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底蘊豐厚的物質的和非物質的文化遺存充分反映出了鹽城的城市之魂、城市之根就是海鹽文化。鹽城海鹽生產發展史折射出中國海鹽文化的縮影,咸鹵浸泡過的地域文化符號彰顯了中國海鹽文化的積淀,風格獨特的鹽城城市精神傳承于中國海鹽文化的精髓。
[關鍵詞]:海鹽文化;鹽城;城市人文精神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09)01—0040—08
鹽城,是一座咸鹵浸泡過的城市,到處都有海鹽生產歷史的文化積淀,鹽城就是一座名符其實的“鹽”城。打開中國地圖,全國姓“鹽”的省轄市只有一個,即鹽城。如果說城市之魂在于文化,那么海鹽文化就是鹽城的靈魂。那古老的范公堤和有“母親河”之稱的串場河以及散落在鹽阜大地上的至今仍在使用的鹽地名,就像時代的記錄者,見證了鹽城過去的絢爛和平淡,構筑了鹽城獨特的城市文化和人文精神,這就是海鹽文化和鹽城精神。
一、綿延數千年的海鹽生產發展史折射出中國海鹽文化的縮影
我國海鹽生產歷史悠久,傳說遠古時期“宿沙氏初作煮海為鹽”,“堯曾命禹治水以鹽作貢”。宿沙氏是公元前二十六世紀時神農氏的諸侯,開始煮海為鹽。曾仰豐著《中國鹽政史》稱:“世界鹽業,莫先于中國,中國鹽業,發源最古。在昔神農時代,夙沙初作,煮海為鹽,世稱‘鹽宗’,此海鹽之由也。”江蘇兩淮鹽區建有兩處鹽宗廟,一在揚州,系清同治十二年(1873)眾鹽商創建;一在泰州,系清同治元年(1862)兩淮都轉鹽運使喬松年(進士,山西徐溝人)就明珠寺改建。兩座鹽宗廟均奉祀夙沙氏為鹽宗。據考古發現,距今5000多年前,鹽城地區就有先民來此開發,初為淮夷地,春秋戰國時期先后屬吳、越、楚。《史地·貨殖列傳》稱鹽城沿海一帶“東楚有海鹽之饒”。漢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在今市區置鹽瀆縣。“鹽城,本漢鹽瀆縣,洲長百六十里,在海中”。從鹽城東門、北門及南郊三洋墩等地發掘的古漢墓出土的大量文物可以推斷,漢時的鹽城鹽業興旺,已設置鹽鐵官署專司管理。東晉義熙七年(公元411),因境內已發展成人煙稠密、農業發達、漁業興旺、鹽鐵手工業繁榮的小城鎮,遂改鹽瀆縣為鹽城縣。從此,“鹽城”這個響亮的名字歷經近1600年的鹽鹵浸潤,見證了中國海鹽生產發展的歷史。
經歷“貞觀之治”后的唐代,國家物資豐富。社會秩序良好,鹽業生產也有了很大發展。唐肅宗乾元元年(758),第五琦變鹽法。在淮南鹽區的海陵、鹽城置監院,以免除徭役為優惠條件,招募無業游民到兩淮地區煮鹽。唐寶應元年(762),劉晏兼任鹽鐵使和兩淮轉鹽運使,在全國產鹽區設置四場十監,負責食鹽的生產和收購。鹽城境內當時設有淮南道海陵監和鹽城監,海陵監署在東臺場(后移至泰州),鹽城監署在鹽城。海陵監歲煮鹽60萬石,鹽城監歲煮鹽45萬石,兩監年產淮鹽100余萬石。“天下之利,鹽利居半”,兩淮鹽利可抵百余州縣的稅賦。為何兩淮鹽產多于全國其他鹽區,“蓋以斥鹵彌望。可以供煎煮,蘆葦阜繁,可以備燔燎”。。淮南是當時全國最大的食鹽產銷中心,而鹽城的海鹽生產規模又逾淮南鹽區鹽產大半。
