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瘋狂的石頭》借鑒了英國導演蓋·里奇的兩部影片《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中的許多電影藝術手法,并成功的將其本土化,使電影自身具有極強的中國特色,這是《瘋狂的石頭》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
[關鍵詞]電影本土化 蓋·里奇《瘋狂的石頭》
英國導演蓋·里奇拍攝的電影《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得到了世界電影界的廣泛好評,他自編自導的作品《偷拐搶騙》更是打破了英國影史上最高票房紀錄,成為英國影史上最賣座的影片。而他的拍攝手法和技巧,包括導演理念也被許多國家的導演學習。而中國導演寧浩正是蓋·里奇的推崇者之一,在蓋·里奇的影響下拍攝的《瘋狂的石頭》在中國電影界也是風靡一世,是近幾年來不可多得的佳片。
的確,從《瘋狂的石頭》這部影片中我們能看出《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的許多影子,甚至有人說《瘋狂的石頭》抄襲了這兩部電影。但筆者認為《瘋狂的石頭》借鑒優秀電影導演的藝術手法,正是向世界上一流電影學習,促進中國電影發展一個非常不錯的舉措。而且從票房和觀眾的反映來看,可謂是好評如潮。仔細分析下蓋·里奇的這兩部電影和《瘋狂的石頭》,我們可以看出,寧浩在拍攝這部電影時不但融合了兩部電影的優點,而且將許多因素本土化,使電影故事發生的背景溶合在中國的文化、生活當中。讓《瘋狂的石頭》極其具有中國特色。
《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兩部電影的故事背景是英國倫敦,但在這兩部影片中并沒有看到世人眼中那個繁榮文明的倫敦,而看到的是倫敦的另一面,在倫敦這個現代化大都市里處于社會底層的人們的日常生活場景和精神狀態。影片的中心人物是很普通的幾個小混混,他們和黑社會幾股力量交替在電影中出現,看似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物。總能在最后交合在一起,并且產生令人意想不到的關系,不再像許多傳統的電影能最終帶給我們一個宏大而溫暖的人文關懷,而只是一場游戲似的狂歡,所有線索的交織。只為了一次陌生化的快感,一次被延長的謎底的揭破。他的影片中,故事作為一種過程,更著重于“講故事”的手法。導演借用畫外音等一直承認著他的在場,時常讓觀眾間離、反思。這在《兩根大煙槍》結尾中體現地淋漓盡致地:湯嘴里叼著手機手里夠著槍,此時手機聲響,畫面定格切至橋的遠景。影片結束。這一個結尾從其形式的開放性和懸念性上來說是其作為黑色喜劇的一種印證。
《瘋狂的石頭》故事背景放在了中國的重慶,重慶是一個集現代和傳統,時尚和落后為一身的都市,幾個中心人物也是在底層掙扎的普通重慶小老百姓。這和蓋·里奇的影片是多么的相似,但又是真正的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大都市,并且《瘋》片中的許多細節都讓我們十分信服,一看就是中國,一看就是重慶,比如纜車,比如街頭大罵,纜車中大媽那一句:“流氓”只有在中國才會出現。《兩根大煙槍》中弗蘭克四個人想要搶奪毒品販子手中的毒品,這在中國是不可能發生這種場景,但三寶喝健力寶中了假大獎卻是不可能在倫敦出現,只能在中國的大地上發生。而且在電影人物的語言上,蓋·里奇的電影里演員們使用著各種各樣的口音,猶太英語的渾厚,黑人英語的油滑,俄式英語的咬舌,美式英語的不羈,愛爾蘭英語的裝腔做調以及吉普賽口音的口齒不清,讓整個電影顯得粗俗不堪,又讓一個個人物形象突顯鮮明,入木三分。而這些鮮明的語言特征和其所表現的獨特的英倫風味,更讓人百看不厭,人物多樣,性格分明,雋永的作品大抵如此《瘋狂的石頭》中演員們操著濃重的重慶話在影片中占重要的地位,非常的具有地方特色,又讓人感到親切。極具張力和爆發性的重慶話又和整部電影的內在的擴張性溶合在一起,使影片內容更加豐富。
