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飛速前行的過山車,中國股市經過了數次暴升暴跌,在每一個起伏的轉折點上,無數焦點事件風起云涌、轟然降臨,無數熱門人物神魂顛倒、難以自持。
如果你要玩這游戲,
請你一定自己睜大眼。
人云亦云隨波逐流,
不會給你成功的機會。
有人苦不堪言,
也有人從此雞犬升天……
這是什么游戲?魔力如此超贊!是《傳奇》?是《征途》?是《魔獸世界》?是《仙劍奇俠》?都不是!當下中國成年人中最火最牛的“網絡游戲”,非炒股莫屬。
1992年,深滬兩地股市陷入瘋狂,香港導演李國立拍攝了一部叫《股瘋》的電影,文章開頭所引的便是這部電影主題曲的歌詞。當年,股市還是一個新鮮事物——1990年,深圳和上海兩地證券交易所才剛剛相繼成立,但僅僅1992年后,股市便開始瘋狂起舞,營營眾生上演了一幕幕人間悲喜劇。讓人感嘆的是,從股市成立以來的18年時間里,這些關于股市老掉牙的情節卻成為經典,一直在現實生活中反反復復上演。
回首18年的短暫歷史,中國股市卻如飛速前行的過山車,經過了數次暴升暴跌。在每一個起伏的轉折點上,無數焦點事件風起云涌、轟然降臨,無數熱門人物神魂顛倒、難以自持。
18年中的七次暴漲暴跌
1000點,將是上帝送給18歲的中國股市的成年禮。
如果我們查看18年的上證指走勢圖,會發現中國股市自開市以來,共出現過七次大的暴漲暴跌。
第一輪:100點-1429點-400點。
1990年12月19日,舉行了上海證交所開業典禮,時任上海市市長的朱镕基出席、致辭。在現場,上證所首任總裁尉文淵在敲完開市鑼后便激動地暈倒在地,但上證指數卻站了起來,從100點的地平線開始跌跌撞撞地向上飛速攀升。
1992年5月26日,上證指數就狂飆至1429點,這是中國股市第一個大牛市的“頂峰”。在一年半的時間中,上證指數暴漲1329%。也許是“新生兒”用力過猛,導致氣力不支,這只“初生牛犢”暴跌5個月,于1992 年11月16日回落到400點下方,一頭栽倒在地。
第二輪:400點-1536點-333點。
緩了一口勁,兩歲大的中國股市又從400點低谷開始支撐著站了起來。這一次,中國股市發力更猛,急速地躥至1993年2月15日的1536.82點。這是上證指數第一次站在了1500點之上,而且用時僅為3個月,漲幅達284%。
但股指踉蹌的腳步在1500點上方只維持了4天,便又成為自由落體。這一次下跌持續陰跌達17個月之久,直到1994年7月29日才重重跌落到333.92點的谷底,撞得頭破血流。
第三輪:333點-1053點-512點。
由于三大政策救市,1994年8月1日,股指的舊傷漸愈,迅速恢復了元氣,于是又爬起來繼續“攀巖”。這一輪大牛行情來得更加猛烈而短暫,股指手腳并用,一個多月時間內猛躥至1994年9月13日的1053點,漲幅為215%。
上山容易下山難。從1053點的高峰退下來時,股指重演了難熬的歲月——用了16個月的漫長時間。直到1996年1月19 日,上證指數回落至512.80點的最低點。
第四輪:512點-1510點-1047點。
1996年初,在常規年報披露中,一波大牛市開始悄無聲息地涌動。到1997年5月12日,不到半年的時間,大盤暴漲1000點,到達1510點,上證指數上漲接近300%。
但從1997年下半年開始,股市進行了長達兩年的“調整”。因為已經7歲了,需要適應新的高度了,股指一直在1000點以上進行高原適應性訓練。訓練的結果令人滿意:它完全適應了千點以上的高度,直到1999年5月17日的谷底,也有1047點。但是,這種適應的代價有些沉重——全國股民都在陪著股指一起練習“深蹲起”。
第五輪:1047點-1756點-1361點。
1999年,中國股市爆發了“5.19”井噴,經過“軍訓”的股指狀態極佳,在短短的一個半月時間內便攀升至1999年6月30日的1756點。隨后,股市大幅回調,2000年1月4日,上證指數回到1361點的營地休整。