宋初,在東南鹽區設提舉鹽事司管理鹽業產銷。兩淮鹽區設有利豐、海陵、鹽城3個鹽監和29個鹽場,鹽城境內就有11個鹽場。宋代范公堤的修筑,“有束內水不致傷鹽,隔外湖不致傷稼之功用”。鹽業生產進一步發展,境內二監年產鹽107萬石以上,仍為淮南產鹽之冠。南宋建炎二年(1128)黃河奪淮經蘇北境內人海,大量泥沙人海,海涂日擴,海岸線迅速東移,范公堤西亭場,鹵水漸遠,更有西隅湖淮潰決,淡水沖灌,場灶產量大減,煎灶紛紛東移,還有許多鹽場廢置。兩監僅轄境內8個鹽場。元時,兩淮設置25個鹽場,鹽城境內鹽場恢復至13個。元世祖時有“兩淮鹽稅甲天下”之說。鹽城其時因鹽業興旺發達,被《元史·地理志》列為上等大縣。
明初,飽受元末戰亂及社會動蕩的兩淮鹽區,勞動力匱乏,經濟蕭條。洪武年間,朝廷遣蘇、松、嘉富庶之民數萬,充實淮揚二郡,入籍燒鹽(史稱“洪武趕散”),一度使鹽區恢復生機。兩淮設鹽運司,下設通州、泰州、淮安三鹽運分司,鹽城境內仍有13個鹽場。清承明制,朝廷注重新增灶丁,恢復鹽場設備,筑堤防潮等措施。鹽業生產得到恢復。全國和兩淮鹽課歲人都在不斷增長。順治元年(1644),全國鹽課歲入15.9萬兩;康熙六年(1667)為275.5萬兩;雍正二年(1724年)為426.2萬兩;乾隆十八年(1753年)增加到701.5萬兩。兩淮鹽課收入為119.7萬兩,乾隆八年(1743)增加到256.8萬兩。清中葉后,淮南鹽區因海勢東移,鹵淡產薄,鹽產規模驟降。嘉慶七年(1802),兩淮28場鹽產計200.11萬引,折40.03萬噸;到宣統三年(1911年),兩淮21場產鹽245.14萬擔,折12.26萬噸。嘉慶七年,鹽城境內11個鹽場產鹽量為118.9萬引,折23.8萬噸,占兩淮鹽總量的59.4%;到宣統三年,鹽城境內10個鹽場產量僅為146.8萬擔,折7.34萬噸,占兩淮鹽產總量的59.9%。
民國初年,兩淮鹽區傳統的制鹽業逐步衰竭,而墾植業日益興盛。以張謇為首的民族實業家在短短的幾年中,掀起了廢灶興墾熱潮。南起長江口的呂四場,北到灌河口的陳家港,先后成立了77家鹽墾(墾植)公司,鹽城境內就有63家之多,這些鹽墾(墾植)公司通過收并垣產蕩地,興建墾務工程,雇公招佃,遷徙通、啟、海棉農10余萬人興墾植棉,一度使墾植事業達到高潮。由于帝國主義的入侵限制了民族資本的發展,落后的生產關系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簡陋的水利設施無法抵御頻繁的自然災害,加之管理混亂和高利貸盤剝,到40年代末,境內的鹽墾公司紛紛解體。然而,廢灶興墾事業為新中國成立后淮南鹽區的廢灶轉產以及農田水利建設提供了借鑒,打下了基礎。境內臺南、臺北、鹽東、阜東4個鹽場傳統的煎鹽歷史終止于50年代末期。
建國后,境內鹽區歷經了1958年和1978年兩次建筑灘曬鹽場辦鹽高潮。省屬灌東、新灘、射陽鹽場幾次反復歸省和下放管轄。1996年,省鹽務局成立了江蘇銀寶鹽業集團公司,專門管理三個省屬鹽場生產發展。2008年5月,經省政府批準,銀寶鹽業集團公司及下轄的三大省屬鹽場再度下放鹽城市管轄。全省八大海鹽場,鹽城有三個,且最大的省屬灌東鹽場就座落在鹽城境內的響水陳家港。鹽城還有全省最大的地方鹽場響水三圩鹽場和濱海、射陽、大豐地方鹽場。至今,鹽城仍然是我國重要的八大海鹽生產基地之一。
幾千年的海鹽生產發展歷史貫穿鹽城歷史全過程而從未中斷,直接帶動當地社會各方面的發展。無論是淮南的煎鹽還是清代以來淮北的曬鹽生產,鹽城作為中國海鹽業發展的歷史縮影一點也不為過。遍及鹽城各地的海鹽歷史文化遺存和繼續發展的海鹽業,已成為通過鹽城了解中國海鹽文化的基本內容。
二、成鹵浸泡過的地域文化符號彰顯了中國海鹽文化的積淀
