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康納作品中的女性意識

[摘要] 弗蘭納里，奧康納作品中的女性人物獨立、精明并且強悍。這樣的形象暗合了婦女解放運動所倡導的“新女性”的意象。然而，這些女性常遭遇突然的暴力甚至死亡。肉體的毀滅卻總能為之帶來靈魂的救贖。事實上，這一反復出現的模式反映了奧康納傳統的極具基督教色彩的女性意識，在她看來，女人應該安心于男人助手的位置，這是上帝設立的秩序。

[關鍵詞]

女性意識 基督教 社會地位

美國南方女作家弗·奧康納的短篇小說中常充斥著暴力場面。令人費解的是，受害者幾乎全部是代表“新女性”的女強人，并且伴隨著猛烈的暴力而來的是靈魂的救贖。本文試從奧康納的基督教信仰入手，分析這一現象的成因及其深刻寓意。

基督教認為上帝創造女人的目的是幫助男人。女人受造的原因決定了其職責是順服男人的管轄，因為女人的使命是作男人的助手。這是上帝設立的秩序。當女人既不愿意接受助手的角色又不愿意遵守上帝的秩序時就會犯罪。為了能夠“如上帝能知道善惡”夏娃偷吃禁果犯了罪還連累了亞當，使他也陷在罪中。夏娃超越助手的角色、左右男人的行動，才產生了原罪致使整個人類墮落并使死亡降臨到世上。為了拯救人類，上帝“道成肉身”，以耶穌這一“人”的形式來到世上傳講悔改的福音，最終代替世人被釘十字架并三日后復活，打敗了掌握死權的魔鬼，完成了救贖計劃。在這一漫長過程中，人類從上帝創造的萬物之靈到背棄上帝命令墮落為罪人，再到接受救贖重新皈依上帝，經歷了種種磨難，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夏娃——女人的代表。

基督教認為遵守上帝設立的秩序十分重要。原罪的產生證明女人容易驕傲自大，對權利有極強的占有欲。因此，女人容易受到誘惑，是軟弱的器皿。與此同時，女人對助手身份的不安心又常促使她們篡奪領導權。這兩方面的弱點使得女人極易犯罪。圣徒保羅明確地指出：“女人要沉靜學道，一味地順服。我不許女人講道，也不許她轄管男人，只要沉靜。因為先造的是亞當，后造的是夏娃，且不是亞當被引誘，乃是女人被引誘，陷在罪里。”這段話強調女人的附屬地位，要求女人順服男人。因此，家庭的主權在丈夫手里，社會的主權在男人手里。為了強調女人的從屬地位與卑微的身份，保羅作了個形象的比喻：“男人是女人的頭”。作為身體的女人應該無條件地順從男人的意志，不能自作主張。因此，基督教文化強調女性對男性的服從與尊重。

作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奧康納多次在公開場合表明信仰對其生活與寫作的重要意義。她明確地指出：“我從基督教的正統觀點來看待一切，這就意味著對于我來說，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我們通過基督的救贖和我在世界上看到的一切都與此有關。”顯而易見，對奧康納來說現實生活中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基督的救贖進行的。她很自然地將其對信仰的全部體驗編織進作品之中。奧康納在其作品中描述了女人擁有權利、地位后的可怕后果，極力捍衛基督教對女人作出的規條。所以，從表面上看，奧康納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擁有女人所追求的一切權利與能力，是人們崇尚的“新女性”。然而，她們卻并未因此獲得幸福，最終不能避免失敗甚至死亡的命運。

《格林里夫》里的梅太太十幾年來一直把雇工格林里夫踩在腳下。作為朋友們心中“所認識的女人當中最杰出的一位，”她早已拋棄了作為女人溫順的職責，事事以自我為中心。特別是對格林里夫及其一家人，梅太太從未手軟過。在她看來，對付常常想違背她命令的雇工，“除了用鐵碗之外，別無其他辦法”。因此，作為“王國”的統治者，當格林里夫家的公牛跑進她的農場時，她不但拒絕了格林里夫把牛趕走的請求，還殘忍地逼著他開槍打死自家的牛。但是，如此強硬的女統治者的結局卻是被迎面而來的公牛頂死在自家的農場上。代表著一再被壓迫的男性力量的公牛打敗了象征著新女性的梅太太。這樣的結局實在耐人尋味。