第六輪:1361點-2245點-998點。
由于繼續受歐美股市大幅攀升的刺激,中國股市進行了新一輪的攀升,在一年半后的2001年6月14日,到達2245點的歷史最高峰。但顯然,高處不勝寒。2001年10月22日,上證指數又快速跌至1515點這一敏感點位。似乎這樣的高度,才是讓11歲的中國股市感覺安全的高度。但是,安全與否用“似乎”一詞來判斷是不科學的,急風暴雨讓1500點變成了極度危險地帶。于是,股指不得不下撤。從2002年開始,上證指數像一個遲暮的老人,虛不受補,在2005年6月6日跌至998.23點。與2001年6月14日的2245點相比,總計跌去1247點。這與此前專家預言“推倒重來”的1000點預測是十分巧合的,更是上一輪瘋狂冒進釀制的“苦酒”。
第七輪:998點-6124點-1662點。
少年輕狂!已經15歲的中國股市血氣方剛,積攢了太多需要釋放的能量,于是開始挑戰珠穆朗瑪峰的瘋狂高度。從2006年1月的1200點開始,經過反反復復,上證指數終于在2007年10月15日爬升至6124.04點。中國股市的瘋狂之舉讓大家熱血沸騰、陷入集體狂歡之中。很多人預言:它到達傳說中的8000點的巔峰只是時間問題了。
絕頂在望,但已經筋疲力盡的股指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終于一個倒栽蔥,從6124點上重重地摔了下來,在一片絕望的驚叫聲中摔到了2008年10月28日的1661.92點。雖然到2009年1月12日收盤時,股指又回彈到1900.35點,但有悲觀者預言:1000點,將是上帝送給18歲的中國股市的成年禮。
與大勢相生的政策變遷
中國股市的數波大起大落,反映的是中國經濟形勢和相關政策的變遷。
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中國股市的數波大起大落,反映的是中國經濟形勢和相關政策的變遷。
1992年股市的火爆,毫無疑問是受到鄧小平南巡講話的刺激。在南巡時,鄧小平特地對證券業講了一段話,認為證券業要堅持放開手腳搞試驗,錯了可以糾正。
于是在上海,尉文淵宣布停止漲停跌停板制度,全面放開股價,并把已經水泄不通的交易場所設在了露天的文化廣場。在長達一年半的時間里,股民們席地而坐、風雨無阻地聽著廣播里每5分鐘播報一次的股票行情,找尋著實現自己財富夢的機會。
同時,在深圳,無人問津的股票突然變成爭相搶購的稀罕物,發行新股只得實行憑身份證抽簽的辦法。公告一出,深圳的郵電局被雪片般飛來的身份證所淹沒。而當時僅有60萬常住人口的深圳,竟然在兩天之內涌進了150萬搶領抽簽表的人。由于抽簽表發放出現了集體舞弊事件,最終導致了群體惡性事件。這一事件連同原野操縱股份案,直接催生了證監會的誕生。
1997年上半年中國股市出現了非常強勁的逼空行情,周K線連續14個交易日收陽,股指自900點下方直線到達1500點上方,就在這個時候,面對無法控制的股市熱漲,管理層對市場的態度開始轉變。1997年5月1日證監會公布50億新股額度,12天后又宣布將印花稅從千分之三提高到千分之五,股指見政策回落,從此開始了長達兩年的調整,直到“5.19”行情。
與此次轉折緊密相關的,是當年亞洲金融風暴所導致的中國經濟“軟著陸”和通貨緊縮。當時有很多人非常詫異:人民幣的實際利率以及名義利率都在連續、大幅度地下降,根據標準的理論,利率下降對股市應該是利好,而股指走勢恰恰相反。其實,利率的變化恰恰反應了當時市場所處的背景——經濟從過熱過渡到一個通貨緊縮狀態。如果將股指的轉折對照宏觀經濟的運行數據,會發現這個轉折點實際上就是通貨膨脹率與市場利率的轉折點。這個轉折不是自發形成的,而是由宏觀調控引導的。這是當時的大背景。在一個銀根緊縮為前提的經濟環境中,股指也保持了一種壓抑的狀態。