鹽城,因“鹽”設城,歷經兩千余年的歷史浸潤,這里的一切無不打上“鹽”的烙印,散發著濃郁的咸鹵味。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這里的地域文化“符號”非常獨特地彰顯了中國海鹽文化的深厚積淀。
(一)鮮活的“成”地名
走進鹽城,踏上通衢要道204國道,公路沿線東西兩側的鄉鎮村組、集鎮街坊,到處都能嗅到“鹽”的咸味。“煙火三百里,灶煎滿天星”,昔日壯觀的淮南煎鹽場景雖然風光不再,但是被淮鹽浸泡過的與“鹽”相關的地名,卻星羅棋布,俯拾皆是。至今鹽城的地名當中仍保存有“場”、“團”、“灶”、“總”、“倉”等與鹽業生產管理相關的名稱。帶“場”的古地名今天已罕見。因為鹽城境內的古鹽場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變遷之后,陸續都成為大大小小的集鎮了,如鹽城北郊的衛星鎮新興,民間仍稱“新興場”;鹽城南郊的伍佑鎮,東晉時即設,宋代一個叫伍佑的團練推官重建,因而稱之,后衍為伍佑場。像串場河沿線的劉莊、白駒、草堰、東臺、梁垛、安豐、富安等集鎮,當年均是淮南中十場赫赫有名的鹽場。“團”是淮南鹽區生產組織,灶戶“聚團共煎”的生產形式是明代灶戶“團灶”組織的基礎。中十場北側的草堰場,從五十里河北段到斗龍港東岸,共設東、西、南、北4個團,擁有鹽灶40座,如今東團、北團成了西團鎮的兩個村,境內還有18個村和48個自然村組的地名與“團”有關。“灶”是灶民煎鹽的重要設施,明清時曾作為鹽區最基本的生產單位。境內因“灶”稱名的有頭灶、三灶、四灶、六灶、沈灶、南沈灶6個鄉鎮,另外還有85個村及368個自然村組也是因“灶”得名。“總”是鹽場灶民聚居的單位,明初大規模移民墾荒燒鹽,為了對散居在海邊的灶戶實施管理,各場設“總”若干,以次為序。清嘉慶時,東臺富安場就設有30個總。今天沿海地區鄉鎮仍保留一總、二總、三總的地名。境內還有7個村及37個自然村組也是以“總”命名的。“倉”即鹽倉,宋代鹽倉隸屬于鹽監,明清時各場均建官鹽場于集鎮之上,并有正倉與便倉之分。以枯枝牡丹名揚天下的亭湖區便倉鎮,當年就是伍佑鹽場的便倉所在地。東臺三倉鎮也是當年鹽商設置鹽倉于第三條沙河畔而得名,境內因“倉”設地名的還有11個村和18個自然村組。“丿”是明清后期及清代以后灶民煮鹽的重要生產工具之一。因煎鹽省草省時,操作方便,兩淮地區普遍使用。因“丿”得名的有曹丿、潘丿、華丿,境內還有6個村及13個自然村組亦是以“丿”得名的。當年煎鹽用的盤鐵,點鹵成鹽用的皂角等均在地名中找到蹤跡。如濱海有鐵盤洋、天盤,響水有皂角樹、皂角等自然村組的地名。民國時期沿海各場掀起廢灶興墾高潮。這個時期墾區新設的地名就有鹽墾公司的印痕。大豐市的地名就是源于1917年張謇創辦的草堰場大豐鹽墾股份有限公司的名稱。裕華鎮地名源于1922年陳儀創辦的裕華墾植公司之名。新豐、阜豐、德豐、成豐、廣豐等地名均源于大豐鹽墾公司各工區的名稱。通商鎮是從1919年張謇創辦的通燧墾植和1930年趙漢生創辦的商記墾團兩個鹽墾公司各集一字而得名。以上這些“咸”地名,作為地域文化中最為鮮活的“胎記”和“活化石”,如今已深深鐫刻在鹽阜大地的版圖中,成了一道別致而有趣的文化符號。
(二)獨特的鹽民俗
兩千多年來,鹽城的先民們在這塊貧瘠而多難的土地上,為了生產世人稱頌的“五味之祖,食肴之將”之海鹽而世代勞作,留下了一系列獨具特色的沿海生產生活習俗,為多姿多彩的蘇北民間民俗文化頻添一道迷人的風景線。
