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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斷暗夜里的魔手

2009-01-01 00:00:00
啄木鳥 2009年5期

一 河上漂來的女尸

自從電視臺把我派駐公安局記者站以來,每天去記者站上班的路上都要經過南二環的護城河。

記得隨刑警偵破第一樁系列強奸殺人案就是從這兒開始的。

3月28日,上午8點多一點兒,我仍舊是從方莊過來,穿過護城河上面這座立交橋往北進城,從這兒一直插下去,便是天壇東門和崇文門外大街了。但今天這座橋上與往日不同,圍站著很多人,有騎自行車的,有步行的,還有開車將車停在道邊下來特意觀看的,一看就知道準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騎車上橋,見大多數人都擠在橋欄桿處,探身往橋下的護城河那邊看。

我來到橋的北端,將自行車支在一旁,也沒鎖車,就側身貼近橋北端的欄桿處,從這個空當向橋西,也就是河水上游的河面上望去。雖說從橋頭往河面上觀望,視角斜了點兒遠了點兒,不如橋中央,但畢竟還能看清楚。

在這春天淡青色的河面上,一個物體正毫無變化地靜靜地慢慢漂來,漸漸地越來越近了。這時,很多圍觀者包括我,都已看出或猜出那是什么了,那漂浮物是兩腳朝著下游,下肢微微分張,腳上穿了雙白襪子,究竟是什么呢?我定睛仔細分辨,漸漸地,我看出好像是因水浸泡而浮腫了的皮膚。這人的上身也著深色衣服,雖是早春天氣,衣服卻像是夾的,雙臂向上分開伸張著,臉部怎么也看不大清楚。

從橋上人群圍觀的陣勢,到那靜靜漂來一點兒沒有變化的物體,所有這一切都會暗示每一個在場的人:那是一具尸體。

人越圍越多,我環顧一下四周,此時一輛藍白相間噴涂有“110緊急警務”的依維柯開過來了。車上跳下幾名巡警,我雖然與巡察中隊負責宣傳的民警很熟,那年整整一個夏天都在緊急警務車上跟蹤采訪報道。但那時都是在朝陽和宣武的警區,而且也只是幾輛車,幾個車組。況且時間很久了,就是見到了同車的巡警,也不一定認識了。所以,我是根本沒想著會有熟人。

這輛車上的巡警們有的拿著報話機在與“家里”聯絡通報情況,有的在忙著疏導交通,維持著秩序。

這時圍觀的群眾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唉,沒頭?”

“……是像個沒腦袋的……”

“有,那不是嗎?沉在水下了。”

那尸體的頭的確是向背部重重地垂仰了下去。由于從橋上先看到的是那尸體的腳腿部,所以,臉看不到也是可能的。

這時又有人在議論著。聲音還挺大。

“這是個女的。”

“怎么看得出來?”

“男的淹死了臉朝下,女的淹死了臉朝上。”

漸漸地,我也看清了,這具尸體的確是仰面朝天地躺著,只有兩只手露出水面,其余整個身體都在水平面下邊,浸在水里,不過,很貼近水面。尸體的兩臂,向上伸舉著,手指彎曲,顏色呈灰黃色,有點兒像商店里時裝模特的手,只是與尸體的整個部位相比起來,比例似乎顯得小了些。那是因為身體在水里浸泡后浮腫的緣故。遠遠望去,還能看到她兩手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連扯著,漸漸看清了,那是一道黑色的“線”。有人議論著,“嚯,還有鐵絲兒哪。”

那的確是一根由于掙扎抻開的鐵絲,我猜想,死者準是被人用鐵絲捆住雙手扔到河里去的。大概入水后求生的掙扎,使她拼出最大的力氣將兩臂向兩邊掙脫,頭向后揚,這種掙扎的樣子便是死者溺水后,臨死前最后的姿勢。

“看來是被人弄死的。”

“沒錯。不像是跳河自殺,也不知是為什么被人給害了?”

人們仍舊議論著、惋惜著。

是啊,究竟是誰?又是為了什么?用了怎樣的殘忍手段將她殺死的呢?我心里也一直翻騰著這樣的問號。

女尸漂浮得離橋越來越近了,慢慢地順流漂進橋拱洞。橋上觀看的人們又呼啦一下子跑到了對面橋欄桿處,等著看尸體漂出來。

我也推起自行車,準備過去,沒承想110警務車旁拿報話機通話的車長竟是我認識的那位車長。雖然我一時叫不出他的姓名,但看著眼熟,他也好像認出了我,沖我愣愣地看著。

“你是?那位記者同志吧?”他遲疑地發問。

“對,那年上過你的車,跟蹤采訪報道過。你是——小殷吧?”

我們熱情地握手。他告訴我他半年前調到這個警區來了。

我問:“小殷,這兒發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他道:“還不清楚,指揮中心通知我,說這兒發現了女尸,要過來看看。這不,已跟‘家里’匯報了,瞧,打撈隊的,還有法醫,都來了。”說著,他沖那邊一指。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見一輛剛停穩的警車上呼呼啦啦下來好幾個人,看樣子正準備實施打撈和現場初步勘驗。

我們趕緊過去,法醫是認識的,姓章,那年十一曾作為共和國同齡人采訪過他。握手寒暄了兩句之后,尸體便被打撈上來了。于是我便看著他們在現場又是拍照又是進行尸檢,很是忙碌。

打撈女尸現場的中心人物是章法醫,出現場的警察和圍觀的群眾都將視線集中在法醫身上,看他怎樣翻看尸體,怎樣提取標本。他是位經驗閱歷都很豐富的資深法醫,僅就我所知道的北京市公安局曾向社會宣布告破的幾樁疑難重特大自殺案、兇殺案、碎尸案等,都與他豐富的法醫學知識和嚴謹縝密的驗尸報告有著直接關系。

“尸體已被浸泡時間很長了。”章法醫非常老練地道,“看樣子應該有一個月左右了。”

他又仔細地翻動著這具剛被打撈上來的濕淋淋的女尸,仔細地檢驗著。盡管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注意力。

很快,他直起身,對打撈隊隊長點點頭道:“他殺!”他的語氣很肯定。然后他又補充道,“先運回鑒定中心,詳細的驗尸報告很快就能出來。”

“這案子要交哪兒來偵破?”我問章法醫。我知道110巡警只負責緊急事件的處置,兇殺案的偵破,他們一般是不接手的。這時,女尸已被搬運上車,準備先運到法醫檢驗中心檢驗、冷凍、儲存。

“既然是兇殺,可能要交刑偵部門來偵破。”章法醫回答說。

二 專業的驗尸報告

當天中午,在市局食堂吃午飯的時候,我打聽到河上女尸案的偵破工作,上級已決定交由方隊的刑警隊來偵破。

吃罷午飯,我給方隊打了個電話,說明我要跟蹤采訪河上女尸案的偵破工作,電話里方隊要我快過去,下午跟他一起去趟法醫鑒定中心。

北京市法醫檢驗鑒定中心坐落于北京市清河南鎮。占地三百畝。我已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

記得半年前我第一次來到這兒時,一進大門,便見到鮮花壇后那座白色的、上面點綴著小黑點的多層建筑。法醫檢測機構的法醫們曾告訴過我,假如我來這兒時正趕上盛夏,假如正趕上有一具高腐尸體被運進來,整個院子都有一股異味。這院子雖然被收拾得干干凈凈,正中央還專門設置了一個大花壇,但不知為什么,當時我總是感到有點瘆得慌。尤其是這座白色建筑物,在我看來總與另一個世界聯想起來,這白底黑點的外表顏色,當時讓我隱隱覺察出一種異樣和不祥來。

然而,隨著我與法醫的多次接觸,隨著我對法醫工作越來越多的了解,特別是當我看到每一樁刑事兇殺案都在法醫的協助下最終得以迅速告破時,漸漸地,我對法醫和法醫的工作產生了敬意,對這座白底黑點的建筑物開始感到熟悉起來,不再有那種異樣的感覺。

就是在這座建筑物內,一間間的化驗解剖室,正是含冤被害者申訴冤仇的法庭;是兇手法網難逃的地獄。就是在這兒,那些警服之外又身罩白大褂的法醫們,使那些被害人的冤屈得以昭雪,使那些逍遙法外的真兇最終伏法償命。法醫,他們是利用現代法醫學技術和科技偵破手段橫跨陰陽兩界的人。

我和方隊進了樓,來到辦公室。章法醫接待了我們。

章法醫是位經驗閱歷都很豐富的資深法醫。

“尸體已被浸泡時間很長了。”章法醫對方隊道。

“有多長時間了?”

“看樣子要有一個月左右了。”

“能斷定是他殺嗎?”這是方隊最關心的問題。

章法醫對方隊點了點頭,然后他又語氣很肯定地補充道:

“他殺!這是一樁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兇殺案。”

兩人都沒再說什么,大概是犯罪分子的猖獗使這兩位職業警察感到了一種責任重大的沉重感。

“昨天晚上,我一夜沒睡,對被害人進行了仔細檢驗,結論很清楚。詳細的驗尸報告很快就能打印好送來。”

“怎么?又熬一個通宵?”

“不快點不行。拖得時間越長,對你們破案越不利。”

“你還是沒有改變夜間工作的習慣?”

“現在歲數大了,不比從前。熬一夜,怎么也緩不過來。”

這時,一個年輕的助理法醫走了進來,他手里拿著一份報告,要遞到章法醫的手里,章法醫示意他直接遞給方隊。

方隊認真地看起了這份報告,我也湊了過去,這是一份頗為標準的法醫驗尸報告。只見在各欄里面清晰地打印著:

法醫驗尸報告

該尸為女性,年齡約為20~25歲之間。

1.溺死尸體口鼻部罩形泡沫,呈白色或淺粉色,其中混有血液,這是因為被害人入水后溺液刺激呼吸道黏膜分泌大量黏液與空氣、溺液及擴張的毛細血管滲出的一定數量的紅細胞血漿,經呼吸運動混合攪拌所致。

2.尸斑色淡,呈淡紅色。有鐵絲捆綁雙手掙脫的跡象。

3.雞皮狀皮膚,皮膚受冷水刺激后,毛發收縮,毛束隆起,這種現象常見于拋尸入水。

4.由于女尸手掌、足底皮膚被浸軟,故溺水時間當在30天左右。

5.女尸頭部有生前傷,可能為鈍器擊打所致,亦可能撞及橋墩等硬物而形成的生前傷。此外身背左腿等處有打撈所致傷痕,無生活反應。

6.呼吸道內有泡沫液,死后入水無泡沫。肺臟水性肺氣腫,切面有泡沫液流出。

7.根據此季節溺水尸體浮出水面常規,判斷此女尸可能死亡時間為一個月左右。

8.陰道被損,活檢試驗尚無明確結果,不能證實是否有精斑存活過。須待DNA培植后再得出結論。

9.鑒于上述幾點,死亡原因傾向于他殺。

10.尸體左耳后有一顆明顯的黑痣。

北京市公安局法醫檢驗鑒定中心

這時,在一旁的章法醫又對方隊和我補充道:

“從胃腸內有溺液這一點來看,生前入水者可能將溺液及其混雜物,咽入胃內并進入小腸。此尸溺死時間較長,因為溺液從胃腸滲至腹腔。假如她被殺后再被人拋尸入水的話,在水壓較大時,也可能有少量溺液壓入胃內,但不會進入小腸。”法醫停了停,轉換了一種稍緩慢的口氣,繼續道:“此外,這具無名尸由于在溺水過程中劇烈掙扎呼吸,引起兩側胸鎖乳突肌,肋間肌及胸大肌等呼吸輔助肌出血,這又進一步證實了被害者入水時仍存活的判斷。這兩點足以證實死者是被人活著推到水里的。”

“還有最后一點:拋尸入水的尸體,當水壓較大時,雖然也有少量水藻被壓入肺臟,但不能進入體內循環各器官,而生前溺水者硅藻會隨溺液一起進入肺臟,小的硅藻通過破裂的肺毛細血管,經肺靜脈進入左心,再隨體循環到達全身各器官組織,我們在死者的肝、骨、心骨髓及牙骨中都檢出了硅藻。”

我對法醫的很多專有名詞都搞不懂,但還是認真地聽著,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關被害人死因的詳盡論述,雖然枯燥生僻,但卻是真實的。我知道不少藝術作品中的關于法醫鑒定的描述都實在是太過于簡單化了。

“這些證據結果都支持女尸生前入水的結論。”這句話是章法醫為剛才他的論述所下的明確結論。

三 假設的推斷

我乘方隊的車和方隊一起回城,來到刑警隊參加由此案主管王副處長連夜主持召開的案情分析會。

很快,偵查員們被召集了來。一屋子人,一些看著面熟的偵查員也都微微沖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方隊坐在屋里正當中靠南墻的沙發上,先給大伙通報案情,見王副處長進來,點點頭,打招呼道:“處長,我們先說著呢,您坐。”他熱情地招呼著。

方隊介紹了女尸的發現經過,呷了口茶,繼續道:

“驗尸報告從法醫學的角度證明:死者是被人活著投入水中。也就是說,這是一起兇殺案!”