從電影的敘事結構來看,蓋·里奇的電影《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總體上雖呈現著順敘及平行蒙太奇的狀態,但其結構內部的各條線索卻給人予如同看《低俗小說》之感,混亂不堪。在后現代主義者看來,這一切的造成是非理性的外在社會決定的。然而影片的混亂不堪卻又隨著敘事的進程陡見清晰。如《偷搶拐騙》影片故事發生后期,剛逃離賭場主魔掌的土耳其與tommy二人,三個黑人笨搶匪和把俄軍火商老布裝在后備箱的鉆石商艾維三撥人行駛在同一條街上,在此時交會彼此卻不自知。Tommy在扯了半天淡后把土耳其的牛奶扔了出去。恰巧扔在艾維的擋風玻璃上,后者一頭撞在墻上,這一撞可好,把后備箱中的老布撞了出來,蒙者頭罩的老布像無頭蒼蠅般在街中央亂動,一輛車急駛而來,不是別人,正是被老布把鉆石搶過去的三位黑搶匪。此段是主線交織的極致,在短短三秒鐘內完成了劇情的劇變,處理難度極大。蓋·里奇很機巧地使用了平行蒙太奇手法,在適當的剪切穿插之后。讓同時發生的事件有層次地展現在觀眾面前,其拼接之完美令人驚奇。還有一個經典橋段出現在影片最后,一無所有的土耳其與tommy來到空無一人的吉普賽人聚居地,前來取證的探員問他來此地意欲何為,正無話可答,情況眼看就要雪上加霜之時,忽見那只吞了鉆石的吉普賽狗跑了過來,“我們在遛狗,長官。”峰回路轉,一個大團圓的結局就此誕生。
《瘋狂的石頭》在故事行進中也是采用的順敘及平行蒙太奇講述手法。但在蒙太奇的運用中更加嫻熟,更具中國本土特點。比如影片的開頭就堪稱經典,這種三段式的敘事被一氣呵成的運用出來,毫不矯揉造作。就好像福克納的小說中的多角度敘述一樣,而蒙太奇的運用又精當的不能再精當。謝小萌從高空投下易拉罐,包世宏和三寶開車絮叨。道哥三人搬家,三件事同時發生,又通過易拉罐巧妙的聯系起來,堪稱全片的神來之筆。但這種多線交錯的敘事不同于蓋·里奇影片中的混亂不堪,讓觀眾看的清晰易變,能很快分清這幾路人等面目。《瘋》片中,寧浩要在這樣的時空環境中給人以一種反常的冥思苦想,玉石可能是改變二百多口子人命運的轉折,可能是包世宏價值的見證,可能是堅守在貧窮的信念中勇氣與樂觀。這種悲劇的宿命,只能在影片類似于中國傳統的大團圓的結尾中。通過觀眾的反思和對整部電影的審視中才能顯現出來,這是不同于西方,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在喜劇性覆蓋下的悲劇思考。
早在格里菲斯的時代人們就認識到,組成電影的最基本單位是鏡頭,電影之所以成其為電影就是因為他能在鏡頭上有著千變萬化的組合與排列。在蓋·里奇的電影中鏡頭的運用具有時尚和現代感,慢鏡頭、近鏡頭、倒鏡頭的運用產生出想象力無限的視覺效果。剪接干凈利落,節奏明快舒緩。能讓人尋找到一點全無束縛的觀影快感,這快感的或者很大一部分正是來自影片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快速簡潔的剪接,以倒敘開始、又不停在途中轉換時空因果順序的手法。純男性化的暴力競斗空間,以及帶點虛無荒謬的世界觀,在影片的開頭,弗蘭克等人去搶劫鉆石的一個段落,鏡頭對每一個人的動作進行了風格化的處理,迅速的鏡頭推進。凌厲快速的掏槍配合著滿口的粗話,一看就是非常典型的西方大都市中人的生活狀態,電影中有太多這樣精彩而痛快的畫面了。
《瘋狂的石頭》在運用電影鏡頭時,借鑒了蓋·里奇電影的許多鏡頭拍攝方法,但又改頭換面:大廣角交待全景與長焦大特寫渲染局部交織在一起,這是兩種視覺效果截然不同的鏡頭,把它們結合起來,再加上多角度的拍攝、快速的剪輯,出來的效果只能是夸張與荒誕,或者說,瘋狂。平均每個鏡頭的時間大概是一秒,這樣高密度的剪輯,從數量上來說并不算難,難就難在導演還擁有著清晰的思路。另一個視聽特點就是大量的運動鏡頭,尤其是廣角的運動鏡頭。攝影機的頻繁運動,不但讓追逐場面顯得更迷人,也讓很多普通的場面顯得不再沉悶,而且很多運動本身是有修辭意義的。就像繞口令一樣,它的節奏與韻味,是固定鏡頭無法體現的。這種鏡頭下的人物生存狀態更加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更加貼近中國人的日常生活。《瘋》片中還有許多技巧都借鑒了《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比如麥克由香港飛重慶的過程,在幾秒鐘內,用純線性的結構,給予了完整的表述,與影片《偷拐搶騙》里埃維由紐約飛倫敦這一橋段,毫無二致。后來又以《碟中諜》里湯姆·克魯斯的架勢偷取寶石,動作干凈漂亮,這中借鑒已經不是僅僅限于電影,而是擴大到所有可以學習的電影手法。