明清時期,境內兩淮鹽區的鹽(灶)民和鹽官(商)們的信仰習俗有明顯區別。鹽官是封建時期各朝代官方為管理鹽政而設的官吏。據史載,蘇北境內最早的鹽官要數漢時的鹽瀆鹽鐵官署官員。有史記載的鹽官當為東漢第一任鹽瀆縣丞孫堅。北宋年間,晏殊、呂夷簡、范仲淹三位宰相都曾先后做過東臺西溪鹽倉監官,后人稱為“西溪三杰”。鹽官和鹽商都尊崇管仲為鹽業祖師。管仲,又叫管敬仲,為春秋初期的政治家。管仲由鮑叔牙薦于齊桓公,委以重任后,以統籌鹽鐵利潤助齊桓公成就霸業。每到春節,鹽官(商)們家里都是掛管仲畫像,侍奉香火,期望管大爺保佑在新的一年里風調雨順,鹽利大增。
但是,世居海邊歷代以燒鹽為生的鹽民卻不信仰管仲,他們信的只是龍王爺。因為管仲不能帶給他們直接利益,而龍王爺卻可以保佑他們多收鹽、多得利。據傳,六月初六是龍王爺的生日,這一天曬的鹽又叫“龍鹽”。每年正月十五日,鹽民家家要燒“龍王紙”,祈求龍王爺在新的一年中多行好事,確保產鹽好收成。
鹽民常年生活在海濱,與漁民和農民在生產生活習俗上又有不同的區別。鹽民制成的鹵水怕雨水沖淡,曬好的鹽怕雨水淋化,所以每天清晨和漁民一樣有觀天的習慣。以早上為天氣情況為依據,對全天的氣候作出判斷,決定鹽鹵灌格子。
在對待晴、雨、風、旱、澇等自然氣候的態度上,鹽民與農民和漁民亦有不同的理解和喜惡。農民希望一年到頭風調雨順,最害怕暴雨連天和久旱不雨;漁民出海打漁,最害怕狂風巨浪和暴雨潮漲;鹽民卻最盼望久旱不雨,烈日炎炎且刮風的長晴天。淮南鹽場燒鹽主要靠晴天曬灰,場上鹽花多才淋出好鹵,所以太陽成為鹽民的生產主宰。每年夏秋之際,沿海灶民有敬神做會、燒香拜太陽神的習慣。
清初,境內安豐鹽場鹽民詩人吳嘉紀長期生活在鹽區,對鹽民終日熬波的苦難生活了如指掌。他曾有一組反映鹽民熬鹽疾苦的《絕句》詩,描述鹽民為了生計盼望烈日熬鹽的心態,非常生動。詩曰:
白頭灶戶低草房,六月煎鹽烈火旁。
走出門前炎日里,偷閑一刻是乘涼。
小舍煎鹽火焰舉,鹵水沸騰煙莽莽。
斯人身體亦猶人,何異雞鷺釜中煮。
今年春夏雨不息,沙柔泥淡絕鹵汁。
坐思烈火與烈日,求受此苦不可得。
字字句句,如泣如訴,苦難的鹽民在熬鹽間隙走出灶房,站在炎酷的赤日下,僅是為了偷閑乘涼,在灶房煎鹽,灶民如同雞鴨在火中煎烤,遇到夏雨綿綿、泥淡鹵絕無法生產時,卻又盼望烈火和烈日,反而“求受此苦不可得”,足見炎烈的日光對于鹽民來講多么重要。
鹽民還喜歡常刮風。曬鹽的鹵池里盤的都是鹵水,除了有日光自然蒸發水分,再刮些涼風,有利于加快蒸發,風刮得越大,對盤鹵、曬鹽就越有好處。漁民在海上捕魚,希望有點小風,便于鼓起風帆行船,但最怕大風,風大浪大,行船危險。農民對風的態度不太明顯,因為有風無風不大影響生產和生活。但反對大風和臺風,這會刮倒莊稼和房屋,危及生命和財產安全。有時候,農民、漁民、鹽民之間的親戚在一起“坐桌子”吃喜酒,席間因為對待風和雨截然不同的態度也會各執一詞,誓不相讓,甚至吵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
鹽阜民間的城鄉農民一直有“送灶”(又叫“祭灶”)的習俗。每年臘月二十三送灶為“小灶”,二十四日則為“大灶”。而鹽民就沒有“送灶”的習俗。鹽民靠燒灶煎鹽為生,一日熄灶不煎鹽,就一日吃不上飯,又叫“熄火窮”。因此,鹽民就是過大年也絕不送灶。他們認為,哪家送了灶就等于丟了飯碗。
沿海一帶漁民出海捕漁有許多禁忌。其中較為顯著的是有歧視婦女的封建習俗。如女人不能跟船下海,否則會遇上風浪,捕漁有翻船危險。平時女人就不能站在船頭,怕陰氣太重,出海捕不到魚等。但鹽民就不一樣,在熬鹽過程中,曬灰、挑灰、淋鹵,勞動強度大,不僅男人要干活,女人也得幫著干。有時男人生病,女人還得領頭干活。熬鹽以一家一戶為生產單元,也有幾戶人家合一鹽盤,團煎共煮,輪流煎鹽。因此,鹽民在生產過程中不像漁民那樣有歧視婦女的禁忌和習俗。