方隊接著道:“根據法醫鑒定的結果,死者為女性,年齡大約在20歲至25歲之間。從臨死時掙扎的姿勢,兩臂外張,雙腿繃直,雙腳腳尖前繃,頭向后挺,以及還遺留在死者手腕上的鐵絲和手腕上遺留的明顯的鐵絲勒痕等推斷,死者是被人用鐵絲勒捆住雙手扔到河里的。被害人在水里試圖掙脫,但最終被嗆而斃命,在她的肺里檢測出大量氣泡都說明了這一死因。死亡時間大約為一個月前。”

方隊停了停,環顧了一眼隊員們,這屋子里有大約二十多名刑警隊偵查員。這些偵查員們有的吸著煙,有的低著頭,一言不發。坐得也都不規整,不像電視里或照片上那么儀容嚴整。

方隊繼續道:“現在,尸檢報告還不能證實這具無名女尸是否被人強奸過。由于沉尸時間較長,從女尸上提取的樣本要經過DNA化驗推斷,我們還要再等法醫中心的DNA化驗,過些天才能知道結果。被害者和犯罪嫌疑人的情況目前都不清楚,案犯在將這女人扔到河里之前,已經把她衣服里所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都掏走了。所以,沒有留下任何犯罪痕跡和可供我們進行偵破的線索。”

王副處長發話了,他語調沉著而富有感召力:

“雖然關于這具女尸的一些情況,我們還要等DNA化驗檢測的結果。但是,根據我們多年來處理這類案子的經驗判斷,這很可能是一起強奸搶劫兇殺案。”

“對,目前各種跡象已經充分表明:這起案件,完全有理由以強奸搶劫兇殺案立案。”方隊贊同地補充著。

王副處長繼續往下說:

“如此看來,對這樁強奸搶劫兇殺案的偵破工作現在就應該正式著手展開。目前對女尸的查證工作,派出所等其他部門都在協助我們一起行動,他們將對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有無走失人口的現象進行普查;還將會同市公安機關對犯有前科,特別是性犯罪的重點人口開始梳理清查,進行摸排工作。根據上級指示,現在我們把這起河上女尸案定名為‘3·27’女尸案……”

我坐在座位上,耳朵聽著王副處長的講話,聽著刑警隊員們對案情的分析、推斷,心里卻冒出這樣一種疑問:這樣一具無名尸,這樣一樁“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的無頭案,在這么大的北京城的人海中要找出真兇來,可真有點兒像是大海里撈針;更何況,現在罪犯任何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對這樣一樁疑難案件,在座的這些刑警隊的偵查員們最終能不能偵破?究竟怎樣偵破?能找到尸源、找到兇手嗎?想到這兒,我不禁偷眼看了看方隊和方隊手下的隊員們。只見方隊和他手下的隊員們,表情上與往常我所看到的并沒有什么兩樣。

散會出屋時,滿天的星斗正朝著這些開了大半夜會的刑警偵查員們眨著眼睛。我看了一下手表,已是深夜十一點多了。

次日,方隊又把他的偵查員們召集到那間南屋里進行案情分析。

“首先,還是要把重點放在查找尸源上,與此同時,我想,兇手是會開車的。”一上來方隊就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推測。

然后他繼續說:“今天上午,我專門去了趟南二壞,從河水中女尸浮腫及漂上來的時間,以及按照河水的流速來推斷,我們大體能夠推測出來,被害人被拋入水中的地點應該在這兒。”他在自己茶幾前的一張地圖上用筆畫著什么。雖然我和坐在后邊的其他幾位偵查員看不見他在那張地圖上畫的是什么。

“依據南護城河的河水,這個季節的流速以及被害人尸體被浸泡的程度,即尸體被浸泡的大約時間,成正比換算,我們以打撈尸體上來的立交橋為終點,溯河流向上游推移。這樣我們就能換算出尸體漂流的距離和落水的大致地點。”

方隊邊說邊在一張北京市區圖上,拿筆順著護城河的標線往前畫,然后筆停了。

“大約是在這一帶,右安門橋與陶然亭橋附近河段。這一帶是南二環的干線,兩側小平房,障礙物,居民區都很少,就是有,也離公路較遠。再從女尸臨死時所保留的掙扎姿態來推斷,這女的肯定是活著被推下水的,入水后才進行絕望的掙扎。那也就是說,一個大活人,如果沒有汽車,把她從附近建筑物內,弄到那么遠的二環路上,無論如何是費了大勁了。弄不好,還會讓夜里的巡邏隊給撞上。”

四十出頭的方隊,嗓音說不上洪亮,微微有些沙啞,但他講案情,布置抓捕方案時,說的話很有雄辯性。這倒不單是由于他論證的內容有說服力,也還由于他說話的語氣很有氣勢,不容你置疑。

說到這兒,方隊停了一下,此時隊員們看上去已被方隊有理有據的層層推理給說服,并被他的推論所吸引。會上,老原、葛鈞等也都說了自己的看法。現在方隊開始強調他的結論了,他道:

“所以,我判斷兇手可能有車,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合伙作案,他肯定是將車開到右安門橋至陶然亭橋附近,把這女的從車上扔到了河里去的。所以,要注意會開車的人,有駕駛證的人,或一個月前,那幾天夜里借別人的車去過右安門橋附近,特別是停過車的人。”

最后結尾處的幾句話,方隊說得清晰有力,語氣非常果斷肯定。他巡視了一下眾人,似乎是再看看有沒有不同意見。大家依舊是沉默著,沒有人說話。沉默了片刻,老原率先道:

“方隊,我同意這種判斷。”

于是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一時討論得很熱烈。

最后,方隊對池萍道:“池萍,你去了解一下被害人身上的衣、襪等,看看是不是北京常見的品牌。同時被害者手臂上的那根鐵絲,也拿去了解一下,看看這種鐵絲的型號、出產廠家、用途。總之了解得越細越好。”

又對老關等幾名偵查員道:

“這事,你們幾個會同有關部門先去摸摸情況,看看有前科、刑滿釋放人員現在有私車或開出租的,有沒有什么線索。特別是以前曾因強奸被判過刑的,都去摸一下。”

老關同意地點了點頭。

方隊又沖大個子偵查員葛鈞道:

“葛鈞,你以案發現場一帶為圓心,輻射10公里范圍內,開展調查。這幾天讓當地的派出所協助你,了解一下一個月前有什么人看到或聽到過什么異常情況沒有?聽到了什么與此案有關的消息了沒有,同時了解一下最近有無人口掛失的尋人啟事,特別是女性,左耳后有一顆明顯的黑痣的人。”

“當然,被害人要是外地來京人員就不會在這方面找到什么線索。”

葛鈞回道:“行,知道了。”

“小羅,”方隊又把臉轉向刑警小羅,“你到你的圈子里探聽探聽,看能否找到點線索。不過,一般情殺、強奸案,你那些渠道很難上來情報。不管怎么樣,先摸摸吧。”這位小個子,身形消瘦留著小平頭,長著一副娃娃臉的青年刑警偵查員小羅,眼睛充滿著機智,他會意地望了一下方隊,點點頭:“我這就去。”

四 是誰在深夜里吵鬧

連日來,我先跟著老關跑監獄管理局和市局有關部門,案件卷宗翻了幾大捆,了解了很多需要了解的情況,但是經過“摸排”分析,最終一個一個地全部排除了與女尸案牽連的可能性。

從第五天開始,我又轉而跟著葛鈞去摸情況。與老關不同,葛鈞年輕氣盛,有些鋒芒畢露,很豪爽。第一次采訪他,他就爽朗地大著嗓門對我道:“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干事兒的人,不像上午來的那個什么報的記者,大屁股往這兒一坐,聽了聽案子,就走了,才不參加我們的會呢,踏實不下來。”

葛鈞也是方隊手下的得力干將,危險的活,沖鋒陷陣的事,都有他。但他愛開玩笑,有時還講些笑話,自然他這樣,別人也就跟他開玩笑。其實,接觸中我發現他表面粗魯,內心卻很秀氣,挺有文化水平的,和妻子的關系也是外冷內熱。有一次,他妻子來隊里又是愛又是怨地道:“你們看他在外面挺精神,穿警服或穿制服,開警車,扎腰帶,板板正正的,遇著點兒不順心的事兒還敢犯點兒小脾氣,胡抖威風。可一回到家里,那勁兒早沒了,冬天,天天泡熱水澡,夏天穿個拖拉板,大褲衩子,回來就是沙發上一歪,看中國足球隊不爭氣,罵足球隊。你們當他是什么主兒,洗了臉也不用毛巾擦,還老抽煙……”

“哎哎哎,你有完沒完,怎么什么都往外說?”葛鈞制止住了妻子的絮叨。

葛鈞是條硬漢,但小郁說他也有哭鼻子的時候,光小郁知道的就有三次。后來我問方隊是怎么回事?方隊告訴我,第一次:是公交分局的偵查員,他的一個發小兒,在車上抓小偷時被歹徒用刀把筋腱砍斷了。要落個終生殘疾。第二次:是他原來派出所時的好戰友夜查時,突然查出個殺人犯,為了抓住這名歹徒,掩護別的戰友,他的戰友挺身而出,迎著歹徒的槍口沖了上去,壯烈犧牲。葛鈞面對戰友的妻兒老母,忍不住哭出了聲。第三次:是在立功受獎大會上。葛鈞站在方隊旁邊,當一名警花過來給他們往身上戴獎章的那一刻,葛鈞高興得眼里噙著淚花,方隊還小聲地在他耳邊說:“咳咳咳,別人都樂你怎么哭了?你有病啊?”

葛鈞跑派出所,跑居委會。工夫不負有心人。在葛鈞廢寢忘食的查詢中,在派出所積極的協助下,葛鈞終于了解到了一個極有價值的情況。

據南二環附近的一戶住平房的老年居民反映,大約一個月前,晚上1點來鐘,他和老伴聽到后窗戶外有汽車聲,還聽到汽車停車、開門、關門的聲音。當時他和老伴都沒大注意,因為雖說窗外那條胡同是個死胡同,但偶爾也有車開進來找人,不大一會兒工夫,他和老伴就聽到有個女的下車邊跑邊哭叫,可是接下來就沒音了,像是被人用手捂住了嘴,或者是用什么勒住了脖子,拉回了車里。再接下來就是關車門聲,又待了一會兒,聽到車發動要開走的聲音。

“那您沒從后窗戶往外看看是什么人,什么樣的車嗎?”葛鈞耐心地問。

“開始沒有。后來聽到女人的哭鬧聲才引起了警惕。我躺在鋪上跟老伴一合計,沒準深更半夜的真是歹人呢,我就爬起來,披了件衣服,也沒敢開燈,下了地,因為后窗子很高,我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貼著后窗子往外偷看。看到那是一輛小面包車,可還沒等我看清楚,那車就已經拐出了胡同口,什么也看不見了。”

老大爺邊回憶邊說,口氣并不十分自信和肯定。

“您聽清楚那吵鬧聲是哪的口音了嗎?是咱北京的嗎?”

“那男的沒怎么出聲,真是說不好。那女的吵鬧聲很短,沒幾聲就不響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聽著像不像咱們北京的?我在北京這么些年,北京的、外地的,按說我一聽聲音就能分辨出來。可那個女的是哪兒的口音,我可真說不太好。”

“您聽沒聽清那女的嚷嚷的是什么內容?”

“沒聽清,沒聽清,帶著哭腔。”

葛鈞又找來幾種小面包車的圖案,讓老大爺辨認,辨認的結果,竟是那種松花江牌寶石藍的小面包車,只是老人說他不大認識車型,只是覺著有點像這種,可也不敢肯定。

葛鈞又問了些其他問題,對方沒有提供出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在派出所民警陪同下,老大爺帶著葛鈞和我從他家院前門繞到大爺家后窗下,這里的確正對著那條小胡同。

這是一條死胡同,兩邊有幾個煙果小鋪,據說到了晚上10點鐘時就收攤關張了。原來這幾家小鋪都是居民住宅,門對著這條小胡同,后來蓋起了煙果鋪,加上主路修好,兩邊的住戶大多就都把門改向了主路。大爺家平房旁又蓋了個小磚棚,把這個胡同給堵死了。葛鈞又進一步走訪了附近的住戶,小胡同周圍的居民都說睡得死,沒聽到什么。查看車轍,也因時間太長,早已無法辨認。

葛鈞將這可疑的情況帶回隊里。

大伙分析,有的人認為:這個奇怪的深夜吵鬧聲,究竟與“3·27”女尸案有沒有關系,還很難說;也有人傾向與“3·27”女尸案可能有關。

老關主張這深夜奇怪的吵鬧聲,在時間上與“3·27”女尸案有些接近,不應放過。文良也說:“假如真的那車上的男女就是‘3·27’女尸案的犯罪嫌疑人和被害者,那么,根據這位群眾的反映,兇手就有可能是北京的。”

葛鈞發言了,他說:“假定那天深夜里的吵鬧聲,真的可能與‘3·27’女尸案有關系,那么,有一條可供參考的線索我們不應放過,那就是兇手有輛松花江牌寶石藍的小面包車。而且,他把車開到那條僻靜的死胡同里,說明兇手可能對那一帶很熟悉,因而北京人的面大。”

老原也道:“方隊不是懷疑兇手有車嗎?這點,也是吻合的。現在的問題是,沒有辦法證明這深夜的吵鬧聲,與‘3·27’案件有必然聯系。”

