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判斷研究新進展

摘要：說謊是人類社會的一個普遍的現象。對于說謊判斷的研究一直是心理學研究的一個焦點問題。研究表明，信息發送者的信息控制力、言語和非言語線索以及個體內在特征，信息判斷者的個體傾向性特征和刻板印象均對說謊判斷有顯著影響。此外，說謊判斷發生在人際互動過程中，互動雙方的交流時間和互動背景等也會對說謊判斷過程有著重要影響。最后，對說話判斷研究的未來方向提出了進一步地展望。

關鍵詞：說謊判斷； 信息發送者； 信息判斷者； 互動

中圖分類號：B842.5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0544（2009）06-0123-03

說謊是個體有意識地對事實進行隱瞞、歪曲或憑空編造虛假信息以誤導他人的行為。雖然說謊被普遍認為是一種非道德行為，但是說謊卻是個體社會交往過程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有研究者通過日記記錄法對人們日常說謊行為進行研究，證明說謊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社會行為。［1］個體說謊的內容多是與情感和感覺相關的，具體包括情緒、觀點、對他人或事物的評價等。對于說謊行為的識別與判斷一直以來是心理學研究的一個主要問題。本文試圖從信息溝通的視角，將說謊看作是雙方互動中的信息發送與判斷的過程，從信息發送者、信息判斷者以及互動三個方面探討說謊判斷的過程。

一、 信息發送者因素對說謊判斷的影響

1. 信息控制力

說謊者對于發送的信息的控制能力影響著說謊判斷過程，影響著謊言識別的難易程度。

根據徐芬等人的研究，如果兒童要能夠成功地說謊，首先必須推測說謊對象的心理狀態，同時明確地了解自己在心理狀態方面與對方的差距，并具有明確誤導對方的目的而對信息的相關線索進行控制。［2］信息控制力越強，說謊就越容易成功，即被他人識破謊言的可能性降低。Polak等人的研究結果發現，完成“心理理論”任務的水平越高，兒童在“犯錯”時對自己的錯誤進行否認的可能性也越大。［3］這可能是因為隨著兒童年齡的增長，心理發展的水平更加成熟，在發送信息時控制的能力也越來越強，說謊的線索暴露得更少；說謊的成功性也隨之提高，信息接受者要識別謊言就更加困難。

2． 信息蘊含的言語和非言語線索

信息發送者所發出信息包含的線索可能影響他人對信息真偽的判斷。信息發送者在說謊和說實話時所表現出來的信息線索是不同的。Undeutsch指出，對真實經歷的陳述在內容和質量上都會與憑空編造或幻想出來的陳述有所不同。［4］［5］心理學者也普遍認同說謊者的主要情緒體驗是害怕、負罪感和興奮感。［6］說謊是對事實的篡改。個體在說謊過程中常要經歷某種情緒的喚醒，那么必然會有與其說真話不同的地方。［7］Depaulo等人對116篇研究報告進行元分析，比較個體說真話與說謊話時的語言和非語言線索。他們的研究結果表明，說謊者與說真話者相比，其具體表現體現出以下特點：表達較為收斂，如說話時間和細節描述顯著較少等等；說服的力度較弱，如舉例顯著較少，較多的詞語重復，態度和語氣的不肯定等；表現更為緊張，如音調較高，小動作增加等等。

基于Ekman等人對說謊線索的分類，DePaulo和Rosenthal［8］對人們的謊言識別準確率進行了一個比較研究，發現個體對是否有說謊行為的判斷（deception detection）的識別準確率顯著較高，而對說謊行為下所掩蓋的真實情感的判斷（leakage accuracy）則顯著較低。這一研究結果說明，如果說謊者對于情感線索的控制更加嚴密的話，那么謊言識別將會變得更為困難。這也表明了，謊言中包含的言語和非言語線索對說謊識別的作用存在著差異，非言語線索，如情緒暴露的多少可能更影響謊言的識別。另外，身體的外在形象可能會被觀察者直接視為其可信度的靜態線索。如儀表有吸引力或外表老實的人容易給人以誠實的感覺，更少被判斷為說謊，即所謂的儀表偏見（demeanor bias）。［9］［10］

