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社會企業理論研究綜述

摘要：本文以英文文獻為基礎，對國外社會企業的理論研究進行了綜述，通過對社會企業的概念、特征、類型和影響等相關理論進行梳理，以期勾勒出社會企業的概貌，為我國第三部門的發展研究提供參考。

關鍵詞：社會創業； 社會企業； 第三部門

中圖分類號：C916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0544（2009）06-0154-04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上，在以非政府組織或非營利組織為主的第三部門中，社會企業正在逐步超越民間非營利組織的范疇，在社會中快速發展，日益興起。［1］這種新型組織具有社會性和企業性，將創新和企業精神結合在一起，在兒童保育、殘障就業、社區發展等等領域積極開展社會創新，對解決社會問題，打破西方國家所面臨的“福利僵局”起到了積極作用，贏得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和好評。［2］在美國和歐洲國家，社會企業已經受到重視，并成為重要的研究議題。而我國的第三部門發展起步較晚，還存在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一、 社會企業的概念界定

社會企業（social enterprise）最早源于法國經濟學家蒂埃里·讓泰提出的社會經濟概念，他認為，社會經濟不是“以人們衡量資本主義經濟的辦法即工資、收益等來衡量的。它的產出是把社會效果和間接的經濟效益結合在一起的”。［3］隨后，國外眾多學者也從不同的角度闡述了自己對社會企業的理解，其中歐洲和美國學者對社會企業的界定有著很大的區別。下面我們從這兩個角度分析一下社會企業的概念。

1. 歐洲社會企業的界定

在歐洲，社會企業一詞主要系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ECD） 于1999年發展出的新概念，認為社會企業是指任何可以產生公共利益的私人活動，具有企業精神策略，以達成特定經濟或社會目標，而非以利潤極大化為主要追求，且有助于解決社會排斥及失業問題的組織。［4］并在2003 年出版的《變革經濟中的非營利部門》（The Non-profit Sector in a Changing Economy） 一書中，對于社會企業進行了進一步的界定，指出社會企業乃是介于公私部門間的組織，其主要形態為利用交易活動以達成目標及財政自主的非營利組織，社會企業除采取私營部門的企業技巧外，亦具有非營利組織強烈社會使命的特質，社會企業的主要型態包含員工擁有的企業、儲蓄互助會、合作社、社會合作社、社會公司、中型勞工市場組織、小區企業，及慈善的貿易部門，其主要活動包含兩個領域：訓練及整合勞動市場排除的員工，傳送個人及福利服務。［5］

而歐洲委員會認為社會企業是合作社（co-operatives）與非營利組織（non-profit organizations）的交叉組織（crossroad），其中合作社包含勞動者合作社（workers’ co-ops）及使用者合作社（users’ co-ops），非營利組織包含生產型非營利組織（production oriented NPOs）及倡議型非營利組織（advocacy oriented NPOs），而社會企業偏向勞動者合作社與生產型非營利組織的混合體。同時，歐洲委員會下的社會企業網絡（EMES），也設定有關“社會企業”的社會指標，它們是：由一群公民首創；以資本所有權為基礎；牽涉到受活動影響的人們的參與；有限的利潤分配；以及施惠于社區的清楚目標。［6］這些指標實際上對社會企業的特征進行了清晰的描述。

安東尼奧·托馬斯（Antonio Thomas）指出，社會企業乃是第三部門的要素之一，它是社會經濟的另一種形式。社會企業發展出一種全新精神的企業形態，而社會企業的起源代表從傳統福利系統轉變為混合系統的過程。［7］卡羅·波茲卡（Carol Borzaga）和桑特瑞（Alceste Santuari）認為，社會企業則是兼具社團與合作社兩種法律地位，且經常超越法律的允許，從事組織活動，部分國家給予社會企業正式法律地位的認可，其未來應吸納更多的商業盈余及企業活動。［8］