在電影中音樂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很多人看了蓋·里奇的《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后第一感覺就是一個字“酷”,這種感受很大一部分來自電影從頭到尾都在配合畫面播出非常刺激的音樂,英倫搖滾、重金屬、朋克、爵士都收錄其中,貼合著音樂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淋漓盡致的畫面。重金屬的節奏。沉重而帶點躁動的鼓點,冰冷的街頭。倉皇而一臉壞笑奔跑著的小混混。溫文爾雅的英國紳士淑媛是英倫這個古老國度的代表,但是這個國家另一面卻是朝氣又頹廢。在蓋·里奇的電影中,一切都是在表現這種朝氣又頹廢的英倫痞子氣,一種英倫痞子的精神上的應和,《兩桿大煙槍》開頭,兩個接頭混混手里拿著一皮箱的贓物玩命得躲避著警察的追捕,翻越欄桿以及伴隨著畫面所響起的讓人熱血沸騰的音樂,會讓人感覺到年輕的爆發與沖動,也許這樣的電影真的需要一種精神上契合才能真正體味其中帶來的純粹而奇妙的快感,可以說《兩根大煙槍》和《偷拐搶騙》里的音樂是富于英國化的。
而《瘋狂的石頭》里的音樂是中國化的。《瘋》片中的配樂十分考究有庫布里克的黑色幽默或者猜火車狂野情緒,而在戲謔中運用中國化的四小天鵝,拉克奇進行曲,效果不同凡響,雖然有點粗糙,但絕對驚艷。關公廟火警后追逐的一場戲,極富中國味道的場景里。配以純粹的國粹音樂,一聲接一聲高昂的鑼鼓大音把一個個快速剪接的鏡頭準確而強烈地壓縮在戲院的空氣里!奔跑加中國戲曲的鑼鼓點,這種充滿天才的手法著實讓人印象深刻。一伙小偷,幾個保安,來回切換的鏡頭,好像一組不停推進的人物特寫照片。伴隨著一段四小天鵝電聲音樂,突然間就有了很強的敘事味道。
從整體上看,這幾部影片中表現出來的兩個導演的個人價值觀是驚人的相似。在《兩桿大煙槍》和《偷拐搶騙》中,無論過程多么復雜,壞人多么氣焰囂張,善良的主人公多么絕望,結果都無非是好人莫名奇妙地,糊里糊涂地就戰勝了壞人,雖然絕大多數情況是壞人干掉了自己。這是蓋·里奇積極正義的價值觀。也正是觀眾欣賞他的地方。譬如在《偷拐搶騙》中,從不作假的土耳其獲得了從未想要的鉆石,而殘暴的壞人不僅沒有搶到鉆石,反而受盡折磨,死于非命,遭到了自己罪行的報應;同時,由于一時邪念犯下錯誤的黑劫匪們。也受到了應有的小懲罰。邪不壓正,弱必勝強,小惡者小報,大惡者大報,這是蓋·里奇一直想給觀眾傳遞的思想。在《瘋狂的石頭》里,寧浩同樣也堅持了這種積極正義的價值觀。視“信譽”為職業生命的江洋大盜麥克與其幕后老板稀里糊涂的對殺最終導致了群賊的搜滅。通過幕后交易達到侵吞國有資產目的的國企廠長和地產大亨最后也落得和盜賊們一樣可悲的下場。氣急敗壞的“道哥”在飛車瘋狂地搶了一袋“石灰”后,撞死在偶然打開的車門上。他們終于“荒唐地為著那塊所謂‘翡翠’的‘石頭’瘋狂地追逐至死”。包世宏也完成了自我的救贖。甚至在勇擒盜賊后連自己的生理疾病都突然間變的正常起來。這種中國式的大團圓結局,讓人在從頭至尾的放松和大笑中。體現到當代人的生存體驗和內心生活的真實狀況。
《瘋狂的石頭》是近幾年中國電影少見的佳作,能夠將蓋·里奇的電影手法本土化,真正做到貼近中國人的日常生活狀態和內心體驗是其成功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這對中國電影的發展有著不可估量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