方隊道:“不管怎么說,這深夜奇怪的吵鬧不大像夫婦,大半夜開車進小胡同鬧什么?我感覺著可能與‘3·27’女尸案有關。時間、地點都很接近此案。如果這種感覺是對的,那么,就說明犯罪嫌疑人把車開到那兒,可能是想實施強暴,或是已經在那兒實施了強暴。而且葛鈞判斷得有道理,兇手對那一帶可能比較熟,像是北京的。既然那老頭不能肯定那女的是不是咱北京的,我想加快尋找尸源工作的進度,采用排除法。這幾天恰好市局對城八區和近郊被拐賣丟失親屬子女的人員進行DNA血液抽樣檢驗,讓章法醫他們配合一下,查一查在走失人口親屬的DNA血樣測試中,看有沒有‘3·27’女尸案的親屬;同時了解一下外地來京打工妹中有無人員走失情況,爭取盡可能快點弄清被害人身份。”

五 DNA尋找尸源

方隊剛剛從一起殺害出租車司機案中騰出手來,便約我同去清河了解DNA化驗結果。

我們來到法醫檢驗鑒定中心時,正趕上該中心忙著在做兩起重大的化驗鑒定:

一起是大的毒物分析。

北京某著名餅干廠,前些天忽然接到一封敲詐信,敲詐者聲稱索要一千萬元,要求將錢按照指定地址和賬號匯到北方某城市。并隨信寄來該餅干廠的餅干樣品,還在信中威脅廠家說,如果廠家不拿出一千萬元他們就要把這種外貌酷似與該廠家生產出品的餅干打上該廠家的商標,推到市場上去。并強調注明,這種以假亂真的餅干里投有毒藥,顧客食用后會中毒死亡。餅干廠家立即把敲詐者寄來的餅干送到了法醫檢驗鑒定中心。經毒物化驗,發現這種餅干中的確含有大量氰化鈉。用一句新聞稿中慣用的說法就叫“此案目前正在審理中”。

另一起就是為了尋找“3·27”河上女尸案的尸源,對城八區和近郊被拐賣丟失親屬子女的人員進行DNA血液抽樣檢驗。請已丟失子女親屬的父母來采集血樣標本,通過血型的DNA檢驗,以希望查找丟失的親屬,其中自然也是包括查出那具無名尸的親屬來。

章法醫告訴我們:“有關精液的DNA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現在可以證實這名受害人被害前確實曾遭到強暴。”章法醫說著將又一份驗尸報告遞給了方隊。”

方隊問:“這結論絕對可靠吧?”

“所有的檢測結果都支持這一論斷。”章法醫一字一句地回答。

比起其他我所接觸過的各種警察來,無論舉止的優雅還是說話措辭和語氣,章法醫與其說是警察毋寧說更像醫生。他用一種在我聽來很像學術論證的語氣繼續道:“這兒除了能做交通事故傷殘、尸檢毒品、工傷責任事故檢驗和化驗外,還能做毒物、血斑、精斑、毛發的檢驗認定,我們在DNA方面有高尖端技術。結論是科學而可信的。”

說到這里,章法醫停了停又道:

“人、財、物大流動,現在犯罪分子流動性也非常大,所以,沒有高科技手段破案是不行的。”

話題又轉到了當年那起轟動一時的“一個殺八個”的案例上來。

那年,石景山一住所內,八名外地來京年輕女子,一夜間均遭殺害。在現場,沒有發現被搶劫及其他作案痕跡。如何查出兇手從速破案?還是DNA幫了大忙。

當時的現場,屋里和走廊處到處都是血跡,我們搜集了現場所有的血跡,逐一加以檢驗。終于,在這座樓的樓門洞處,墻壁的一張廣告上,竟然發現了八名女子之外的另一個人的血跡。無疑,這就是那名兇手的血跡。于是我們通過DNA進一步進行勘查,很容易地便確認并逮住了兇手。

原來兇手那夜進入這間住所,準備行竊時,他沒有料到屋子里會有這么多人。為了不被指認出來,他開始殺人滅口。其中一名女子從住所中跑了出來,兇手也急追出來,由于那晚兇手作案時特意穿的是拖鞋,當他追殺那名女子下樓梯時,腳下一滑,摔一跤,膝蓋磕破了,兇手下意識地用戴著手套的手摸了一下膝蓋,膝蓋上的血便沾到了手上。當他追趕到樓門洞時,他又用手摸了一下墻壁上那張小廣告,手套上的血跡便留在了上面。這就為公安破案提供了線索,最后,擒住了真兇。如果沒有DNA,此案的破獲也不會如此順利快速。

他同我們談話時不時有其他的年輕法醫因各種事情進來請示他、打斷他。毫無疑問,在法醫學方面,他是一位權威。他說他現在正在做女尸血樣化驗,通過各區縣局、業務處和派出所調查了解,把丟失親屬和子女的父母都找了來,統一做DNA血樣抽查。讓我們等一下結果,一會兒也許就能發現被害人親屬。

我們在章法醫的辦公室里等檢驗結果出來,話題仍圍繞著DNA檢測偵破兇手的話題。章法醫道:“DNA實質是遺傳基因的研究,先把基因排列出來,利用先進的科學測試儀器進行分析研究。當然,掌握這些儀器,沒有先進的牢固的基礎知識是很難操作的。過去,傳統的破案定罪是講‘人證’,如今,在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我們要強調‘物證’。可見,‘物證’對于偵破案件,發現真兇,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

正說著,助理法醫進來,向章法醫匯報說:“全部的化驗結果都出來了。”

第二天上午,市局刑偵處王副處長又親自來到刑警隊召開案情分析會。會上,王副處長做了開場白:“小方已經把葛鈞了解到的小面包車的情況向處里作了匯報,不管怎么說,這還是一個令人高興的進展。目前,根據你們隊以及章法醫他們法醫檢驗鑒定中心匯總來的情況看,尸體現場勘查和法醫檢驗,包括DNA檢驗,都沒有搜集到任何能夠證明死者身份的痕跡。也沒有兇手的明確線索。現在,我先聽聽大伙的發言,碰碰情況。”

方隊向王副處長道:“我們的偵查工作分兩項展開,首先是認真查明死者姓名、身份。現在這方面的線索,還沒有太大進展。”他轉向池萍道:“池萍,你給說說。”

女偵查員池萍說:“被害人身上的衣、襪等我們也拿去了解了,在北京中、高、低檔的商場里都很少能見到。從這點看,被害人也有可能是外地來京打工的,或是路經北京。從其衣著品牌來看,多是兩年前較流行的普通的大眾服裝,因之,被害人的生活水平可能不算太高,甚至有可能是小鎮或農村的。”

方隊接著補充說:“章法醫他們現在正對‘3·27’女尸全身各部位作著檢查,他們發現了一個特征:即女尸左耳后有一顆明顯的黑痣。此外,尚未發現如畸形、文身、疤痕、痣疣等特殊標志。現在他和他的助手們正抓緊時間根據骨骼和變了形的面部進行整容修復,準備拍照復印。另外,對其手指也按了指紋印。復原畫像和指紋印很快就分發下來。”

王副處長點了點頭。

方隊然后繼續道:“章法醫說,他們對這具女尸的指甲縫內、頭發內、衣兜內等部位都進行了仔細的勘查,沒有發現什么痕跡。一來因為尸體浸泡時間較長,不容易殘留,二來可能也說明被害者生前較整潔。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我們目前還不能找到什么線索,也很難推斷出死者生前的職業、居住地、活動區域等。前些天恰好是對城八區和近郊被拐賣丟失親屬子女的人員進行DNA血樣抽樣檢驗,我們希望借此機會通過對這批人的DNA檢驗找到線索,但遺憾的是,DNA檢驗,最終也沒發現與‘3·27’女尸血型位點相同的親屬。”

王副處長又問對兇手的偵查有了什么進展?

池萍開口說道:“最近,我拿著兇手行兇用的鐵絲,進行調查,這種型號的鐵絲在工廠里或施工工地最多見。以此推測兇手有可能接觸工廠或施工工地。”

葛鈞道:“目前,我們正會同有關部門對全市及郊縣的寶石藍小面包車進行普查,看看開這種車的司機當中,有沒有性犯罪的前科。”

聽了匯報,王副處長總結道:

“看來‘3·27’女尸案具有如下特點:一是發現尸體的地點,既不可能是被害人居住地區,也不可能是殺人案件的第一現場;二是被害人身上未能找到任何隨身攜帶足以能夠證明自己姓名、身份的資料和物品,毫無疑問,這是犯罪兇手怕暴露自己而采取的一種消滅罪證的手段。上述兩點具有無名全尸案最常見的特點。但是法醫報告已經判明罪犯殺人動機;估計這個家伙還要出來再次作案。夏季來臨,正是性犯罪的易發案季節,因此要密切注意夜間的各種報警。這方面,我再去跟巡察中隊那邊溝通一下,讓他們多提供情況。”王副處長是位刑偵專家,他指揮過不少成功的偵破案例。

王副處長講到這兒,掏出煙扔給方隊、又向老關、葛鈞他們連著甩了好幾支,自己也點上一支,他吐出了一口煙后,簡明扼要地作了三點指示:

一、盡快查明死者身份,既然DNA檢測都沒有發現被害者的線索,那么,被害者是外地來京人員的可能性也許更大些,所以不能放棄對流動人口的普查。

二、等復原像出來后發動群眾進行尸體辨認。

三、發布無名尸通報;查明走失人口,盡快查明被害者的情況。

會后,大家分頭落實去了。

六 強奸兇殺案接二連三發生

就在方隊的刑警隊全力尋找那名殺害女尸的真兇的同時,又一樁強奸兇殺案發生了。

下面是根據當事人報案筆錄,及案情通報整理出的一段案發情況:

4月6日,北京市大興區西南側的葦子洼某金屬廠工人秦某(男,29歲),這一晚本該他值夜班,但到12點多鐘,接到家里來的電話,妻子又高燒了,催他快點回來照顧。于是他忙著向領班組長打了個招呼,說媳婦已發燒好幾天了,組長讓小秦趕快走。小秦本來要去廁所,因為心里惦念媳婦,也就顧不上了,翻身騎上自行車,飛似的離開了廠門。

路很黑,加上又是石子路,坑坑洼洼的,小腹不免愈加難受,正在著急的當兒,猛然間瞥見路旁有個公廁。他便緊蹬兩下,看準了那邊入口處有個白粉筆大字“男”,于是剎住車。

小秦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松弛了下來。此刻,他才感到這個廁所很黑,好像也挺臟。猛然,他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靠著與女廁所隔開的那壁墻的墻根處,一個什么物體,稍微有點斜,但卻是躺在地上,便池因為高出過道一個臺階,所以那個物體一頭高一頭低。剛開始,小秦沒有在意,下意識地只是覺得是什么東西扔在了公廁里。稍過一會兒,他心底便冒出一個疑問,咦?有點像睡著的一個人?也就當這個疑問冒出來時,他不由自主地又扭過頭去往那看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嚇得他頭發都豎了起來,后脊梁骨一下子冒出一股冷氣,打了個冷戰。

他分明看清了,那竟然是一個人,一個躺在那里的人。雖然這個公廁里很黑很暗,但借著廁所墻上的小窗戶透進來的光亮,他還是能看出那是一個人,肯定地說,那是一個躺著的人。此時,也不知是尿完了,還是尿被嚇回去了,他趕忙拔腿往外走。心里想,媽的,大半夜,躺在廁所里,什么人?精神病?醉鬼?還是……

他出來一邊推起自行車,快步離開公廁,一邊心里還在揣測著那是個什么人?為什么大半夜躺在廁所里?又不免回頭看了看這黑黝黝的廁所。此時正是午夜,周圍一切都靜靜的,因為此處是城鄉接合部,地曠人稀,大半夜的,見到這么個人躺在廁所里,小秦心里不免一陣陣的害怕。

他騎上自行車,猛然蹬了幾下腳蹬子,忽然,他想,哎,也許是昏倒的,或得了什么重病,一時沒有急救呢?不知是要幫助人的想法驅使了他,還是好奇心在作祟,他用手一捏車閘,停住了。從車上下來,站在原地,望著那廁所的出口處,他望了一會兒,沒有一個人從廁所里出來。他想,幫不幫忙,姑且不論,這年月,幫忙弄不好還會惹麻煩,不幫也沒什么,但是總要看看那人在廁所里能躺多久?是什么樣的人?當時只是看了一眼,又黑又暗,也沒看清是老頭還是小伙子。再等等,小秦這樣想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公廁的出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半天仍不見人出來。小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本來就不是個人。大半夜的,誰躺在廁所里?想到這里,他幾乎笑出聲來,覺得自己太沒勁,真他媽的有病!他心里罵了自己一句。便又轉身推車要走。

可是,他又猶豫了,他想自己剛才分明看到那是個人躺在那里,不是人又是什么呢?不行,我要看看,到底是人還是其他什么東西。

在這種好奇心的驅使下,小秦又轉身推車二次來到公廁門口,他把車梯子支好,便又向公廁里邊走去。這時已是后半夜了,廁所黑咕隆咚,周圍也沒個人影,小秦不免心中有些害怕。

一拐進廁所里邊的入口處,他馬上就看見了,那個黑糊糊的物體仍在原處,跟剛才看到時一模一樣。他站住了腳,定了定神,仔細分辨了一下,沒錯,是個人,絕對是人。他使勁地咳嗽了兩聲,他想用這種方法叫醒對方,但那個人沒任何反應。他停了停,壯著膽子說道:

“嗨,怎么躺在這兒?”