1999年“5.19”行情的突然啟動,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熊牛轉折。牛市行情真正進入高潮是2000年初的三大政策公布之后,這無異是開閘放水,直接鼓勵大家炒股。當時的一句話讓人至今記憶猶新:“應該大力發展證券市場,它對我們的國企改革脫困十分重要。”這直接泄露了彼時當政者的動機。
在1998年,剛剛履新總理一職的朱镕基,因為有感于國企改革的艱巨,曾說過一段十分感性的話:“不管前面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我都將一往無前、義無反顧、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而1999年,詩人翟永明的一首題為《潛水艇的憂傷》的詩歌,也將感性的筆觸深入到社會的肌理深處:“國有企業的爛債/以及鄰國經濟的蕭瑟/還有小姐們的妝容/這些不穩定的收據/包圍了我的淺水塘”。
“5.19”行情之后的這一次牛市行情,人們疑惑最大的是行情與公司基本面脫節,這在后來導致了市場關于股市泡沫問題的大討論。逐漸,股民慢慢明白了問題的根本——改革與改制需要金融的支持,而銀行無力繼續承擔龐大的成本,因此發展直接融資市場的重要性突然顯現出來,股市成為最重要的“輸血”通道。
市場在2001年6月再次見頂,其最直接、最本質的原因無疑是國有股減持政策的推出。國有股減持政策的出現也反映了經濟工作重心的改變,國企改革脫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治標,經濟體制上的改革特別是產權制度上的改革才是治本。如果說進入新世紀后經濟工作的重點進入到產權制度的改革以及國民財富重新分配的階段,多少也是有點兒道理的,國有股減持是其中的一個副產品,股指的下跌是改革所需支付的成本。對于國有股政策的疑慮一直壓制著股指的長期運行,隨后指數的幾次較大的動蕩莫不與此有關。
中國股民永遠都會記得2005年6月6日這一天——中國股市跌破了千點。但之后,隨著股權分置改革的完成,資本市場又開始復蘇,人們又開始松開攥緊的錢袋,大量銀行儲蓄開始進入股市。股權分置問題被認為是中國股市上的“頭號難題”,為破解股權分置邁出的第一步,將是中國股市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大事件。
而這一波上漲幅度之大、時間跨度之長,實屬罕見——一直到2007年10月15日,才見頂6124點。2007年的中國,如果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漲”——股價在飛漲、樓市在飛漲、物價在飛漲……當時,中國股民以每天新開戶30萬人次的速度在暴增,到5月25日突破1億戶,已經陷入全民狂歡之中。
2007年,美國馬薩諸塞大學教授塔勒布出版了《黑天鵝》一書。在書中,他把在預期之外爆發、具有極端破壞沖擊力的事件稱之為“黑天鵝事件”。而中國經濟界,2008年是“黑天鵝”泛濫成災的一年——年初的雪災、5月12日的汶川大地震、9月的三聚氰胺事件,接二連三的意外以及全球性金融危機,導致中國股市陷入持續低迷。
股海中的風流人物
有人不甘心被如此百年難遇的大好牛市錯過,于是快馬加鞭、慌不擇路,最終陷入泥潭之中難以自拔。
明朝詩人楊慎在《臨江仙》中感嘆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但暴漲暴跌的股市,恐怕比楊慎眼中的歷史洪流更加波翻浪滾、變幻無常。而在每一處大的轉折點上,都會涌現一批風流人物。當然,成敗得失轉頭即空,唯有付予笑談之中。