3． 個體內在特征

Bond和DePaulo（2008）指出，個體內在特征也是影響說謊判斷的重要因素，這使得一些個體說謊時更容易被人識別。通常情況下成功動機水平高的說謊者由于情緒強度和認知負荷的影響，暴露的線索更加明顯，更容易被識別，即所謂的動機損害效應（motivational impairment effect）。［11］另外，個體的自我監控力也會影響到他人對謊言的識別。自我監控力高的人非常注意自身的形象，注重別人對自己評價，更喜歡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因此，他們在別人面前的一言一行都非常注意，盡量不讓別人抓到自己的把柄。他們也更容易使自己的言行適應周圍的環境，善于操縱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他們的謊言被識別的可能性會降低。相比而言，自我監控力低的人，更注重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的一言一行在不同情況下的表現始終一樣。他們的言行更多的是由他們內在的思想和價值觀控制，不太注意對周圍其他人的影響。他們在生活中通常較少說謊，這也使得這類人不善于說謊，所說出來的謊言很容易被他人所識破。

二、 信息判斷者因素說謊判斷的影響

1． 個體傾向性特征

說謊判斷者的傾向性影響著個體對信息真偽的判斷。個體的敏感性可能影響到說謊判斷。過度敏感的個體更可能懷疑對方信息的真實性。Bond和DePaulo（2008）發現，個體在判斷他人說話真實與否的傾向性上表現出的差異顯著大于個體說謊判斷能力方面的差異。具有取真偏好（truth bias）的個體，傾向于相信他人傳達的信息為真，在與他人的信息溝通過程中可能出現所謂的“辨真效應（veracity effect）”，即對真話的識別準確率顯著高于對謊言的識別準確率。［12］而另一方面，對監獄在押犯人的研究表明，他們在判斷對方陳述的真偽時持有“謊言偏見”，導致其對謊言的識別準確率顯著高于50%，即出現“辨真效應的反式（reversed veracity effect）”。［13］

個體在傾向性上的差異，使得其更可能傾向于相信或者更懷疑對方的話，從而體現出說謊判斷上的差別。在真實的雙方互動過程中，要判斷謊言，個體必須首先懷疑說謊的存在。預先的懷疑（prerequisite suspicion），可能就是一種個體傾向性差異。這一因素會影響說謊判斷。［14］

2． 個體的刻板印象

說謊判斷與刻板印象相聯系。眾多的研究發現，人們存在著一種有關說謊者行為表現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如認為說謊者普遍會減少目光接觸、不斷地變化身體姿勢等等。美國心理學家Charles Bondo為了檢驗說謊者行為刻板印象是否具有跨文化的普適性，通過征集全球不同國家的研究者，組建了一個全球欺騙研究團隊，共進行了兩個研究，包括一個開放式測查和一個封閉式問卷的進一步檢驗，研究結果表明，人們對于說謊者行為刻板印象具有泛文化特點（pan-cultural stereotype）。所有文化背景下的人們都相信說謊的人會表現出害怕或害羞。［15］人們常常根據自己已有有關說謊者的刻板印象去判斷對方是否在欺騙。如果信息發送者表現出與說謊者刻板印象一致行為的則更易被判斷為說謊。Vrij（2000）的實驗研究就證實了這一點，個體如果表現出人們通常刻板印象上與說謊相聯系的行為的話，常常會被判斷為說謊。［16］

盡管人們常依靠行為刻板印象，試圖通過行為去推斷是否說謊，但是實踐表明，這種企圖常常是很難成功的。實驗研究表明被認為與說謊相伴隨的行為中只有少數行為特征對于判斷說謊是比較可靠的，而有關于說謊者行為刻板印象中所包括的許多行為經實驗研究發現并不是最能反映欺騙或者說是欺騙標志的行為［15］。如最普遍的刻板印象就是說謊者會轉移目光（avert gaze），然而對于有關說謊實驗研究文獻的一個元分析結果卻表明，［1］目光轉移與說謊幾乎不相關。