由此可以看出，無論是OECD提出的社會企業的定義和經濟面，EMES所構建的“社會企業”的社會指標，還是安東尼奧·托馬斯等學者提出的界定維度都呈現出光譜連續體的特征。（詳見圖1）

圖1 歐洲社會企業概念圖

2.美國學術界對社會企業的界定

美國學術界傾向于用“社會企業精神”（social entrepreneurship），來代替“社會經濟”（social economy）這一概念。［9］而“社會企業”則被視為一種主要以收入為基礎來實現社會目標的手段。例如丹尼斯·楊（Dennis R. Young）就認為，社會企業是指采取企業的方案及商業活動，它以促進社會進步（social cause）或對公共財政有所貢獻為目標，若再進一步從結構決策（structural decisions）的角度分析，社會企業包含兩種界定方式，其一為營利的商業組織對于公共財政的貢獻，其二為非營利組織透過商業化手段賺取盈收。而依據此兩種界定方式，社會企業乃是一個連續體的組織，并可區分成三種組織型態，包含：企業慈善、社會目的組織，及兩者之間的混合組織。［10］

狄茲（J. Gregory Dees）指出，社會企業一詞并非單純為財政目標而存在，而是一種多元混合的綜合體（Hybrid），他提出了著名的“社會企業光譜”概念（如表1所示）［11］，從主要動機、方法和目標以及主要利害關系人的角度，分析了社會企業與傳統的非營利組織和私人企業之間的關系。在他的社會企業光譜中，社會企業是處于純慈善（非營利組織）與純營利（私人企業）之間的連續體，此種概念也揭示出非營利組織商業化或市場化是其轉變為社會企業的途徑。

表1： 社會企業光譜

另外，部分社會企業研究者提出了“雙重底線”的概念（double bottom line）或者“雙重價值創造”（double value creation）。這種理念的基本觀點是，社會企業應該是一種混合性的組織（Hybrid），它同時兼具“社會目標”和“經濟目標”，同時它由兩種力量所驅動。其一，社會變革本身是受益于“創新理念”、“企業家精神”、“企業式解決方案”；其二，組織的可持續發展需要多樣化的籌資模式，通常包括“可獲得性收入”（earned income）。

二、 社會企業的特征

1. 社會企業的混合體特征

從上文歐美學者對社會企業的界定分析來看，社會企業無論從企業目標、運營方式還是價值創造角度都體現出非盈利組織和純商業組織相混合的組織特征，這也就意味著社會企業兼具傳統非盈利組織和傳統商業組織的特性。正如社會責任企業（Virtue Ventures LLC） 創立者和負責人金·阿特洛（Kim Alter）所歸納的，社會企業在以下九個方面都體現了混合體的特征：（1）運用商業手段和方法達到社會目標；（2）融合社會和商業的資本和管理方法；（3）創造社會和經濟價值；（4）從商業活動中獲得收益來支持社會項目；（5）由市場驅動同時由使命引導；（6）同時衡量財務績效和社會影響；（7）在提供公共產品的過程中滿足經濟目標；（8）從無約束收入中享受財務上的自由；（9）在達成使命的過程中融入商業戰略。［12］

2. 組織形式的連續性

即社會企業是介于傳統非盈利組織和傳統商業組織間的連續體。對此，金·阿特洛（Kim Alter），為我們繪制出一幅更為詳細的可持續性發展的光譜圖（如表2所示），更具體的說明了這一變化的趨勢：即傳統非贏利企業與傳統贏利企業在社會變革環境下，盡管初始的目標有所差異，但是為了形成“可持續性的發展戰略”，兩種組織形式最終還是向中間狀態“社會企業”或“社會負責型”企業靠攏。