境內鹽民們還有給鹽過生日的習俗,相傳每年正月初六為“鹽婆婆”生日。鹽民對鹽的生日十分重視,這一天鹽民要處處圖吉利,祈望鹽婆婆高興。早晨,由家主帶著灶丁們到產鹽的亭場或灶房邊燒紙磕頭,祈求鹽婆婆的顯靈開恩,年內多產鹽,鹽色白。祈告完畢,各人都要象征性地干些活,表示新年開工了。這一天如果是晴天,鹽民們格外高興,這能預示全年收成會好。
鹽阜民間,“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沿海鹽民的生產生活習俗不同于漁民和農民,這些十分有趣的民俗又成為沿海一帶揮之不散、抹之不去的城市記憶和文化符號,作為海鹽文化的積淀,對沿海人民的生產生活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三)民間文藝
淮劇既是江蘇省主要的地方戲劇種,也是中國戲曲園地的一枝秀麗花朵。鹽城是全國著名的淮劇之鄉,作為淮劇藝術的主要發源地,鹽城擁有全國12個淮劇演出團體中的一半,淮劇事業也是鹽城市文化事業的主要組成部分。淮劇的主要唱腔就是大悲調。這種大悲調的生活源泉,就是來自海邊鹽區鹽民的生活。
鹽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從事繁重的煎鹽生產勞動,而且還要飽受鹽吏、把頭、垣商以及灶長等的欺壓和剝削,整日在曠野的池灘亭場勞動,心中的苦難無法釋放,于是習慣隨口唱和,自訴悲情。到了明清后期,隨著徽州鹽商來到海邊鹽場坐場收鹽,運往揚州集散,他們帶來了徽州文化的影響。徽戲對鹽城一帶戲劇的影響很大,藝人們在原來民間小調、童子戲、門嘆詞的基礎上,逐步形成鹽淮小戲。民國后期以及建國后,在吸收徽班進京后的京劇養分,演變發展成今天著名的地方戲劇淮劇。因此說,淮劇的最早藝術源泉也是有苦成的鹽鹵成分的。
王艮是明初著名的哲學派別泰州學派的創始人,更是世居安豐鹽場灶民出身的儒者。他早年在海邊鹽場從事生產,耳染目濡灶民生活的艱辛。王艮創立的泰州學派是明代平民儒學的主要代表,思想和學風都有鮮明的平民色彩。元末明初文學大家施耐庵,早年曾追隨鹽民起義成立大周政權的白駒場人張士誠到蘇州做官。后為避戰亂辭官返鄉,隱居白駒,以張士誠起義為背景寫成千古不朽的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被譽為清初詩壇三大家的著名鹽民詩人吳嘉紀也是境內安豐鹽場人,他專寫反映鹽政腐朽和鹽民苦難的詩詞,呼鹽民的哀號,集百姓的心聲,時有“東陶詩太苦,總有斷腸聲”之說。他的《陋軒詩集》曾于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被清廷列為禁書。清代名著《桃花扇》作者孔尚任、列揚州八怪之首的鄭板橋、虎門銷煙的名臣林則徐、近代著名思想家魏源等均在鹽城境內留下許多反映鹽場、鹽民以及鹽政等方面的詩、詞文章。另外,還有許多民間詩人創作了大量的像《灶民嘆五更》、《燒鹽歌》、《灶戶前世不曾修》等膾炙人口的詩詞和文學作品。
(四)民間歇后語和謎語
民間歇后語和謎語也是地方文化中的組成部分。鹽城沿海一帶許多民間歇后語,形象生動,富有生活哲理,同時更帶有明顯的咸味。例如:
鹵缸里摻水——搗蛋(倒淡)
鹽包掉河里——白送
鹽稟上冒氣——成(閑)氣
鹽灘上走路——步一個腳印
咸肉湯下面——不用鹽(言)