三、 互動過程對說謊判斷的影響

互動過程由于彼此可以觀察到雙方的各種信息而影響謊言的識別。首先，互動時間長短可能影響到說謊者對于謊言表達的準備時間長短，從而影響說謊判斷。沒有任何準備的說謊者其作答之前的思考時間顯著長于說真話時的表現；而有充分準備的說謊者其作答之前的思考時間又會稍短于說真話時的水平。這些因素都會明顯地影響對所表達的信息的判斷。其次，互動交流時間的持續也會使說謊者的應答趨于簡短，思考時間增加，音調偏高，使謊言更容易被識破。［1］此外，互動過程的背景信息也可能影響說謊判斷。Bond和DePaulo（2008）［14］發現在實驗室中，說謊判斷者只能依靠說謊者展示的行為與語言來判斷說謊，而在實驗室之外，人們還可以從其它形式的線索中推論謊言（infer deception），如動機性信息、身體信息以及第三方信息。因而，在非實驗室的自然情境中，互動雙方具有一定的有關于對方特征的基礎信息和交往的持續時間，這使得個體對于說謊判斷表現出與實驗室情境下不一樣的特點。

四、 研究啟示與未來研究展望

1. 研究啟示

研究表明，人們判斷說謊的能力并無顯著差異，接受過說謊鑒別訓練的人相比一般的人在判斷說謊的準確性方面并沒有表現出高明的地方。Bond和DePaulo（2008）［14］發現，人們在非互動背景下，沒有謊言識別的線索時，識別低風險謊言（low-stakes lies）的能力幾乎沒有差異，然而，在判斷動機性謊言（motivated lies）、互動性謊言（interactive lies）以及那些曾經被識別過的謊言時，個體的說謊探測能力（lie detection ability）還是存在著一定的差異的。人們在說謊判斷能力上的差異可能與判斷者是否具有說謊者（liar）說真話時的表現方式方面的基礎信息（baseline information）有著密切的聯系。有著互動方真實表現的信息作為基礎的情況下，個體更容易識別出行動方的諾言。在現實生活中，為了能夠更好地識別謊言，人們要盡量多地了解日常生活中各種謊言的表現形式，讓人們在面對謊言時有一種判斷的依據。人們在互動過程中，由于互動經歷，雙方信息，包括說真話的基礎信息，可以為個體后期互動中的說謊識別提供判斷謊言與否的一個衡量標桿。

2. 進一步研究展望

說謊是一個普遍的社會現象，說謊判斷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長期以來，人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在說謊的識別和識別的準確性方面。在已有的有關說謊判斷的研究，主要通過的是在實驗室背景下，沒有互動歷史的雙方，人為制造的謊言識別，其中的識別過程可能不同于真實互動背景下的謊言識別過程。說謊研究要想更好地為生活和社會實踐服務，就必須提高研究的生態效度，進一步加強真實人際互動環境下個體說謊判斷的研究。

而隨著Internet的進一步普及和發展，一種新型說謊形式——網絡說謊越來越普遍，由于網絡的虛擬性，難于觀察到信息發送者的各種線索，它的隱蔽性更強，信息發送者的說謊焦慮水平更低，更難于識別信息的真偽，更有利于說謊的成功。如何探究網絡虛擬世界的心理和行為特點，探討其社會行為模式和說謊的新規律，成為心理學家們將來要研究的重要課題。

另外，個體對可疑性線索的反應性（responsiveness）方面可能存在著差異。反應性強的個體對于說謊的警覺性比較高，有可能發展成為一種普遍性的不信任，這可能是真實互動過程中個體說謊判斷準確性方面的一個顯著的個體差異影響因素。這種差異可能是實驗室說謊識別與判斷研究中沒有進行有效探討的一個重要因素。因為在實驗室研究中，研究者會告知被試研究過程中將會看到一些說謊，要求他們考慮是否所得到的每一個信息是否是謊言。進一步可以通過實證檢驗這一個體差異因素對于說謊判斷的影響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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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