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是被逼出來的,也是一種由內到外的自身“蛻變”。
南埝村農民鐘子敏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經歷了60多個同樣的冬天,但3年前,他成為了南埝村養豬協會的會長和一名養豬專業戶。“現在,我們農民坐在家里,就已經成了產業工人,每天都能賺到豬身上的‘長肉錢’!”鐘子敏笑著說。
這個千百年來的農村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而這起始于當地稱為“六方合作+保險”的畜牧業機制。
逼出來的“非常6+1”
“六方合作+保險”的畜牧業模式,當地公開資料介紹稱,“六方合作”是“金融機構、擔保公司、飼料加工企業、種畜場、協會農戶、肉食品加工企業”的合作,并配套以農業保險。其基本模式是:飼料加工企業和種畜場納入政府糧食儲備計劃,享受金融機構提供的低息貸款和農業產業化擔保公司提供的信用擔保。同時,按低于市場的優惠價向農戶賒銷、配送優質飼料和良種仔豬;協會農戶按標準化要求飼養達到出口標準的商品肉豬,按訂單交售給肉食品加工企業;肉食品加工企業按優質優價的原則,以高于當時當地同類生豬價格收購協會農戶的出欄生豬;財政、企業、農戶三方出資,建立養殖風險資金,由協會統一用于防范市場風險和補貼養殖保險;保險公司對協會農戶開展生豬養殖保險。
“這是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被逼出來的機制,是在絕境中謀求生存的一種方法。”資陽市副市長陳能剛接受記者采訪時說。
2005年,資陽發生豬鏈球菌,導致全國談豬色變,豬肉賣不出去,然后仔豬也就賣不出去,飼料廠的飼料也賣不出去。這種狀況的出現,陳能剛說:“政府必須介入,創新出一種辦法。”
首先,就從種豬這個環節來考慮。種豬場先將仔豬賒給農戶,就減輕了種豬場的負擔,農民就可以用自己閑置的圈舍喂養仔豬。但農民又沒有錢買飼料來喂養仔豬,飼料廠就將飼料賒給農民,這樣農民就有生產資料了,就可以用自己的勞動獲取收益。豬養大以后,農民就把豬賣給當地的四海公司,這樣豬的銷售市場就解決了。
“如果四海公司的豬肉賣不出去,或者沒有錢收購了,四海公司仍然要保農民賺錢,仍然要以略高于成本價的價格收購。如果四海公司沒有錢收購農民的肥豬了,銀行就要貸款給四海公司,銀行之所以要貸款給四海公司,是因為四海公司的豬肉的品質非常好,而且是低價儲備,高價拋售,省農業發展銀行當時就批了3000萬的應急儲備貸款。這筆貸款下來后,政府就和四海公司協調,當時市場的價格是12.60元/kg,要求他們將價格提到13.00元/kg,這樣保證農民賺到了錢,提高他們養豬的積極性,這個產業鏈才能繼續運轉下去。”陳能剛說,貸款額度增加了,資產又不夠,所以又成立擔保公司,擔保公司1:10放大,這樣就形成了6方合作。
但因為自然風險的存在,后來又找了保險公司,給生豬養殖保險。6+1的模式就這樣誕生了!當時的這種應急機制,就變成了一種長期機制。
“農業,不再是傳統的弱勢產業;農民,不再是分散的弱勢群體!”陳能剛動情地說。
種子資金的先導
整個產業鏈條能夠形成,離不開財政資金的先期撬動。
資陽成立了全國首個注冊資本金過億的農業產業化擔保公司,這樣,擔保公司既可以給飼料加工企業、種畜場、肉食品加工企業擔保貸款,也可以給協會農戶擔保貸款,再加上財政補貼等方式,金融資金就完美地鑲嵌在整個鏈條之中。
財政資金成了整個資金鏈條的種子資金,財政投入一塊錢,可以放大到20塊錢。財政資金撬動了金融資金、企業資金和民間資金。陳能剛說:“每一塊資金就像是機器中的一個螺絲釘。”
而這一切,取決于財政資金的率先改變。
“我們圍繞產業整合項目、圍繞機制整合項目、圍繞區域內整合項目,把所有項目的資金都就整合進來了。”陳能剛道出了改變的三原則。
他舉例說,農戶養豬,會排放出來沼液,沼液會污染環境,這就是環保部門的事情。土地部門要整理土地,只是把土地平整了,但土地的質量很瘦薄。沼液就是非常好的肥料,把沼業排放到田地里,可以讓土地變得肥沃,而且種出來的食品也是綠色食品。那么,土地部門在整理土地的時候,就把沼液的排放管道埋到田間地頭里面去,環保部門根據多少畝地吸納多少頭豬的沼液容量來設計,算出來的是蔬菜5頭豬一畝地,森林8頭豬一畝地,糧食3頭豬一畝地。養殖場的規模是根據土地對沼液的吸納能力來確定的。
“這樣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養殖場排污不花錢,農民種地灌溉不花錢,生產出來的綠色蔬菜進超市還能賣更高的價錢。”陳能剛說。
“污染是把位置放錯了,如果沒有放錯位置,它就是財富。”陳能剛的話語讓人耳目全新。
行政之手的改變
如果說是財政資金的先導作用帶動了整個“6+1”鏈條,那么,這本質上來源于政府運用權力的改變。
陳能剛思考說:“要發展現代農業,可是農村沒有錢。這樣就需要我們研究財政到底有多少資金,財政能夠整合多少資金,然后通過資金整合,能夠撬動多少金融資金,撬動后,民間資金才能進來。資金放大的倍數,根據六方合作的鏈條來確定,根據系統機制來運行,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少。所以說這個機制的整合要靠政府來搭建平臺,靠市場來配置資源。政府要導演,但自己不能演戲。”
政府領導農業的方式便開始尋求本質性的變化。
夜晚空閑的時候,陳能剛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研究政府能不能找到一種辦法,用較少的錢發揮較大的作用。這個過程就像玩電子游戲一樣,吸引著他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破解“農村經濟運行的游戲規則”,而且這個游戲規則要有生命力,能夠長期地持續下去。于是,“6+1”的合作模式圖終于被陳能剛畫了出來,他說找到這種方法后,他有一種成就感和責任感。
在“6+1”的合作模式的基礎上,陳能剛又研究出“2+4”配套模式,因為六方合作機制出現了一些體外循環。他說:“具體來講是兩封閉和四保障。六方合作的物流封閉運行,共同整合資源保證食品安全;六方合作的資金封閉運行,銀行只給合作社開承兌匯票,防止挪用資金。四個保障則指產業風險準備金、擔保公司、農業保險、防疫保障。”
政府領導農業,讓我們終于發現了其中那條一直尋找的道路。
“各級政府都在謀求科學發展,我們不能對著農民也向他們直接宣講‘科學發展’!”陳能剛這位從農村中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副市長最后如是說。
從“鄉村試驗”的探索,到財政資金引導下的“6+1”合作模式的實踐,兩者的本源均來自政府職能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