醬缸里抓把鹽——不壞事
咸菜燜豆腐——有言(鹽)在先(鮮)
王媽媽喝鹽鹵——脈定心定(死了)
沿海民間還流傳了與海鹽相關的謎語,例如:
生來好與水作伴,幾經曲折到人間。
莫嫌來至泥沙中,潔身自愛白雪般。
(謎底是海鹽)
遠看一片白,近看白一片。
象霜不是霜,受潮把形藏。
(謎底是海鹽)
白白一片是雪花,放在水中不見它。
生活天天少不了,單獨入口叫哇哇。
(謎底是食鹽)
家住大海,走上岸來。
太陽一曬,渾身變白。
(謎底是灘曬鹽)
以上這些朗朗上口、幽默諧趣的民間歇后語和謎語充滿了海邊的生活味道,充分展示了中國海鹽文化的滲透和傳承的魅力。
三、風格獨特的鹽城城市精神傳承于中國海鹽文化的精髓
江澤民同志曾經說過:“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如果沒有自己的精神支柱,就等于沒有靈魂,就會失去凝聚力和生命力。強大的精神力量不僅可以促進物質技術力量的發展,而且可以使一定的物質技術力量發揮出更好更大的作用。”偉大的事業需要并將產生崇高的精神,崇高的精神支撐和推動著偉大的事業。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需要精神,一座城市同樣需要精神。一座城市的精神和品格就是這座城市的全部魅力。如果說日新月異的市容市貌比作為一個城市的“筋”和“骨”、將以精神文明程度和市民素質為內涵的城市精神比作為一個城市的“氣”和“神”。只有“形”、“神”俱佳的城市,才會生機勃勃,充滿活力,富有競爭力。
目前,一些國際大都市都有自己的城市精神,如美國紐約、英國倫敦、日本東京等。這些城市讓自己的城市精神去教化人、熏陶人,讓居民的品格和氣質與自己的城市去同化、去融合。江蘇的許多城市也都有自己的城市精神,蘇州市的城市精神是:崇文、融和、創新、致遠;無錫市的城市精神是:尚德、務實、和諧、奮進;宿遷市的城市精神是:生態為歸宿,創業求變遷。
2003年初。在鹽城全市向“富民強市、跨越發展,努力在蘇北率先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宏偉目標邁進的初始階段,鹽城市委提出了“艱苦奮斗,創新創業,團結拼搏,進位爭先”的鹽城精神。這十六字的鹽城精神內涵豐富,既包含著鹽城人所具備的傳統美德,又賦予其與時俱進的時代特色。
筆者從事海鹽文化研究多年,我認為鹽城精神這高度概括的四句話,與海鹽文化是有傳承關系的。鹽城精神精髓的東西均是傳承于海鹽文化的內核。
鹽城經過兩千多年的海鹽文化浸潤,底蘊豐厚的物質的和非物質的文化遺存充分反映出了鹽城的城市之魂、城市之根就是海鹽文化。
從本土文化角度說,海鹽文化有其封閉性和保守性的一面,這是與特殊的海鹽生產環境相聯系的。歷史上,鹽阜一帶因黃河變遷北移山東,海潮頂托,海嘯頻繁,淮河流域水旱災害不斷,加之兵荒馬亂,鹽業、農業生產發展受到嚴重制約,商品經濟意識也受到嚴重阻滯。頻繁的自然災害和戰亂紛爭,致使這里的灶民百姓常常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大潮退后,鹽民們再度回到鹽灘上,重建家園,恢復生產,如此周而復始,使蘇北特別是沿海地區形成了缺乏鮮明個性特征的斷裂狀態的淺層文化模式。這種在海鹽生產和農耕漁業的生產方式下產生的本土文化,具有一定的封閉性和保守性。鹽城歷史上盡管經歷了多次移民遷徙,但未能構成具有先導性和集優性特征的移民文化。因為移民文化的產生,依賴于移民社會。鹽阜一帶構成復雜的移民大多是被動性移民,即為形勢和環境所迫。早期的海邊鹽民是當著人犯充軍發配的,具有懲罰性;兩晉南北朝時期的零星移民是因避北方戰禍,具有盲目性;明初“洪武趕散”,江南移民規模較大,但也較分散,不具集中性;民國初期廢灶興墾,通、啟、海棉農大量移民,處于弱勢的“海門蠻子”文化很快被本土文化同化。鹽城未形成移民文化,也說明了海鹽文化本土封閉和保守,這是海鹽文化中消極的一面。
