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內,建立超主權的國際儲備貨幣是夢想,推動國際貨幣體系變革的主要方式將是人民幣國際化。
在美國解紓經濟危機前景不明朗、大量增發美元導致流動性過剩的情況下,如何化解由美元依賴癥所產生的巨大泡沫風險,是中國當前面臨的一大挑戰。
建立超主權的國際儲備貨幣固然有助于實現上述目標。但在美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下,這種高層政治推動式的貨幣倡議,一方面因直接挑戰美元的基礎貨幣地位而勢必遭遇華府的抵制和阻撓,另一方面也會因集體行動邏輯的困境而難以付諸實踐。
因而至少在中短期內,建立超主權的國際儲備貨幣最多只能是夢想,難以改變美元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
所以目前,推動國際貨幣體系變革的方式主要寄托在人民幣國際化這條路上。
人民幣國際化的動力來自于市場,決定其成敗的關鍵也在于市場的選擇,而非政治權力。
人民幣國際化市場主要指境內外企業及個人是否愿意使用和持有人民幣進行結算、投資和儲存。表面上看,政府政策固然可以促進或阻滯人民幣國際化,但從根本上說,接受或不接受人民幣則是企業、組織或個人的選擇。影響他們選擇的因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因素還是來自對該國經濟發展的預期,和對該種貨幣的信心。從這一方面說,人民幣國際化同樣需要接受國際市場的嚴峻考驗。
面對中國高層要求變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政治壓力,美國可以淡然處之甚至嗤之以鼻,但面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市場壓力,任何國家包括中國與美國則難以回避。這種壓力對中國來說,是如何在經濟與金融政策上做出調整,推出適當的制度安排和加強金融市場的建設;對發行美元這種國際主導貨幣的美國來說,則是如何應對另外一種外國貨幣的崛起,“侵蝕”美元的市場份額,挑戰其基礎性國際貨幣的地位。
從目前來看,人民幣國際化仍然處于區域化的初始階段,主要集中于邊界貿易,因而其影響相對有限。但隨著人民幣國際化深度和廣度的推進,它對美元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的影響將進一步顯現。
從貨幣的結算職能來看,人民幣的逐步國際化,最直接的后果是在支付商品或服務消費以及進行貿易結算時降低對美元和其他國際貨幣的依賴。
早在2004年,中國政府就允許云南使用人民幣進行邊境貿易結算的試點,現今云南的邊境貿易95%左右通過人民幣結算。
之后,中國又相繼在廣東與長三角港澳兩地區、廣西云南兩省與東盟的貨物貿易中,進行人民幣結算試點,在上海與廣州、深圳、珠海、東莞四個城市間,開展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
這種邊貿結算,解除了長期以來對人民幣結算的限制,有助于規避匯率風險,減少匯兌成本,可以減少周邊國家對美元結算的依賴性。
人民幣國際化深度發展的重要指標是其作為儲備貨幣和投資貨幣在國際上的流通和運用。針對這一點,中國政府推出了貨幣互換這一有力武器。
通過貨幣互換,人民幣目前已成為阿根廷、韓國、馬來西亞、白俄羅斯、印尼和香港的儲備貨幣。中國政府與上述六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總額6500億元人民幣的貨幣互換協議,占中國外匯儲備總額的5%,增加了人民幣的國際使用量以及覆蓋面。
此外,人民幣金融資產的海外發行也是降低其他國家對美元依賴的方法之一。自2007年6月以來,在香港的中資銀行機構發行的以人民幣計價的債券已經達到250億元,成功吸引到一些迫切需要規避美元等主要貨幣資產貶值的國際資本投資。這種方式盡管目前仍然受到控制,但還是打通了海外資金流入中國的渠道。
當然,最終的辦法還是金融實力。為此,中國一直在努力打造國際性的金融中心,與東京、新加坡等其他城市的金融競爭中,力爭通過香港和上海地位的改變,重塑全球特別是亞洲的金融格局。
(作者系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研究員,本文只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