那人仍沒任何反應。

就在他說這話時,他已經越來越看得清楚了,那的確是個人,而且好像睡得很熟,一動不動,似乎一條腿露在外邊,另一條腿套在褲腿里,上衣的扣子也被解開了,而且頭發很長,散亂著。

小秦更加疑惑了,他鼓了鼓勇氣躡手躡腳地向那黑糊糊的物體走去,他格外小心,腳步也邁得像貓步似的。此刻,小秦感到腳底直冒冷氣,雙腿直打軟,一種恐懼襲上心頭,他幾乎邁不動步子了。他疑惑自己的腳是不是被什么東西給纏住了?他想掙脫,但由于害怕,腳下就變得不利落,他站不穩妥,一傾斜,“哐唧”一個跟頭,向前摔在了地上。摔得他胳膊肘生疼。他心里罵了句:媽的,怎么搞的。就在他往起爬的一剎那,才發現腳底絆了一根鐵絲。他抬眼瞄見離他已很近躺在那里的人仿佛是個女人。頭發散亂,衣著不整。雖然里邊很暗,小秦還是看清楚了。他疑惑男公廁怎么會有女人呢?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呢?他走近了幾步,他的雙眼已經適應了黑暗。他看清了,那的確是一張女人的臉,而且是年輕女人的臉。這個女人的肌膚顯出一種灰白,毫無一絲生氣,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心里不禁驚叫起來,天哪,真是一個人呀!突然他失聲喊了出來:“啊!殺人啦!”

小秦顧不上多想,飛似的跑出去報了警。

接到派出所的電話,方隊帶著刑警們很快趕到了出事現場,章法醫也帶著一名助手趕了來。

經檢驗,死者,女性,年齡,二十多歲,身份不明。身上穿著工作服,死因是兇手用鐵絲勒住這女人的脖子窒息死亡。檢驗證明死者曾被強奸過。值得注意的是,兇手殺害死者時用的那根鐵絲,與“3·27”河上女尸案現場發現的那根鐵絲長短、粗細、型號都十分相似。

章法醫和他的助手回法醫檢驗鑒定中心抓緊做精斑化驗;方隊則命令隊員們以最快的速度查找尸源,突擊偵破。如果女尸的身份一旦查證屬實,則應立即在死者認識的人中,嘗試查找知情者和兇手。

根據死者身著工作服這一點,方隊分析,被害人半夜被人在這里殺害,很可能是這一帶的工人。于是開始調查了解附近的廠家。

在這附近共有三家工廠,離這個公廁比較近的是一家鄉鎮企業,這家企業生產效益近年來一直不錯,白天夜晚三班倒,女工很多。工廠只設有一個不大的衛生間,一旦周轉不開時,有些班上的工人就出廠來這里。經了解核查,很快,死者的身份就弄清楚了,她正是附近這家鄉鎮企業的一名夜班女工。

根據現場提供的檢驗證據,刑警們首先調查了解,在這名女工認識的人當中有沒有曾經追求過她的男子,這中間包括那些與這名女工相愛過,后來又分手了的男人,特別是這名女工不再愿意與男方來往之后,使對方懷恨在心的男人。

方隊對我說:這是基于此類案件不排除情殺的可能性,因為將女被害人殺死,這種犯罪行為一種可能是奸殺,另一種可能就是情殺。

根據這一推斷,方隊手下的偵查員們展開了廣泛而深入的調查。幾經周折,并沒有發現被害女工和什么人有仇。而且被害人作風正派,在交男朋友的問題上一向是非常慎重。因此,不存在情殺和仇殺的可能性。根據這一了解到的情況,既然在被害人的社會交往圈子里,找不到有關兇手的線索,排除了情殺的可能性,那也就意味著被害人根本不認識兇手,這也就是說:那名色狼是在對陌生人進行襲擊。

此時章法醫那邊傳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經DNA檢驗,4月6日夜的強奸案與“3·27”河上女尸案的精液證明,犯罪系一人所為。

6月15日在北京某城鄉接合部一處荒僻的小樹林里,警方又發現了另一具女尸。從女尸提取的精斑化驗,證實這名女子也被兇手強奸過。

仔細進行現場搜索時,在距女被害人二十米處,發現有撕毀的紙屑殘片,經認真拼對,為暫住證的殘余部分。通過這張殘余的暫住證,警方很快就查出被害人是某歌廳服務員,以前曾因賣淫被派出所拘留過。

根據法醫化驗報告,“6·15”城鄉接合部小樹林中女尸與“3·27”、“4·6”兩案發現的那兩具女尸有著三個極為相似的特點,那就是:第一,“6·15”與“4·6”兩案兇手都是使用鐵絲將被害者緊勒窒息的作案方法,這說明兇手作案手段相同;第二,從兩具女尸脖子上的勒痕來看,鐵絲的粗細型號、軟硬程度和形狀都與“3·27”案現場發現的鐵絲極為相像,顯然,作案工具是非常相似的;第三,也是最為有力的一點,從三具女尸提取的精液化驗結果比照來看,兇殺強奸者血型一致。

這就給偵破此案帶來了突破性進展,即三名女性被害人都是被一個兇犯所殺。于是,刑警隊將“3·27”、“4·6”、“6·15”三起強奸殺人案,綜合起來進行分析。根據這三起女尸案調查結果判斷,顯然,兇手很可能與三名被害人素不相識,作案動機就是為了強奸殺人。

既然兇手完全不認識死者,那么,由此推斷,兇手很可能是采取欺騙、劫持等手段,將受害人騙到作案現場。是什么樣人面獸心的變態殺人狂犯下了這兇殘的彌天大罪呢?

繼此兩案之后,刑警隊會同偵破此案的有關部門和人員,多次開會,反復研究,大家一致認為:此案兇手、作案手段、作案工具、精斑血型都一模一樣,兇手很狡猾,非常隱蔽,在選擇作案場地時,隨意性很強。但從幾起案件發生的時間來看,兇手作案有一定的規律,估計兇手隔一段時間,還有可能再次出來作案。作案目標有可能是夜班工人,也可能是歌廳小姐。為了及時發現兇手的蹤跡,方隊指示,要密切關注夏季夜晚易發案地段,凡是接到性騷擾的報警電話,都要及時趕到現場,仔細甄別犯罪嫌疑人,同時也要注意歌廳有色情服務的小姐,注意她們與什么樣的人交往。在偵破過程中,要主動出擊,進行夜間巡邏盤查,及時發現可疑人及那輛寶石藍的小面包車。

七 并案偵破條件成熟

當系列案的偵破工作正在獲得艱難的進展時,那只兇惡的色狼再次猖狂作案。7月20日夜發現的又一具無名女尸,為方隊他們偵破此案真正打開了突破口和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那天深夜,方隊與我乘車正在大街上巡邏,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方隊放下電話后,告訴我說,又有新情況。要我們立即趕赴案發現場。

夜很黑,我們向著出事地點開去。不大一會兒,我們便駛出了燈火闌珊的市區。車在郊區跑著,前邊除了方隊汽車大燈照亮的路面外,幾乎什么也看不清。

大約四十分鐘后,我們的車趕到了出事現場。我看到章法醫和他的兩名助手還有三名派出所的民警都在那里。

此處離繁華的市區很遠,很僻靜,是個涵洞,黑黝黝的,有點陰森森的感覺。

那是一具女尸,衣扣都被扯下,里邊的內衣也被撕扯過。衣兜里的證件零錢都被搶走。她耳后的脖頸處,有被嚙咬的痕跡,尚依稀可辨。

據在現場的派出所民警講,大約在夜里兩點十分左右的時候,派出所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一個男子報案說他下夜班路過這里時,發現了一具女尸。派出所接報后,通知了章法醫。派出所民警先到達出事現場,章法醫他們則在我們之前十分鐘到達了出事地點。派出所民警告訴方隊,民警電話里讓那個報案的男子登記了姓名和身份證號,經電腦查詢,沒有問題。并請他幫助照看一下現場,民警到這里時,那男的還沒走,后來,民警讓他先回家休息去,他才走。

章法醫對方隊說:“從案發現場作案手段來看,很像前幾起奸殺案的類型。死者也是被人用鐵絲勒死的。通過這勒痕的深度,可以看出案犯是很有力量的男子。因此打電話叫你們過來。”

章法醫證實說,他仔細檢查了這具女尸,發現死亡時間大約為兩到三個小時前,也就是說,兇手是在深夜11點多鐘作的案。女尸年齡20歲左右,毫無疑問,此案為強奸殺人案。從死者衣兜殘留的北京市公共汽車票推斷,死者遇害前的活動區域當在北京一帶。

次日,章法醫又打來了電話,在電話里,他告訴方隊,從兇手作案手段和提取的精液查驗,此案與前幾起強奸殺人案系一人所為。

不過,在當時,我們還沒有意識到,這具無名女尸后來竟然導致了案情的重大突破。

這時,一直在進行“3·27”案偵破工作的女偵查員池萍很意外地找到了一條重要線索。

一段時間以來,她認為既然北京地區的走失人口親屬DNA血樣化驗,沒有發現與“3·27”案相關的親屬,那么,就應該排除北京人的可能性。這名遇害者就很有可能是外地來京人員。于是她將搜索的視線轉移到了流動人口方面。池萍開始注意北京的外地來京人員及周邊地區的火車站、汽車站。這一天,女偵查員池萍回到刑警隊,她帶來了一張尋人啟事,說是在火車站廣場的電線桿上揭下來的。方隊問是什么,她沒說話,打開來,隊里的偵查員們圍了上來,一看,上邊寫道:

尋人啟事

某女,21歲,身高168厘米,體態適中,特征:左耳后有一顆黑痣,上穿深色上衣,下著深青色褲子。黑皮鞋。四川口音,天津XX大學數學系學生,寒假后離家去學校后走失,望知情者速告家屬,必有重謝,聯系電話:XXXXXX

地址:四川省XXXXX

郵編:XXXXXX

這很像是“3·27”案的遇害者。方隊讓池萍速發傳真給章法醫,讓他們再一進步證實,等章法醫一旦證實,就趕快按這個尋人啟事上的電話號碼進行聯系。

章法醫看到這張尋人啟事后馬上查驗“3·27”案的無名尸,果然,這具女尸脖子后邊的那顆黑痣及衣著與尋人啟事上所寫的完全一樣,于是撥通了方隊的電話,告知他們證實確鑿無誤。方隊授意池萍撥通尋人啟事上的電話號碼。

那正是受害人家中的電話,接電話的是被害人的母親,她聽到女兒有下落了,興奮得在電話里忙問真的找到了嗎?在哪兒找到的?怕她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女刑警池萍沒有馬上說明真情,她問道:“是誰貼的尋人啟事?”對方回答說是孩子的爸爸,他是從四川家鄉出發,一站一站地貼,現在既然已經貼到北京了,那他下一站肯定就是天津。很可能已去了孩子讀書的大學。

于是池萍立刻撥通了那所大學招待所的電話,果然,服務員說確實有位四川老鄉登記住宿,于是找來了這位千里尋女的可憐的老父親。池萍跟他通了話,只說他的女兒有下落了,別的什么也沒說。老人家大概也預感到了什么不測,也不急著往下追問,他只說他和老伴非常愛自己唯一的女兒,她是四川地區的高考狀元。放完寒假回學校去了。開學好長時間了,一天突然接到學校來信,催問女兒為什么不回學校?打電話到天津的那所大學一問,人家說開學后就沒見她返校。老人家慌了神,打點起程,一站一站地貼著尋人啟事,一直從四川家鄉貼到北京、天津……

聽著老人家顫抖的聲音,池萍實在沒有勇氣告訴他真相。她想此刻在電話中與她說話的老人,肯定已是老淚縱橫悲痛不已。池萍讓他速來北京,然后告訴了他怎樣走,及自己的聯系電話和姓名。

至此,三起兇殺案的受害者身份都已查明,通過這幾起強奸殺人案的案情分析來看,可以得出以下幾點結論:

一、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有車,因為其作案活動范圍很廣。沒有車是很難實施的。雖然有的作案現場遠離市中心的繁華地區,但所有的案發現場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離汽車快速行駛的主路比較近。再考察這些被害女青年的身份,其中有外地來京女青年,以此推斷,兇手很有可能與外地來京的女青年在火車站相識。這說明,罪犯很可能是到火車站附近捕捉獵取目標,然后以欺騙、威脅、利誘等手段將被害人帶到僻靜處實施強奸并殺害。

二、從幾處案發現場撿到的鐵絲和被害者脖子上的鐵絲勒痕來推斷,作案者有可能是工廠或是建筑行業的從業者。或在這些行業有過從業經歷。通過各種跡象,可以推斷出罪犯對北京很熟悉。可能長期在北京生活,因此要對這些行業摸底排查。罪犯應該是中青年,通過案發現場被害者脖子上的勒痕深度,可以推斷出案犯是很有力量的男子。因此,要對以上行業的這種年齡的男性作重點了解。此外,根據各種情況綜合來分析,案犯經濟方面似乎并不太寬裕,因為在強奸的同時,案犯往往伴有搶劫的行為。