表2： 金·阿特洛（Kim Alter）的可持續性發展光譜

在該連續光譜中我們可以更加清楚看到從傳統的非營利性組織到傳統商業組織之間各多元綜合體的連續變化過程。同時，該光譜也更加清晰的標明，一家承擔社會責任的公司不應該混同于社會企業。按照公司社會責任概念，公司應該堅持嘗試－檢驗模式，并且它們的責任往往成為一種“附加責任”，常常被認為是為了緩解更危險的企業活動方面。但是，社會企業正在挑戰這種商業模式，并且表明從事道德商業活動是出于內心的社會責任，而不是出于一種附加責任。正是這種對商業目標的徹底反思，才能解釋像與各種公司進行長期合作的商業戰略智庫公司這樣的組織為什么求助社會企業家來追求領導地位。表3從企業的目標和倫理角度勾畫了這些商業模式的理想類型，幫助我們理解它們的差別。

表3： 企業的目標和倫理

3. 組織形式的社會差異性

社會企業具體的組織形式具有強烈的社會差異性。由于社會創業本身與不同的社會、文化、政治背景直接相關 ，而社會、文化和政治背景包括不同的立法結構和框架、慈善事業對于社會的重要意義和社會支持系統的性質等，因此在實際中社會企業的組織形式都會因社會差異而大相徑庭。例如，在英國，社會企業有自己獨特的法律形式，即“社區利益公司”（The Community Interest Company），通過企業活動為社區成員謀福利。在芬蘭，法律意義上的社會企業必須滿足兩條原則，即這種類型的社會企業要專門為殘疾人和長期失業者提供就業機會。因此，企業在雇用員工過程中，至少要雇用30%的殘疾人員；或者在企業的所有員工中，至少有30%的殘疾人口或長期失業人口。而在比利時，法律規定社會企業是指社會目的企業（social-purpose enterprise），并將社會企業區分成兩大類型，其一為非營利社團（non-profit associations），政府機構對其采取相當嚴格的財政管理策略，以整合這些組織的目標；另一為與公司組織無異的商業企業。而在美國，社會企業最主要組織特質在于“類商業”活動，也就是所謂的“福利市場化”（marketization of welfare），具體指將市場形態關系引入到社會福利領域。因此就產生了企業的非營利化與非營利組織的商業化兩種形式。

三、 社會企業的類型

首先，我們可以根據狄茲（J. Gregory Dees）社會企業光譜的理論，從組織動機導向角度，經社會企業分為使命中心型、使命相關型和使命無關型，如表4所示。［13］

表4： 社會企業分類

其中使命中心型社會企業是指企業的經營活動以組織的使命為中心，它以自籌經費的方式運營并實現其使命，這種類型的社會企業往往雇傭弱勢群體以推動社會就業。使命相關型社會企業是指企業從事的經營活動與組織本身的宗旨使命有密切的聯系。它一方面創造社會價值，另一方面也通過創造經濟價值補貼社會項目投資或運營費用。社會服務商業化是這類型社會企業的普遍運營方式。使命無關型社會企業是指企業從事的經營活動與組織的使命無關，創立此類社會企業僅僅是為了通過創造經濟價值來補貼社會項目投資和組織運營費用。

其次，我們可以從社會創新的角度將社會企業分為兩類：就業型社會企業與創業型社會企業。表5從定義、商業模型、市場、社會環境和特質這幾個角度對就業型社會企業和創業型社會企業進行了比較。［14］

表5： 就業型社會企業與創業型社會企業比較圖

從中我們不難發現，就業型社會企業旨在吸收貧困人群就業，讓殘障人士，無業青年等市場體制下的邊緣人群獲得工作機會，實現自立。就業型社會企業的集中就業不僅能夠提高就業人員的市場技能，為其日后向其他行業的分流做好充分的準備，另一方面，老人陪護，兒童托管等服務型行業，最需要的品質正是具有愛心，善心，而非對利潤的過分追逐，這與社會企業由社會責任感驅動，旨在解決社會問題的特征是非常契合的。創業型社會企業則與社會創新緊密聯系。由于現在的社會問題解決手段往往局限于舊觀念，因而相當低效。例如，我們想當然認為窮人是因為自身的能力的缺乏而無法發展自己；又比如我們利用援助的手段幫助發展中國家、貧困人口擺脫經濟困局，效果卻并不理想。而創業型社會企業能夠解放那些被老觀念，老手法束縛的社會資產，讓其流動成為可以帶來財富的社會資本。創業型社會企業蘊含的創新特征，能夠增大社會的財富總量，并且讓收益群體的范圍擴大到那些被長期排除在市場進程之外的個人和群體。