早在1992年深圳排隊認購抽簽表的擁擠人群中,就有后來成為資本大鱷的唐萬新。遠在新疆的唐萬新大搞人海戰術,竟然雇用了5000人——整整4個團的兵力,包下火車趕到深圳,在排了3天3夜隊后斬獲不少,積累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而一個叫彭建東的人,成為中國股市第一個渾水摸魚的人。早在1990年,彭建東操縱原野公司的股價,并乘機拋股套現。1991年底,管理層開始覺察并調查他的違規行徑。1992年7月7日,原野成為中國證券史上第一只被停牌的股票。據說,彭建東當時將上市公司1億元的外匯資金轉移到境外,并有2億元的貸款逾期未還。3年后,已是澳大利亞籍的彭建東被深圳中院以挪用公司資金罪和侵占罪判處16年有期徒刑,驅逐出境。此時的他,已經在香港、悉尼等地置下了好幾處豪宅。
1993年,股市發生了寶延風波和蘇三山案,這奠定了中國股市的灰色基調。尤其是后者,顯得更為鬼祟甚至滑稽。當時,湖南株洲一個姓李的股民,私刻了一枚“正大置業”的公章,然后寫信給《深圳特區報》和《海南特區報》,聲稱本公司已經收購蘇三山5%的公司流通股。而此之前,該股民花100萬買進了15萬股蘇三山的股票。蒙在鼓里媒體來函照登,導致第二天蘇三山股價大漲。等深交所發現異常時,該股民已經套現并獲利15萬,然后在江湖上消失了。
兩年后,“證券之父”管金生在國債期貨市場與有政府背景的中國經濟開發總公司對賭,最終爆發了“3.27事件”。管金生因此被捕,尉文淵也受牽連被免職。第二年,萬國與申銀合并為申銀萬國。
1999年突然來臨的“5.19行情”,直接誕生了大批“殼資源”和以此興風作浪的莊家。呂梁、唐萬新、劉波、宋朝弟、宋如華等莊家瘋狂起舞。“把自己變成野獸,也就擺脫了做人的痛苦”,中國股市淪落為沒有道德底線的洪荒之域。
2007年的股市大牛,催生的是一大批房地產富豪。縱觀當年的胡潤百富榜,在前25位的巨富當中,業務主攻房地產或兼營房地產的有20位之多,占總數的80%。而這一年最耀眼的財富新貴,非碧桂園的楊惠妍莫屬。2007年4月20日,碧桂園在香港聯交所內一浮出水面,便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在上市后短短的兩分鐘內,就從每股5.38港元躥升至 7.21港元,楊惠妍當天便以近700億港元的身價一躍成為中國首富。而更讓人吃驚的是,在富豪榜上,僅碧桂園一家公司,就有楊惠妍、楊貳珠、蘇汝波、張耀垣、區學銘等5人位居其中,身價都在百億人民幣以上。碧桂園真稱得上中國大陸富豪的制造工廠了。
也有人不甘心被如此百年難遇的大好牛市錯過,于是快馬加鞭、慌不擇路,最終陷入泥潭之中難以自拔。對于度過不惑之年的黃俊欽而言,2007年那個夏天恐怕給他一生留下了最炙熱的記憶。從2007年7月9日公告重組開始至2007年8月30日,ST金泰以連續42個漲停成為中國股市18年來連續漲停板時間最長的一只股票。從200億元、400億元、800億元、1200億元,ST金泰股價在2個月內翻了6倍多,黃俊欽的紙上富貴比酷暑的氣溫升得還快。在那段期間,他已經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夢里夢外,自己在寒苦的小時候做的日進斗金的美夢,都在每天上午9:30開始重演,而到下午15:00他夢醒時,總會發現自己的賬上又多了幾十億。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還沒等自己從驚狂中清醒過來,ST金泰在2007年8月31日舞出了最后的瘋狂,在開盤既漲停后又翻身急轉直下,三分鐘內封于跌停,從此開始了連續7個跌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上千億的財富轟然而來,轉眼間又呼嘯而去。速度快得讓黃俊欽連夢里夢外的時差都倒不過來。
一只腳在天堂、一只腳在地獄,這都是股市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