三、從幾處作案現場來看,案犯作案無季節性,無規律性,選擇下手的對象都是年輕單身女子。有大學生有女工有歌廳小姐。所以,要認真了解這些人中的走失者和報案者。

在案情分析會上,方隊大膽提出并案偵破的設想,如果大伙都同意,他準備上報處領導,他說:“‘3·27’河上女尸案,‘4·6’大興男公廁女尸案,‘6·15’小樹林女尸案,‘7·20’無名尸案,完全可以并案偵破。因為它們之間我認為有共同點,誰都清楚并不是很多案件都可以并案,并案要有原則。但我以為‘3·27’河上女尸疑案的確有理由與‘4·6’大興男公廁女尸案,‘6·15’小樹林女尸案,‘7·20’無名尸案,并案偵破。”

“什么原則呢?”我問。

“我先給你講個案例,你就明白了。幾年前,我們隊偵破一起強奸案,據報案的被害人說,她是在熟睡中被人用尖刀逼迫后強奸的,案犯逃跑后,被害人發現家里的燈泡不亮了,擰緊后才亮。”

半個多月后,又有一起強奸案,也是入室強奸,報案人被強奸后起身開燈,發現燈不亮,原來總閘被人拉下。這兩起案子還沒破,又有一名婦女被強奸,也是熟睡中被人用尖刀威逼強奸,事后發現房間的電閘被人拉下。

我們把這幾起案子并案處理,因為:第一,作案主體相同,都是一名罪犯;第二,作案都是凌晨2點至4點之間;第三,作案手段都是先斷電源,使用尖刀威脅。雖然這并不絕對,但我們當時認為具有并案偵破的可能性,抓住這名犯罪嫌疑人時,通過交代,的確都是一人干的,說明我們的思路并沒有錯。

“‘3·27’、‘4·6’、‘6·15’、‘7·20’之所以具備并案偵破的條件,因為作案時間都是深夜,都屬戶外強奸,‘3·27’比較例外,但也可以推斷是被害人反抗不從遭殺戮。案件性質還是一致的。犯罪嫌疑人襲擊的目標比較一致,都是年輕女性,特別是作案手段很一致,強奸兇殺,而且犯罪者使用的是相同的作案工具。另外,從被害人遇害的地點來看,犯罪嫌疑人活動范圍大多在交通干道旁。”

“并案偵破,如果思路對了可以加速破案,如果錯了,要走彎路,甚至走進死胡同。”有人提出疑義。

方隊說:“如果破了,我給大伙請功;如果這個方案錯了,我一人頂著。”

方隊在會議快結束時決定,葛鈞、老關、文良等人在一些重點場所加強偵查防范,其中包括到火車站尋找案犯;小羅、小郁等去娛樂場所暗訪,同時建議在全市范圍內開展一次掃黃行動,拉開大網。池萍由老原等幾個同志暗中保護,夜間專往重點易發案地區的黑暗僻靜處,采取以“色”誘騙色狼上鉤的方法,尋找兇手。方隊認為:如果順利,池萍這一組所用之方法,應是最有可能成為偵破此案的突破口,也是行之有效的擒兇手段。

盡管此方案有人反對,方隊還是堅持上報處領導,就這樣決定了下來。

八 女刑警上陣

我隨后跟著方隊的車回到了刑警隊隊部。

在隊部辦公室里邊的套間里,老關他們幾個人正在詢問一名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這女人二十六七歲,由于坐著,看不出身高,長得倒挺勻稱,膚色白凈,五官很端正,一頭長而黑亮的秀發披在肩上,衣著也非常時髦,只是由于剛才遇到了強暴,使她顯得衣著有點凌亂。她一邊回答著老關等人的詢問,一邊不時地用手整整頭發,還從小手提包里拿出唇膏反復涂抹口唇。

“那人有一米七幾的個頭,很有勁,他死死地抱住我,我掙不開……”

這名婦女開始講述她剛才遇見的那樁可怕至極的事:

今天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她單身一個人步行去歌廳上班,當走到廣渠門立交橋的河邊時,發覺有一名男子從一輛小面包車上下來,在后邊一直尾隨著她,她心里有些害怕,便加快了腳步,不想那名男子卻快步跑上前來,掏出一把四五寸長的尖刀,要她服從。她見四周無人,這里很僻靜,如果呼救或是反抗她會有危險。便沒敢呼救,對那人道:“你別扎我,我聽你的,別把我的衣服扎破了。”

不用說,她今晚遇到的這家伙,就是那名兇犯了。那名女子繼續講道:

“他讓我上了他的汽車,拉著我跑了一大段路,直開到八達嶺高速路上,往下一拐拐到一條小土路上,然后上了那座小山,在那兒……”

她說到這欲言又止,誰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沒有人出聲。

停了會兒,她又繼續敘述道:“完事后,那個男人又要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并拿走了我的暫住證。他要我再給他送錢,我說得多給我點時間,他同意了,讓我十天后晚上十點再到京昌公路邊的那條小土路的山上等他。到時要給他帶五萬塊錢來。如果我不來或報警,他就按暫住證上的地址找我算賬,他說他要殺了我。我本來很害怕,趕回住處,我同宿舍的小蘭子還沒睡,問我為什么不去歌廳又回來了,我開始不想說,越想越憋氣,小蘭子跟我是同鄉,姐妹中我倆的關系又最好,于是我便忍不住把今天晚上遇到的事一股腦兒都跟她說了。誰知她沒等我講完,便急著說:‘還是快去報案吧。’我說:‘那混蛋誰敢惹呀,弄不好自己再被殺了。’小蘭子說:‘不報案他老找你,更有麻煩。’我猶豫再三,還是來了。”

方隊讓她詳盡地描述了那名歹徒的相貌特征,又讓池萍問了許多與破案有關的細節問題,然后由池萍帶著去了技偵部門。

根據這名女子提供的情況,刑警隊連夜開會研究,從各種跡象判斷,大家覺著報案人說的這個家伙很可能就是“3·27”、“4·6”、“6·15”、“7·20”系列奸殺案的兇犯。不能錯過抓捕他的機會。

第二天,我來到刑警隊時,已看到方隊的偵查員們人手一張兇犯畫像。這是根據昨晚那個報案女子的口述,采用技偵手段描繪出來的兇手面部畫像圖。這幅畫像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根據當事人口頭描述所繪制出來的兇手面部想象畫。我問方隊,這種畫像很像兇手的模樣嗎?他說這種畫像基本上是靠當事人的語言描繪來完成的。有時當事人描述的很清楚,很準確,畫出來的像,熟悉兇手的人看了就往往能夠辨認出來,至少覺著有點兒像某人。但也有另外一種情況,比如,當事人因為對案犯的相貌記不清了,或是因為當時很恐懼,沒有看清,所以,這時畫出來的兇手,就很可能與真人相差得很遠。

此案之后,我曾見到過其他幾個案例的兇手復制畫像,的確是有像的也有不像的。但是,這種畫像在公安偵破中,仍然具有不可忽略的作用。我毫不懷疑大多數的這種畫像在一定程度上多少還是接近兇手本人的。

隊員們人手一份畫像復印件,分頭去有關單位和部門找線索,了解有無畫像上的人。有的隊員請保衛部門和街道居委會幫助辨認,有的隊員去一些歌廳找小姐進行辨認。

方隊認為案情已經越來越明朗化了。犯罪嫌疑人向當事人敲詐,約定的見面時間,是一個絕好的抓捕時機。刑警隊反復研究了抓捕方案,池萍提出自己假扮那名被強暴的女子,誘捕色狼,使之就范。

方隊反復考慮了許多遍,終于下了決心,同意了這一計劃,決定讓女偵查員池萍冒險擒兇。

一個移花接木,以假亂真的擒兇方案就這樣被制訂出來。

池萍是刑警隊里為數不多的女偵查員。去年,她曾榮立過一等功,各新聞媒體也對她的事跡報道過,我采訪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算是比較熟。

池萍是警校應屆畢業生,曾經被分到派出所當內勤民警,她曾對記者說:剛到派出所那會兒,真不適應,男民警說話有時很隨便,有些玩笑聽著真讓她臉紅,這還算好的。后來由內勤改為外勤民警下管片,什么人都能遇到,對她這個剛出校門的警花來說,困難可想而知。

池萍容貌俊秀,身材勻稱。在警校時,她是個靦腆、內向、害羞的姑娘。到派出所后,由于那身警服穿在了身上,管片內很多居民就認為她本事比天還大,竟視她為主心骨,有個大事小情都要找她評理拿主意,遇著個什么事兒都要找她出面;而那些不三不四,勞改釋放回來的“重點人口”,沒有點威懾力又鎮不住他們。池萍說:為了這個,所以,自己當上民警干上公安的第一件事,就是甩掉固有性格中的內向、靦腆,換上一副豪爽、灑脫、果敢的外表。盡管這外表其實是她裝出來的,但裝也要裝得像,要渾不吝才能耍得開。

四年前,她從派出所調到了方隊的刑警隊。雖然都是警察,但工作性質卻發生了很大變化,派出所是吃喝拉撒睡,全都要管,而刑警隊則是要抓捕罪犯。派出所的工作更多的是面對老百姓,民警要和藹、細致、周到,刑警隊則是要機智、勇敢、嚴厲,是玩命的工作。

應該說,刑警隊大多數成員都是些勇猛、年輕、健壯的小伙子,但這并不意味著這種危險的工作只有男人才能做,或者說,在某些偵破環節上,女隊員有男隊員所不具備的特長。

這次,池萍自告奮勇地要求承擔起在偏僻小徑上引誘色狼的任務,就是一個例證。

刑警隊隊部里,方隊坐在沙發上,池萍坐在他旁邊,葛鈞、老關、小羅、老原、小郁和我等幾個圍坐在周圍。此時已是晚上7點多鐘,墻角的那臺電視里正播放著新聞聯播,但是沒有人去注意屏幕,大家視線都集中在池萍這里。

方隊從沙發旁的茶幾上,拿起插在皮套里的手槍,對池萍道:“特意給你領的,里邊上了五發子彈,不行就開槍,自己別吃虧。”

池萍接過槍,我看出她接槍的熟練動作,面部沒有什么表情,與平日在刑警隊院里見到她時沒什么兩樣。

她把槍插好,對方隊道:“方隊,我又不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沒事兒。”

她的話聽起來很輕松。但是,我想其實她內心還是與大家一樣,并不太輕松。

方隊道:“我們去實地勘查了兩次,這條山坡上的小土路,全長五百多米。山下有好幾處便于隱蔽車輛和埋伏偵查員。但山上不太容易隱蔽很多人,人太多,離約定地點太近,容易暴露目標,被發現。這一帶地形也非常便于這孫子逃脫。所以,那家伙選擇這樣一個地點接頭,足見狡猾得很。山路上你一個人等他,還是要加點兒小心。”

池萍想了想,道:“前面迎上來,我不怕,動起手來,他未必能占便宜。就怕他從后邊上來,先捅一刀子,這就不容易防了。不過,我想他不會上來就先動手殺人,所以問題不太大。”

方隊道:“那也不能大意不能輕敵。”

這次埋伏,從半山腰到山下,每隔一段距離,就潛伏著一個刑警隊員。但是由于地形地貌,每一處埋伏點在潛伏時都不能離池萍太近,以免讓兇手警覺,所以,池萍一人在小路上與兇手見面,危險是可想而知的。

方隊把臉轉向大家,說:“只要看見有人找池萍,靠近她,就馬上沖過去把那孫子給摁嘍,別慢嘍。”

方隊又對小羅、小郁說:“小羅、小郁,你倆把住高速路的路口,老關、葛鈞,你倆一東一西,每個人距我50米左右,趴好別動。不要驚了那孫子,咱們是離池萍最近的埋伏點。注意晚上黑,別開槍打著自己人。”然后,方隊又對老原、文良等人說:“你們把車分別開到這條小道山下的各個路口處,隱蔽好,別讓他察覺出來。”

方隊又對我道:“咱倆趴一塊兒,攝像機別亮燈。”

布置已畢,方隊道:“子彈都上了膛,保險關上。”他又向池萍問道,“跟小殷說好了嗎?”

小殷是池萍的丈夫,他們去年剛結婚。當時管片里不少小伙子追求池萍,還托居委會的大媽們來說媒,但池萍還是發誓,不是警察她不嫁,最后她嫁給了巡察中隊的小殷。池萍調到刑警隊來之后,小殷也常過來找她,一來二去,方隊、葛鈞他們跟小殷也就非常熟悉了,常在一起吃飯。每次遇有這樣的任務,方隊都要提醒池萍跟小殷打個招呼,畢竟還是有危險。

九 泥濘小道上的黑影

我們出了刑警隊的南屋,經大院出門,不知什么時候,天飄起了蒙蒙細雨,很有些涼爽,雨星打在臉上,使人清爽振作。

我們的車沿著八達嶺高速公路在雨夜里飛馳著。

我坐在方隊旁邊的副駕駛位置上,手里抱著攝像機,看著車窗外的雨刷在左右擺動,雨珠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前邊的視線望不了多遠,高速路上的車輛也顯得比平時少了許多。

在高速路上行車,司機與旁人說著點話,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要不然,容易疲勞麻痹。方隊手扶方向盤,眼睛注視著前方,與我聊了起來。

我擔心雨這么大,那個犯罪嫌疑人會不會臨時改變計劃不來了?方隊道:“不會的,因為他要拿到那五萬塊錢。”

“拿到那錢后他會怎么樣呢?”