當然,我們更應該看到海鹽文化主流的積極的一面。海鹽文化給今天的鹽城傳承了極為寶貴的精神財富。這其中的精髓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體現:
(一)艱苦奮斗、負重奮進的創業精神
早期在海邊煮鹽的先民社會地位非常低下。灶丁均入“灶籍”,世襲因之。宋代社會地位低下的“三籍”分別為“軍、匠、灶”,而“灶籍”又是最低等的。灶民生產生活所處的環境極其惡劣,終日在曠野下勞作,一遇潮災,無處藏身,生命安全沒有保障。長期獨特的生產方式和惡劣的生存環境,錘煉了先民們不畏艱險、艱苦奮斗的堅強意志,鹽民們只有負重奮進,埋頭苦干,才能戰勝面對的所有困難。
(二)剛勇堅毅、百折不撓的斗爭精神
地跨兩淮的境內鹽區飽受颶風海潮侵襲,鹽民同時還受鹽吏和灶頭的欺詐,苦不堪言。面對災害,鹽民們不畏風險,鍥而不舍,整理沖散的家園,重新創業,面對無情的鹽吏和官商灶頭,鹽民們煉就了剛勇堅毅、百折不撓、敢于冒風險,敢于抗爭的斗爭精神。元末鹽民張士誠的抗元大旗威震江浙大地,近代新四軍鐵蹄東進鹽阜平原迅速發展壯大,無不與這里的人民不屈不撓,剛勇果敢、斗爭意識堅定相關聯。
(三)團結協作、共同拼搏的團隊精神
唐宋時期,官府衙門為了控制稅源,嚴防私煮,在制作煮鹽工具時,故意將盤鐵鑄成大而重、且分成數角的式樣,鹽民得令開煎,需將各家數角盤鐵聚集合成。盤鐵厚大,每舉火一次,通常需連續十余天,數灶輪流操作,這就是“團煎共煮”。在煎鹽過程中,鹽民們非常注重團結配合、協作支持的團隊精神。
(四)勇于創業、敢為爭先的進取精神
鹽城在長達兩千多年的中國海鹽生產歷史進程中,在兩淮甚至在全國扮演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煮海之利,重于東南,兩淮為最”。漢代,鹽城有鹽亭123所,環城皆鹽場。唐時,境內海陵、鹽城二監每歲煮鹽百余萬石,列全國產鹽地之首。元中葉,兩淮鹽場產鹽380萬石,居全國之首,境內13場產鹽290萬石,占淮鹽總產的76%。“兩淮鹽稅甲天下”,境內鹽場對全國的貢獻可想而知。正是由于鹽城歷代鹽民“勇于創大業、敢為天下先”的不懈努力,才使得古代鹽城的產鹽規模、產量、鹽稅交納等方面成為兩淮甚至全國領軍的突出地位。
境內歷代鹽民在長期的生產實踐中,不畏艱辛,艱苦奮斗;百折不撓,創新創業;團煎配合,團結拼搏;積極進取,敢為人先。這些優秀的傳統美德,沒有因東海的潮起潮落而消蝕,歲月的蹉跎而退隱,而是經過歷史的沉淀,成為底蘊豐厚的海鹽文化中熠熠生輝的精華,更是傳承給今天鹽城810萬人民的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今天,鹽城人民倡導的“艱苦奮斗,創新創業,團結拼搏,進位爭先”的鹽城精神,其實就是歷代鹽民優秀品質的精髓在新時期的再現。
作者簡介:于海根(1960-),男,鹽城市政府《鹽城年鑒》副主編。
(責任編校 程龍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