fā)出的光芒。”

繁體版書的封面采用英文原版書封——德國著名插畫大師布繁體版書的封面采用英文原版書封——德國著名插畫大師布赫茲的畫作。畫面里時間仿佛靜止，橘色的燈光下，流動著心中對書的渴望。大塊在編輯這本書時，為此書的封面亦是大費周折，美編做了許多版本，可是，編輯人員仍覺得不滿意，于是，郝明義先生再次拍板：買下原版封面圖片。

簡體版書名則遵從英文直譯；書的封面，是巴黎左岸赫赫有名的“莎士比亞書店”的照片；書的背面，寫著由“萬圣書園”流傳開、感動無數(shù)人的、改自臺灣詩人鄭愁予的詩句：是誰傳下這行業(yè)，黃昏里掛起一盞燈。(文/駱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