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敏的詩(四首)

小童話小傾訴小自我

——為某人而作，獻給徐鉞

1

疾病如塵沙落在

我們的屋頂。你若呼吸

我如太陽風(fēng)里的星球

你敲打門楣，躲進暗室

修補離散的肢體，接合處

長出橙色峽谷般的傷口

我收集光影，為表面借來

煤灰顏色，又隨神經(jīng)末梢的勾回

百轉(zhuǎn)千折。我們相對成災(zāi)

如放進盒子里的兩只蟋蟀

時候到了就勾心斗角

2

月光摔在土里，田野滿是醉漢

我們的夜晚北風(fēng)吹，剩下一小半

坐在逆風(fēng)的酒壇子上數(shù)孩子

多美滿。鐵軌總是平行，河流

忘記了支流，長出在河之洲一樣的

倒刺。我身體的褶皺里

有的是大吵大鬧的青蛙，有的是

屁股開花的螢火蟲，你有沒有想過

將我剝開，翻轉(zhuǎn)，露出石板下的

迷你王朝

3

藏在柜子里的小書，許久沒有人翻看

我蜷縮在紙頁間，蜷縮在霉菌里，身子彎曲成一

團霹靂火

在一只呆呆鼠甜蜜的呼吸中，我翻來覆去地沉睡

又被你的語笑過分地雷起。世界那么大

池塘里住著一只把自己吹破的青蛙

而我要膨脹到什么樣子，才能讓你聽到那砰的一

下

4

在本詩的第四節(jié)，我將提到一朵蒲公英

英莖上蹦出個小魔女，騎著木棍滿天飛

我的孩子們，活該在黑森林里變成不能說話的石

頭

忍受著貓頭鷹不合語法的咒語，和一個傻瓜好脾

氣的絮叨

我被她洗凈，晾干，拴在棍子的第三個結(jié)巴上

我一會兒是昆蟲，被她銜在嘴里，儲為過冬的食

物

一會兒是營養(yǎng)土，將她埋在洞中，侍候安詳?shù)乃?/p>

眠

裂開閃電的天空下，云朵歪斜，像被她大腳踩過

的棉絮

而我跳上一小片飛毯，四處亂竄，無路可逃

只好苦苦尋覓，假裝蝦米都沒有發(fā)生

連鐘表也悄悄退回到開初的位置

我不怎么唉聲嘆氣，但有時也會大發(fā)雷霆

極端的日子里，我吞下一垛石子吐出一座山

我背金刀，騎烈馬，瘸一腿，眇一目，落草山中

吸風(fēng)飲露，不放過每一個落單的鬼魂和失路的弱

女子

心緒·愁城

收拾面容，繃緊肉體。眾生晴朗的日子里

我也不便過分潮濕。時至今日

要求避諱的詞語已經(jīng)夠多，喉管深部的裂紋

只有讓最尋常的表達更為吃力

這么長久的鬧騰，到底又能改動什么

雜耍者的戲法贏得了滿堂喝彩，而我

也要繼續(xù)蹦跳，繼續(xù)疾馳，在萬山的衰敗中

繼續(xù)，以一棵樹的姿態(tài)站在風(fēng)里

我的愿望非同小可，多么稠密的夜晚

也要退避三舍。但當(dāng)秋風(fēng)乍起，它也會如

夏日午后的陽光，在最熱烈的時候

陡然低了下去。我知道

稚拙的人早當(dāng)鉗口結(jié)舌，回至

最初的緘默。即使到冬天，那枯萎和攻伐

那犧牲與殺戮，那隙縫中伸展開的暗影

都是未經(jīng)我認同的事物。年年此際

時光如斬，唯有早發(fā)的冰雪依然止步于

我的門庭，那是愛我的人不忍戳我痛處。瞧

棲居在檐下的雷雨已經(jīng)漸趨松軟，好讓石頭開花

讓跋涉者在泥濘的歸途，也聽到蚯蚓

從低處傳來的歌聲。而我設(shè)想：一切的飛升

不過達于天頂。或者從更高處落下，也有一番風(fēng)

情

如此我便開始空前絕后地奔跑

在一道爬滿鳥糞的老墻上鋪開繾綣肉身

彭敏，男，1983年4月24日生于湖南衡陽，02年入中國人

民太學(xué)中文系，現(xiàn)為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06級碩士研究生。寫

詩、寫小說，其他尚無著落。曾獲第二屆未名詩歌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