《好人難尋》里的祖母為了能重游少女時曾參觀過的種植園，用所謂藏著銀器的“秘密夾板墻”來吸引孫子、孫女，從而間接地達到了操縱兒子的目的。盡管兒子不想理會她，祖母卻總能通過各種手段控制兒子的行動。當他們與逃犯“不和時宜的人”的相遇并面臨生命危險時，祖母仍然想像以往控制兒子一樣左右“不和時宜的人”而自保。結果卻是被連擊三槍喪命。

《善良的鄉下人》中的喬伊肢體殘缺卻擁有哲學博士學位并自認為是真正有才華的人。她決定做自己的主宰，刻意退縮在自己的天地中，將表示“歡樂”的名字改成了難聽的赫爾珈，并為重新創造了自我而得意。當她見到貌似天真的賣《圣經》的小伙子波因特時就計劃如何勾引他、羞辱他。喬伊自以為是地盤算“把他的羞愧全部打消，把它變成一種有用的力量。”事實證明，喬伊落入了自己設立的圈套，被波因特搶去木腿、眼鏡并狠狠地挖苦了一番后只能無助地呆坐在谷倉的閣樓上。在這次的兩性戰役中，代表企圖控制男性的喬伊被徹底地打敗了。

不難看出，通過這些堅強卻屢屢失敗的女性形象，奧康納提醒女性遵守上帝秩序的必要性。然而，奧康納的女性意識是建立在正統的基督教的基礎之上的。基督教認為人們靈魂得救的機會是均等的，也就是說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因此，保羅談到基督徒的地位時認為“你們因信基督耶穌都是上帝的兒子。……并不分猶太人、希臘人、自主的、為奴的、或男或女，因為你們在基督里都成為一了。”很明顯，盡管男女的特點不同、所有的職責不同，卻擁有平等的接受救贖的機會。所以，奧康納在讓其作品中的女性經受暴力打擊的同時，暗示其獲得了靈魂的拯救。

《格林里夫》里梅太太臨死前“象一個突然恢復視覺的人，可又感到亮光亮得叫人無法忍受”。“她好象正趴在那個畜生耳邊，喃喃地告訴它什么最終的新奇發現呢。”毫無疑問，梅太太最終看到了代表上帝啟示與天惠的“亮光”并獲得了預示著靈魂得救的“新發現”。《好人難尋》里的祖母在被槍擊前“頭腦突然清醒了一下”。這里的“清醒”暗示了原有觀念的瓦解——祖母已經意識到自己也是墮落了的人類大家庭中的一員，并不比別人好。這一改變暗示其靈魂的救贖。因此，在遭受槍殺后，祖母“象孩子那樣盤著腿，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仰視著萬里無云的晴空。”祖母的這一姿勢反映出其原罪得到上帝赦免后的快樂。《善良的鄉下人》中的喬伊呆坐在閣樓上時看到波因特的“藍色身形襯著斑駁碧綠的湖水盡力往前走去。”評論家認為這是暗示基督在海面上行走的典故。由此看來，奧康納的女性人物受到暴力打擊后都獲得了靈魂的救贖。

奧康納所處的時期各種思潮與變革風起云涌。人們的傳統觀念、意識不斷受到沖擊。然而，奧康納始終堅持其傳統信仰，決不盲從。符合基督教“博愛”精神的民權運動得到了她的支持。而她對婦女解放運動的態度則有些難以捉摸。但是，如果以基督教的正統教義為參照物這一問題會迎刃而解。在奧康納看來，上帝安排女人與男人在社會上的地位與作用各不相同，責任也不同。因此，鼓勵婦女爭取與男性同等權利的婦女解放運動不會得到奧康納的支持。相反，通過自己的作品，奧康納向讀者揭示了對這一運動的看法：女性企圖在兩性關系中掌握主導權的做法是徒勞無益的；女性應該遵從上帝的安排、作好男性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