“他可能會讓她再送一筆錢,如果他覺著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他就有可能把這個女的給干掉,像以前歷次作案那樣。”

“那以前那幾個被害人也曾被案犯勒索過錢財嗎?”

“至少‘6·15’案的那個被殺的歌廳小姐,可能已不是第一次與案犯見面了。我猜想,她很可能像這次這個歌廳的女人一樣,被勒索敲詐,在送錢時才被殺掉的。”

“看來,敲詐錢財也是這名案犯慣用的伎倆?”

“是的。大量事實證明,一個人的習慣往往長久地保持一致。比如,罪犯的犯罪類型往往一致,性犯罪嫌疑人的前科往往還是性犯罪。另外,罪犯的作案手段、方式方法也都往往有著驚人的一致性。從河上發現女尸接手這案子開始,我就開始注意相同類型的案例。現在看來,我們把這幾件案子并案偵破,我認為,在思路上我們并沒有錯。從作案手段來看,這幾件案子在這一點上是一致的。作案時間都是半夜至凌晨,屬戶外攔路強奸殺人,選擇的作案現場也都是在比較偏僻的地方。現在,指紋、血型、精液都證明了兇手是一個人。從第一樁兇殺開始,我就懷疑兇手有車,因為活動范圍很大,公廁作案時所選擇的公廁也都離公路比較近。從扔那女的進南護城河,到昌平這邊的大北頭,敲詐強奸婦女,你看,沒有車能行么?”

方隊集中注意力,超過了前邊一輛大貨車,然后又道:

“由此我們可以推斷,這名案犯不是要敲詐今天約見的這名婦女嗎?那么,他很有可能過去一直都是采用這種敲詐方法,勒索那幾個曾經被他強奸并被殺害了的女人,只是以前的幾起案子,當事人已不能把實情告訴我們罷了。這次這個歌廳小姐如果不是勇敢地向警察報案,兇手很有可能今夜就要故技重演。這個歌廳小姐也很有可能成為繼‘7·20’之后的又一起兇殺無頭案被害者。我想,這名罪犯雖然作案手法很隱蔽,但勒索錢財將使他露出馬腳,最終自投羅網。”

方隊看了看車外公路上的參照物,道:“前邊是不是該下高速路了?”

他中斷了講述,將車駛下了高速路。我從車窗里看到,當我們的車駛下高速路拐上小路的時候,小羅、小郁兩人正將他們的挎斗摩托車停靠在路口處,他們是按原定計劃假裝摩托車出了故障,停在高速路的路口處,進行“修理”,以防那家伙從高速路上開車逃跑。

這條小路銜接高速路的路段,已經不再是柏油鋪成,由于比較荒僻,所以有點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汽車在上邊走起來,顛簸搖晃。每狠顛簸一下,方隊就自言自語地嘮叨一句:“得!這回我這車要報廢了。”坐在后邊座位上的葛鈞道:“還是老關他們開吉普車開對了。”

就這樣,我們終于到了那條小路的埋伏地點。方隊將車駛進事先選好的隱蔽處,靠邊停下車,熄了火。后邊的車輛卻都沒停下來,按著事先定好的方案,那幾輛車分頭繞至小道的各個路口處去埋伏。我們下了車,由那名婦女帶著我們步行上山來到婦女認定的案發現場。

這是一座離高速公路不遠的小山丘。山丘連綿起伏,這里是平原與山區的過渡地帶。這一帶不見燈火,夏夜的山丘,黑糊糊的,像一只只蹲伏在暗夜中的巨大的怪獸,令人恐怖。我們站的這座山丘有一條小路,呈東西走向。這條小路兩旁都是莊稼地。稀疏的玉米隨坡就勢,暗夜里望去也是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

方隊跟池萍再次重復了一下約定的暗號,叮囑她到指定地點后要提高警惕,有情況要及時發信號。

為了不驚動狡猾的犯罪嫌疑人,按照預定計劃,我們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到達了設伏地點。這次埋伏不同于以往,以前抓“三兒”等,都是埋伏在賓館,很舒服,這次卻是要潛伏在玉米地里。此時雨已經停了。夜空中充滿潮氣。這里空曠荒僻,由于下雨,天上沒有星光,四周黑蒙蒙的。我們趴在一人多高玉米秸的草叢中。夜雨過后的小草,又潮又濕,很快就全身皺皺巴巴的,難以忍受了。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挨著,我此刻最盼望的就是那家伙快點出現,早點結束這次抓捕。

遠遠地,望見池萍站在那條小道的中間,應該說她比我們潛伏在地上的每個人要舒服許多,但她比我們每一個人危險許多。假如那個罪犯發覺她不是那名歌廳女子,就有可能狗急跳墻先下手。那樣的話,她的處境將非常危險。我不禁為她暗暗捏著一把汗。

這時天又下起了雨,我感到很快就被淋透了,我把攝像機的防雨罩裹得嚴嚴的,就等到時派上用場。

雨夜,除了雨打在莊稼地里的聲響,一切都是那么安謐,這安謐反而使人有幾分恐懼。我就這樣期待著,擔心著,警惕著,也隨時準備沖上前去。慢慢地,越來越接近約定的時刻了。

突然,我發現方隊在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正前方。顯然,他發現了什么可疑跡象,我知道刑警偵查員的聽覺和視覺都是異于常人,比常人更敏銳。此時的方隊,就像獵人發現獵物那樣全神貫注一動不動。我順著他注視的方向向那邊看去,透過暗夜中的雨幕,我分明看清了有一個人影正從玉米地里鉆了出來。他貓著腰,先是東張西望了一下,然后,向山丘頂端池萍等待的位置走了過去。從他那大步行走的姿勢看,那人影是一名男子,個子高大魁梧,顯得很健壯。方隊壓低聲音道:“魚上鉤了。”

此時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了那個黑影,就見那個黑影幽靈般地閃了兩閃,便又在雨夜中消失不見了。

我們仍舊潛伏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著那個黑影的再度出現。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著,那個黑影始終再也沒有出現。

萬籟俱寂,唯有淅瀝的雨聲在這空寂的暗夜中,單調而清晰地響著。

十 陌生男人的匿名電話

犯罪嫌疑人為什么出現又突然逃脫?難道是有什么破綻被他發現了?據把守高速路口的小羅說,他始終沒有看見過一輛小面包車,從那里經過。難道還有別的道兒可以通向那條小路?還是那天夜晚他根本就沒有去?不,不,他不會不去的。因為那天夜晚,雨夜中分明看見了一個黑影,莫非警察看到的那個黑影不是他嗎?

雨夜抓捕失利后,這些疑問成了困擾方隊的問題。雖然有這么多疑問,但有一點方隊還是充滿信心,那就是那天夜晚那名罪犯盡管有可能對那個約會產生了懷疑,懷疑有人張網以待,但也未必就認定準是警察。因為那家伙對這名歌廳女子知道的也不多,這名女子也許有社會上的朋友呢?那么由此也可能判斷,那夜埋伏的人也許是黑道上的人。所以他還會與那名歌廳小姐進行聯絡的。從被害人身上索取錢財,是這名案犯貪婪的本性所決定的,因此,他不會永遠龜縮起來不露面。而這,也就意味著警方抓捕他的戰機依然存在。方隊讓池萍隨時與那名歌廳女子保持聯系,以偵查那名罪犯的動向。

恰好此時,這樁系列兇殺案的偵破工作竟然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線索擺在了方隊和偵查員們的面前。

就在方隊密切關注著兇手何時再度冒出來敲詐事主的時候,某公司的一對夫婦來到北京市公安局,向北京警方舉報了一個他們覺著很有些反常的值得懷疑的情況。

這對在公司里任職的夫婦說:他們的女兒妮某正在本市的一所大學里讀大四。學校有宿舍,女兒住校,不回家也是常事。最近,學校都放暑假了,還不見女兒回來,這對夫婦想:女兒比較用功,又正值臨近畢業的關鍵時候,可能更是爭分奪秒。女兒自我擬定了三條路:畢業后去外企或出國留學,實在不行就考研。總之,這三項哪一項都需要專業好,本領過硬。所以越是臨近畢業,就越是要抓緊時間在學校努力學習。但是做母親的心中還是掛記著女兒,于是便往學校女兒的宿舍打電話,打了幾次,宿舍里都沒人接,母親覺著很奇怪,心想,女兒是不是和同學們一起外出旅游去了?母親就有點不高興,她認為女兒可能是外出旅游去了,但旅游也要跟家里打個招呼才是。真是女兒大了不由爹媽管!便找到女兒同學家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去問,沒想到妮某同學說,沒聽說她有外出旅游的計劃,也沒聽說同學中有誰想約妮某外出旅游。那名同學以為妮某早就回家了,反正學校也考完試了,同學們都回家了,誰也沒注意妮某去哪兒了。

聽同學這樣一說,這對夫婦心里就有些急躁。他們又去了趟妮某學校,學校空蕩蕩的,宿舍也都貼了封條,哪里有妮某的人影?這對夫婦找到學校有關負責人詢問,告訴那名學校負責人說:自半個月前學校放假離校,妮某就始終沒有回過家。學校有關負責人回說他們也的確不知妮某的去向。這下,這對夫婦心里十分焦急,他們向公司請了假,全力以赴地查詢女兒的下落,連北京帶外地,所有的親朋好友和各種社會關系都電話問到了,仍然沒有查出女兒妮某的下落。于是,帶著焦急的心情,這對夫婦走進了北京市公安局接待室。

警方開始協助尋找失蹤的女大學生妮某。很快,妮某的照片被送到方隊手中,方隊看著桌上妮某的照片,頓時,他覺著很眼熟。他迅速取出“7·20”案受害者的照片一對照,他看到兩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面孔,難道真是一個人嗎?方隊馬上將這一線索上報處里,并請章法醫為妮某的父母進行血型化驗。

所有的證據都清晰而有力地證實了妮某就是“7·20”案的被害者。

圍繞著妮某的失蹤時間和她的社會交往,刑警隊展開了偵破工作。

去大學了解情況的任務交給了池萍、葛鈞,我也隨同前往。

大學里的有關負責同志和一位負責保衛工作的干部接待了我們。他們說,大四年級的妮某父母曾打電話問過她的下落。顯然,我們的到來,他們并不感到意外。

很快談話就進入了正題。葛鈞問:“妮某最后一天離開學校是什么時間?有誰在哪兒看到過她?”

那名負責同志說:“這個嘛,要問一下她的輔導員。”

“妮某放暑假前在學校里跟什么人交往比較多呀?妮某的男朋友是誰?能了解到嗎?”池萍追問。

“男朋友?這還真不太清楚,現在學校放假了,我打電話通過年級輔導員了解一下情況,你們先喝點兒茶,請請。”負責同志邊說邊出了會客室的門。

學校因為放假了,校園里顯得冷冷清清。我問保衛干部:“學校近年來治安情況怎么樣?”

保衛干部道:“還行,就是發生過偷自行車,偷錢包之類的事情,都屬于小偷小摸,沒有什么大的問題。”

我們都企盼著能從輔導員那里了解到一點兒線索。果然,輔導員的到來為妮某走失提供了案發時間的重要線索。

“妮某在學校沒有交正式的男朋友。”

輔導員進屋落座后便開始反映情況。她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女性,說話清晰干脆,顯得很利落。“但最近有人反映,說妮某同一名教師來往密切,這名教師名叫塞某,是教西班牙語的。”

葛鈞馬上問保衛干部,這個教師還在學校嗎?保衛干部笑著搖搖頭,顯然他并不清楚。倒是輔導員接茬兒道:“在,聽說他打算去西藏,已買好了票,大概是13號的吧。”

我們立即找到這位教師了解情況。據這名教師回憶說,7月20日的晚上,他給妮某輔導完西班牙語后與她分手就再沒聯系,呼她也不回,至于去哪兒了,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還以為她在家生病了或是其他什么事情沒回電話。

“妮某和你分手是什么時間?”

“大約是那天晚上九十點鐘吧。我把她送出校門,在馬路邊分的手。”

“她說她去哪了嗎?”

“她說她要回家。”

“怎么走的?”

“她說她要打車。”

“送走她后你去哪兒了?”

“我找幾位朋友商量外出的事。”

我們了解調查了這名青年教師的那幾位朋友,朋友們都證實那晚他與大伙在一起,他們一直討論到很晚。其他各種調查也都證實這名教師與妮某被害無關,因此很快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我們在大學正了解情況呢,方隊打來電話,要我們以最快速度返回隊里,電話里他說有新線索。

真是無巧不成書,原來兩個小時前,也就是這天中午11時左右,妮某夫婦家突然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那是一個陌生人打到家里來的匿名電話。

電話里,那名陌生男人聲稱自己是妮某的朋友,妮某去外地了,因急等錢用,委托他向妮家要一筆錢,錢的數額是五萬元人民幣。電話里,那個陌生男人將妮某的姓名、地址、身份證號說得一絲不差。為了穩住對方,妮某的父親假意與對方應酬,回說這筆錢一時籌措不齊,給他們夫婦點兒時間,等籌措齊了就交給他,并請對方告知與他聯絡的方式。對方回答說等過兩天他再給妮家打電話,到時再約定送錢的時間和地點。說罷便匆忙掛斷了電話。

警方認定,此人就是殺害妮某的重大犯罪嫌疑人!