此外，我們還可以根據狄茲（J. Gregory Dees）從交叉補貼的角度將社會企業分為完全慈善支持、部分自給自足、資金流自給自足、運營支出自給自足和完全商業化五種形態。表6就對這五種形態的社會企業進行了比較。

表6： 交叉補貼觀點下的社會企業分類比較圖

四、 社會企業的影響

1. 經濟層面的影響

社會企業的發展對于經濟發展主要有哪些貢獻，對此，卡羅·波茲卡（Carol Borzaga）和桑特瑞（Alceste Santuari）進行了歸納，他們認為社會企業可以在福利系統的轉換（transformation of the welfare systems）、創造就業機會（employment creation）及地區發展（local development）三個方面促進經濟的發展。［15］卡羅·波茲卡（Carol Borzaga）和雅克·迪夫尼（Jacques Defourny）則認為，社會企業除了上述貢獻之外，還在社會凝聚力與創造社會資本（social cohesion and creation of social capital）和第三部門的動態性（dynamics of the third sector）方面有著突出的貢獻。［16］

2. 對政府部門的影響

英國第三部門辦公室在2006年的“社會企業行動計劃”中認為社會企業能夠有助于實現政府關于更公平、公正的社會的構想，有助于政府實現其重要目標。在此過程中，社會企業主要通過四種方法實現該目標：第一，滿足社會需要，用商業成功來解決社會或環境問題；第二，促進道德市場的形成，提高企業的責任杠桿；第三，通過形成新的服務體系，引進新的服務方法來改善公共服務；第四，改善企業水平，證明道德約束和商業成功是可以結合的。［17］

3. 社會文化層面的影響

社會企業除了對促進經濟發展和實現政府目標方面有著重要的影響，社會企業本身所塑造的一種社會文化也是社會企業在整個社會中的重要貢獻，而這種文化被詮釋為一種“社會企業精神”（social entrepreneurship）。在美國，非營利組織的領導者被要求必須具備社會企業精神（social entrepreneurship），以更有效地掌握市場規律與方法，所以非營利組織領導者必須轉型為社會企業家（social entrepreneur）。［18］在加拿大，社會企業精神被闡述兩個層面的含義，即一方面，其營利部門的活動強調社會參與的重要性，并且獎勵表現良好的成員；另一方面，社會企業家還鼓勵企業參與非營利性的活動，以便提高組織效率并且樹立長期的可持續發展戰略。由此可以看出，社會企業精神是在對以經濟發展為核心的理念提出一種新的要求，它強調價值創造、創新與社會責任與一體，對未來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五、 結束語

國外理論界對社會企業長達10多年的理論探討為我們勾勒出了社會企業的概貌，可以幫助我們理解社會企業的本質和內涵，認清社會企業在經濟發展、提供公共服務、更好實現政府目標，增強社會凝聚力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也為我國第三部門的發展指出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另一方面，在我國過去30年改革開放發展市場經濟的過程中，強調效率優先，忽略了公平，從而導致了社會的貧富差距，造成了一些社會問題。要解決這些問題，需要依靠社會企業創造社會經濟來解決。因此，今天我們不僅要強調發展市場經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而且也要強調發展社會企業推動社會的和諧穩定。我們要與全球的社會創業組織和社會企業建立更好的合作，汲取一些優秀社會企業的經驗，一起來完成這項偉大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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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