根據這名兇手一貫的伎倆,過兩天他一定還會打電話來,索要那五萬塊錢。于是,北京市公安局迅速制訂出抓捕方案,調動各部門各警種的警力,周密部署,嚴密監控,只等兇手的電話再度出現。

方隊會同刑警隊全體隊員做好了戰斗準備。每項任務、每個抓捕步驟和環節,都有專人負責。

方隊把葛鈞、池萍叫了回來,池萍的任務是假扮被害人的姨,以送交錢款為名,出面與兇手接頭,葛鈞則負責暗中保護。從現在起,方隊要求全體偵查員24小時不離崗,隨時待命,一有情況就馬上行動。

兩天后,兇手的電話終于又出現了。

早有心理準備的妮某父親假意與對方周旋,有意拖延時間,為警方提供偵破線索迅速破案創造戰機。

根據從電話聽筒里傳來的嘈雜聲、汽車聲判斷,顯然,兇手打的是公用電話!妮父在電話里向對方道,女兒要的這筆錢數額不算小,五萬元現金。做父母的本可以湊夠這筆數額,但因為這筆錢都存在銀行里,是死期。還有一天就到期,現在取出來損失太大,所以要再等一天,也就是明天,才能付給對方帶給女兒。現在是不是可以商定一下明天對方來妮家取錢的具體時間?電話里,對方推說自己公務太忙,現在還不好定下來,明天再給妮家打電話,到時再決定交錢的具體時間和地點。言罷,不等妮父再說話,便又匆匆掛斷了電話。

就在兇手與妮父通話的時候,警方已經查出兇手所使用的電話號碼,是位于朝陽區光華橋附近,犯罪嫌疑人為了不暴露自己,他從郵局旁的一個電話亭里往妮家打電話。當方隊帶著老關等人迅即趕到那個電話亭時,部署在那一帶的小殷那輛緊急警務巡邏車也同時撲向了那個指定地點。然而,兩路民警卻全都撲了個空!狡猾的兇手早已掛斷電話逃之夭夭。那里只有一個空電話亭靜靜地佇立在路旁。

這天深夜,方隊的刑警隊大院里,偵查員們徹夜未眠。他們分析案情,部署警力。方隊將明天的行動分為三個組:一組由老原、小羅等人幫助妮家處理答復電話,如果犯罪分子真的膽敢去妮家取錢,便是自投羅網,應立即使之就范;二組按照既定方案,由女偵查員池萍化裝成受害人的姨與兇手接頭,葛鈞負責協助和保護池萍,并適時對案犯實施抓捕;三組由老關、小郁、文良等人率其余偵查員,布控于兇手可能出現并使用的14部公用電話亭附近。全部警力要求在周日上午7時到位!

將近黎明時分,一切行動計劃部署就緒。

十一 電話亭旁的抓捕

第二天是個星期天,方隊不放心他的弟兄們,尤其是女偵查員池萍,送錢很被動,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想讓戰友去冒風險!應該說,在電話亭附近抓住犯罪嫌疑人,是容易把握主動權的最佳戰機。方隊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梳理思路,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這次罪犯還會不會像上次一樣逃脫?今天部署的抓捕方案還有沒有漏洞?臨近中午了,方隊還是馬不停蹄地巡視著各個埋伏點。

這樁案件,從一開始我就拍下了案件發生及偵破的每一段過程。今天,我想就要有一個擒兇的結局了。

結局果然來了,但這個結局非但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也出乎刑警隊全體偵查員們的意料,自然了,也出乎小郁的意料。

小郁昨夜在隊里與隊員們一起分析案情,設計抓捕方案,直到清晨才回了趟家。他一歲的兒子連日來一直在鬧肺炎。小郁這些日子老是白天晚上不著家,為了抓捕那個兇手,小郁跟刑警隊的偵查員們一起研究案情,蹲坑守候,不知不覺地,日子就過去了,他一直沒有時間關心一下孩子的病情。他想著幾天前曾在電話里答應妻子周日回家看看孩子,但這個周日又趕上有抓捕任務。為了不爽約,小郁在清晨時分抽空兒開車回了趟家,他想看看孩子的病怎么樣了。順便向媳婦解釋一下今天又不能在家陪她和孩子了。

妻子見小郁回來,還真高興,可一聽說他馬上又要走,便不停地抱怨了起來。嫌小郁晚上常常不回家,有時偶爾回來一趟,也是回來得很晚,大清早就又走了。幾個月來,在家連頓安生飯都沒吃過。媳婦開始說下輩子不嫁警察了,后來又說要離婚。本來這幾天沒抓著罪犯,昨天一夜又沒合過眼,小郁就很累也很餓,他很想在家吃點東西,可媳婦賭氣又躺下了,冰箱里什么也沒有,小郁心頭便先有幾分不快。他看看妻子,見她不起來,只在那兒沒好氣地嘟嘟囔囔個沒完沒了,小郁開始還能忍著,后來實在忍不住了,便也火了,他沖她嚷嚷了兩嗓子。因為想著今天這個犯罪嫌疑人可能冒出來,心里急著要走,飯也沒吃,一賭氣,便開車回到了隊里。

今天方隊分配他的伏擊點是德外六鋪炕。任務是:他和幾名隊員,還有派出所的幾名民警一起,分散在這周圍,嚴密注視著兇手可能使用的那幾個公用電話亭。

今天早晨跟媳婦鬧別扭,其實小郁自己心里也明白,與沒抓著罪犯憋了好幾天有關系。由于心情不佳,他也沒跟大伙一塊潛伏在附近的建筑物里,自己一個人開著車沿著馬路來回搜尋。他轉了幾個地方,沒有發現什么可疑情況,便又掉轉車頭,由東向西緩緩駛來。

這時已是將近中午時分,小郁一邊往前開,一邊注意觀察馬路兩邊的電話亭。就在這時,小郁看到自己左側的便道上有一個人在打公用電話。他開始注意那個男人,那是一個身軀高大的男子。雖然看不清那人的正臉,僅從后背也能看出他的健壯和蠻力。那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左顧右盼地,露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慌張樣。

看到這人的反常舉動,小郁心里不免產生了懷疑。正當小郁疑竇頓生之時,小郁車里的臺子突然哇啦哇啦地響了起來。小郁反應極快,他馬上意識到,他眼前打電話的那家伙就是兇手。因為他知道,這人打電話,警方只需幾秒鐘,就能查明打電話人的方位,然后以最快速度通知這幾個電話亭旁蹲守的偵查員。此時容不得小郁多想,小郁一邊用手接臺子通話,一邊腳踩油門,向那個電話亭沖去。

臺子里傳來了方隊的聲音:

“就在你那的公用電話亭里,這孫子現正通著話呢,快,快找!”

“我看著他了,孫子唉,丫的。”

說著,小郁一踩油門,一打方向盤,忽地一下子,已將車開至那個電話亭旁邊。緊接著,一個剎車,嗵的一聲,他從車上跳了下來,雙腳還沒站穩,便朝著那個打電話的男人猛沖了過去。他健步如飛,三步并兩步,一下子沖到那人的背后。

與小郁比起來,那人越發顯得身軀高大粗壯,小郁則更顯出一種瘦小枯干。但是,偵查員小郁根本沒有想這么多,只見他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雙手猛一使勁兒,兩臂猶如一把鐵鉗一般,便把那人的脖子死死地摟住了,那家伙哪里能夠松動半點兒?

那人先是一驚,掙脫了兩下,看看掙脫不開,便猛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尺把長的軍刺來,沒回頭也沒回身,就從腰間把那把鋒利無比的尖刀,橫了過來。刀尖沖后,雙手握緊刀把,鉚足了平生吃奶的勁兒,運了運氣,把氣由腰貫至兩肩兩臂再到雙手,狠狠地一用力,向身后猛地捅了過來。那把尖刀帶著一股寒光,直扎進小郁的下小腹。小郁突覺小腹一涼,一陣鉆心的疼痛,渾身一軟,兩手陡然松開,便癱倒在電話亭旁。

那人驚恐萬狀,急忙掙脫了小郁,像只脫網的兔子,失魂落魄地倉皇逃竄。

小郁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見那人連滾帶爬地想逃跑,便拼著氣力大喊了聲:

“站住。警察!拒捕我可要開槍啦!”

那人像沒聽見一樣,頭也不回地繼續飛也似的朝著西邊狂奔。小郁便從腰間掏出手槍,忍著劇痛,趴在地上,雙手握緊槍柄,兩臂向前伸直,調整了一下呼吸,瞄準了那人的大腿“啪、啪”就是兩槍。遠遠地,就見那人一個跟頭就栽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小郁咬緊牙關,極其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一只手捂著肚子,一只手拎著手槍,踉踉蹌蹌地朝趴在地上的那個人追了上去。血從他小腹處直往外冒,順著大腿往下流,滴灑了一道。

槍聲引來了圍觀的群眾。路過的行人都停住了腳步,人們都知道出事了。

小郁追到那人跟前,沒想到那家伙一轱轆忽地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小郁:

“您把我銬起來吧。”

說著,他雙手合在一起往前一遞。

小郁此時真是難以支撐,他感覺著氣短乏力,呼吸困難,雙腿綿軟,天旋地轉,只站在那里一個勁兒地喘粗氣。別說上前銬那名犯罪嫌疑人,就是站也很難站得住。他憑著毅力,使自己不倒下來,拿槍對準著那家伙的腦袋,氣喘吁吁地對旁邊圍觀著的人群說:“我是警察,幫幫忙,把他給銬上。”

但是四周圍觀者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出面幫助這位負了傷的警察銬上這個已經束手就擒的罪犯。人們只是看著,也可能是嚇著了。

這時分散埋伏于附近幾個電話亭旁邊的偵查員和民警們也都聽到了臺子的呼叫;聽到了剛才的槍聲。他們從分散于各處的伏擊點向這里急速趕攏過來。老關最先趕到,他分開人群,上去“咔嚓”一聲,把犯罪嫌疑人給銬上了。

原來,這家伙根本就沒被小郁的手槍打中。小郁身負刀傷,又是趴在地上瞄著打的,兩顆子彈不知飛到哪去了,但槍聲一響,不知怎的這家伙誤以為自己被打中了,腿一軟,便摔倒在地上。當我們訊問他時,他說,如果早知道沒被打中,他是肯定要逃之夭夭的。

當響槍時,我正跟小羅在中軸路靠近二環的路邊車里。一聽到那邊響槍了,小羅道:“抓著了。”急打火,把車開了過來,原本想拍下全部抓捕過程,現在只能拍一下已抓獲的場面了。

小郁被趕來的方隊火速送到公安醫院,我們也都跟了去。大夫進行了急救,小郁的媳婦也跑到醫院來,急得直哭。后悔自己今天早晨不該跟小郁吵架慪氣,更不該不讓小郁吃早點。大夫卻回答說:幸虧小郁早上沒吃飯,腸子里沒東西。這一刀扎得很深,刺穿了腸子38處。要是有食物,腸子一穿孔,食物泄漏出去,就要感染整個胸腔和腹腔,那可就沒救了。

到下午6點多鐘的時候,方隊從急救室里走了出來,告訴我們說小郁已經脫離了危險,讓大伙放心,并說小郁命大。

方隊和我們幾個離開醫院回到了刑警隊。

按法律程序,公安局拘押犯罪嫌疑人是有時間限制的,所以在限定時間內使犯罪嫌疑人供出所有的犯罪事實是很急迫的任務。

我隨方隊來到關押犯罪嫌疑人的那間屋子里。

那名犯罪嫌疑人被銬著,坐在那里,葛鈞大眼珠子瞪著他,那充滿仇恨和燃燒著怒火的目光,看上去仿佛是隨時都有可能沖上去把他掐死。別說他強奸殺人罪不容赦,就單是他拿刀捅警察,如今落在了警察的手里,那還有好?更何況這警察又正是葛鈞的哥們兒。看來,要想好是沒門兒了,最好還是趕快如實交代,趕快轉交檢察院,反正都是個死。這是我解釋為什么這家伙交代得如此之快,訊問如此之順利的原因。

十二 第一個死于他手中的獵物

犯罪嫌疑人郎某(我們姑且稱這只色狼為郎某),男,33歲。捕前曾系北京市某鑄造廠翻砂工,后辭職從事個體非法運營。高中畢業,已婚,家住北京市三同里38號樓201室。

郎某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使他養成了自私和為了攫取金錢不擇手段的惡習。父母的言傳身教使他也變得不學無術,好逸惡勞。于是,他成了學業荒廢、品行不端、心理畸形的孩子。早在少年時代,他就曾因偷竊、流氓活動進過少管所。

一個人往往要受三種教育和影響,即家庭教育和影響、學校教育和影響、社會教育和影響。而這三種教育和影響中,以家庭教育和影響為最早最深刻,最持久,很可能小時家庭環境影響的烙印要伴隨一個人的一生。

郎某中學畢業后,托熟人找關系進工廠當了一名翻砂工。在工廠里,他經常對廠里的年輕女工胡思亂想。郎某后來辭了工廠的工作,買了車,以拉客“黑出租”為生。雖然結了婚,并有一個小孩,但仍時常想入非非,經常偷窺那些走在馬路上的年輕單身女子和搭乘自己車的女乘客。他經常趁妻子在家看電視之機,詭稱外出拉活,伺機作案。除方隊偵破的四起奸殺案外,郎某還曾作案多起,強奸勒索少女多人。這里,我們只講述一下方隊偵破的這四起奸殺案郎某作案的來龍去脈:

天津某大學即將開學了,作為剛剛邁入大學校門,上完第一個學期的一年級學生,川妹(我們權且這樣稱呼她)真是又興奮又忙碌,她是去年家鄉四川省的高考狀元,當時人們得知她去了天津上大學,多羨慕她呀!天津也是直轄市,比起自己四川家鄉的小鎮來,畢竟繁華熱鬧不知多少倍。雖然在那里只上了短短的一個學期,但這個學期有那么多新鮮事兒,她帶著新知識和新感覺回到自己家鄉。過年時,她向家人和師友們說了許多外邊的事。大家問了她好多問題。這次再返校,使她產生了要開開眼界的念頭。下次再回鄉時,他們也一定會問她好多問題。川妹懷著這種興奮和匆忙的心情買了火車票,但她的家鄉沒有直達天津的車次,中途要在北京倒一下車,那就倒吧,反正自己長這么大也沒到過北京,火車票五日內到有效,如有順路的車就連夜走,如果趕不上呢,那就中途在北京待上一天,也誤不了車票上的有效期,這一天正好可以在北京逛逛名勝古跡和繁華街市。

川妹原可以買第二天的火車票再走,因為收拾好了東西哪里等得及?她略一遲疑,還是買了票,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她到北京時已是晚上八九點鐘了,她本可以繼續買票,趕回天津,在天津的學校宿舍里和自己的女同學們聊聊天,休息一宿,明天準備準備,后天開學。但開開眼界逛逛北京的想法使她留了下來,她想轉轉,看看。

夜深了,川妹在火車站附近瞎轉悠,是找旅店呢?還是在火車站等等呢?川妹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她邊走邊看,東張西望地在站前廣場轉來轉去。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上前來打招呼:

“小姐,你好。”

“你……”

川妹愣了一下,她不認識眼前這個男子。

“小姐,你是路過這兒的吧?寒假完了要回學校?”

“對,你干什么?”

“你是四川人吧?川妹子,我在這附近開了家小旅館,原本要拉點客人,現在沒車了,我就等下一趟到站的旅客。”

“我不住店,還要趕早晨的火車,中轉簽字已經辦完了。”

“好好,聽你口音,真熟悉,我也是生在四川。這樣吧,我也不收你的費了,都是老鄉,你就到我那兒待上幾個小時,外邊不安全。”

那人見對方遲疑不決,又道:“沒事,別擔心,我們店雖小,卻有好幾個工作人員,都是女同志。再說安排你住的房間,也不是單人客房,里邊有一名女客人早都睡了。放心吧。”

對方的微笑是那樣真誠和友好,說話是那樣坦然直率。川妹望望天空,她感到了身上的幾分寒意,北方的夜,還是很難挨,她猶豫了,是啊,還要再待上幾個小時,天才亮,要不然就去他那里坐一坐?睡一會兒?她想象著安全的房間,舒適的床鋪。于是她問道:“你的小旅館遠嗎?”

“不遠,不遠,往前走幾步就到了!”

“那……好吧。”她同意了。

陌生男人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險笑意,說道:“好,那跟我走吧。”

這陌生人就是郎某。

川妹跟著郎某上了他那輛小面包車。

郎某一踩油門,左打方向盤,沿前門東大街向西一直猛開下去。

開始川妹還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但看看開出去好遠,還不見到達,便忍不住問:“老鄉大哥,怎么還不到啊?您不是說很近嗎?”“噢,那邊修路呢,要繞著走。”

很快,車就上了二環路。

車到白紙坊附近,郎某將車開進小胡同,他對這一帶很熟,料想在這里作案不太可能被人撞見,他把車停在了胡同最深的僻靜處,一反溫和的態度,勃然變色威脅道:

“你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快按我說的話去做!”

他說了兩遍,川妹嚇出了一身冷汗,她只得將隨身所有的錢物都掏了出來。

郎某命令川妹坐到后排座去,并用刀脅迫她。

此時的川妹什么都明白了,她下意識地左手去解保險帶的卡扣,郎某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你他媽不想活,找死呀。”說著用力一擰,一掰,痛得川妹哎呀了一聲。她用肘頂開郎某,急速打開車門,下車就跑,并開始大呼救命。郎某一看,從車上下來,緊追兩步上來,雙手一把掐住了川妹的脖子,將其拖回車中,用紗巾堵上了嘴。

見到這種情景,川妹嚇壞了,真是長這么大,哪見過這個?真跟電視、小說里描寫的一樣了。她感到牙在打哆嗦,頭皮發麻,手腳冰涼,眼淚也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郎某因怕剛才川妹的大聲呼救被人聽到,完事后便急忙發動汽車上了二環路,車行至右安門橋剛過,他發現川妹已不知怎么掙脫了綁在手上和腳上的繩子。郎某便停下車,然后從車里找出一截鐵絲將川妹的雙手捆住,給她披上一件舊大衣,免得被別人看出來。他把川妹從車上帶下來,詭稱要放她走。帶到河邊,郎某突然猛地掐住川妹的脖子,看看行將斷氣,然后將她拋入河中。

以前他雖然多次作案,但將人殺死,這還是第一次。當他拿刀威脅對方的時候和用手掐住對方的脖子直到最后把對方扔到河里去的時候,他都沒來得及多想,只是覺著很亢奮,很刺激。等到他看到那名外地來京的四川年輕女子已被他傷害,最后扔到河里去掙扎了一番,寂無聲響地沉入水下時,他不知為什么,突然內心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從未體驗過的、不可名狀的快感,他想殺人也許是有快感的。這種快感遠比強奸來得刺激和強烈持久。在他作完此案后的好幾天里,他都無法從這種強烈的刺激和空前的快感中擺脫出來,他邁出了第一步,下邊就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第一次殘殺了一名花季的少女。

十三 暗夜里的恐怖幽靈

郎某第一次殺人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那亢奮激動的情緒漸漸趨于平靜,他靜觀默察,發現并沒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僥幸地想,自己所做的一切罪惡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在他看來,殺死一個人是如此的容易,警察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頭上來。很快,他膽壯起來,仿佛那河中的沉尸永遠不會為人所知,他郎某仍舊可以借著黑夜的掩護,再次作案,干惡魔的勾當。

郎某總結了第一次作案殺害那名四川女子的經驗教訓,他認為,在城區人煙稠密的地段要想達到奸淫的目的,很不安全,即便是在車里也不保險。于是,他將罪惡的視線瞄向城鄉接合部比較荒僻的地段。

很快,他熟悉了大興某地段。在那里,他發現有個公廁,公廁附近雖有些工廠,但一到夜晚,顯得地域空曠,人煙稀疏,適于作案。

連著幾個晚上,他都來公廁附近觀察,踩點。他看到,晚間來這個公廁的人大多是過往行人和附近工廠的工人。特別是有一家工廠晝夜開工,24小時不停產。那些從工廠出來的年輕女工,讓他覺著的確能夠有機會下手。但是,又經過深入觀察,他發現,這些女工往往是三五成群地出來,很多天來他一直很難下手。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在這里作案的企圖時,4月6日夜里,他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從馬路對面的工廠那邊急匆匆地過來,下了公路向他潛伏的這邊走來。

郎某心中一陣暗喜,他覺著時機來了,便戴上作案用的手套,下了車,也向公廁這邊疾步走來,然后進入公廁。

這種老式公廁,男女廁所隔開的那道中間墻,并不砌死,上邊留著空隙,他靜聽隔墻那邊的動靜。當那女子從女廁那邊出來時,郎某突然躥出,一手持刀,一手抓住那名驚恐萬狀的女子的衣領,低聲斥道:

“別喊。喊,我就扎死你!”

那名年輕女子此時嚇得兩眼發直,雙腿打軟。

郎某將那女人拉進他埋伏的男廁里,他準備在這里實施作案。幾天來憑他的觀察,他覺著這時候不會有什么人來公廁,這里比在露天要安全得多,他用手開始解扒那女子的衣褲。這時那名橫遭不測的女子開始從突如其來的驚嚇中緩過勁來,她不再那么恐懼了,她用雙手死死揪住郎某的衣服,大聲斥責說:

“你要干什么?”

然后高聲嚷起來:

“抓壞人哪!”

郎某沒想到那女子會有如此舉動,情急之中他一面威脅著,一面伸手拿起帶來準備作案的那根鐵絲,兩只手狠狠掐住那女人的脖子,又將鐵絲在她脖子上狠命一勒。

那名女子也一下子停止了喊叫,身子一癱軟,就倒了下來。郎某就勢松開手,實施作案。被害女子很快就因窒息而死亡。

郎某將那女子衣兜里所有的東西都掏了出來,裝入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喘了口氣,想將那女子背出廁所,找個隱蔽處隱藏起來。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邊有人騎自行車過來,并聽到了支車梯子的聲響,毫無疑問,外邊有人來了。郎某此時要是出公廁的話,肯定會與進來的人撞上,于是他驚恐慌亂之中,來不及拾起那根作案用的鐵絲,便趕緊躲到公廁入口處里邊的角落里。黑暗中他蹲在那里,手中握著刀,屏住呼吸,他想,如果這時那個人進來,他就準備手起刀落。

進來的正是年輕工人小秦。小秦當時并沒有看到蹲在黑暗角落里的罪犯,小秦看到尸體嚇了一跳,便急匆匆地出了公廁。這時郎某看見進來的那人已走了出去,他便也快步貓腰,拎著那把軍刺,閃出了公廁,注視著那人的去向。他仍想等那人走遠了,再移尸他處。

可就在這時,夜色中他忽見小秦又停住了自行車,返了回來,郎某趕緊趴在公廁外的暗影處。他看著小秦又進了公廁,然后又出來,他知道,那名男子已經發現了那具女尸,既然那個男青年已經發現了尸體,就肯定會去報案,這時再把尸體移走已經晚了,也沒任何意義了。警察接案后會在這附近搜尋的,要不了多一會兒,他們就會找到他。于是他悄悄地閃到了路邊,望了望小秦飛車遠去的背影,他也匆匆跑上了公路,快步奔向自己那輛停在馬路邊上的小面包車。他進到車里,打著火迅速發動起來,然后驚慌失措地上了路。他知道,很快這里就會來人,警察將對這里發生的一切進行調查,以最快速度離開這里才是上策。

回到家里,他沒有驚動妻子,打開自己的房間,先把作案穿的衣服和那雙手套順手卷成卷塞到床下,然后翻檢清理口袋中的錢物,錢沒多少,總共才八十多塊錢,還有幾個不太值錢的首飾。

這次作案,他又重溫了一次殺那名四川女大學生時的那種恐懼和激動,這次的恐懼和激動比第一次殺人時還刺激。但是,他也感到了在公廁作案畢竟還是不安全,盡管是夜里,也總是有人來。他決定下一個目標放在露天,那樣也許會從容些。

郎某深知,大興是不能再去了,那里,警察一定會注意,弄不好還會被逮住。于是他將犯罪的目標選在了東邊的城鄉接合部,隔三差五在晚上,他總開車到這一帶踩點。他選擇了這片小樹林作為作案地點,這片小樹林,雖說不算茂盛,但很黑,很靜,遠離公路。對于他來說,這是比較理想的作案場所。

鑒于上次作案他只搶到那點錢,他覺得夜間的女工是沒有多少油水可榨的,那什么人有油水可榨呢?他想來想去,他想到上兩次作案,他都遇到被害人的逃跑或反抗,因為她們正派,不怕警察查她們,而歌廳小姐就不然了,她們中有的人出臺。出臺小姐也怕警察,所以即使從自己手里跑掉,也是不敢報案的。這樣,他的目光又盯在了那些夜間歌廳下班的小姐們身上,他決定,下一個目標就從這些人里找。

他開始多次去大飯店賓館門前轉悠,他發現這些小姐下班時,多有客人來接。即使沒人接,也很少有人打他的車。

這更增強了郎某要襲擊歌廳小姐的念頭,他想她們有錢,既劫財又劫色,豈不是一舉兩得?但如何才能誘使這些小姐乘上自己的賊車呢?郎某反復考慮。最后,他采取了跟蹤尾隨的方式,經常跟蹤下班小姐的車。經過反復觀察,他掌握了幾名小姐的住處和上下班的時間規律。

6月初的一個深夜,一名歌廳小姐(我們這里稱她為小姐A)從出租車上下來,郎某上前,與她搭話。他詭稱要同小姐A到車里談談,小姐A不知是計,上了他的車,他很容易地劫持了這名年輕女子。

他將車開到小樹林邊,再次作案并將小姐A所有的錢物悉數搶去,然后拿出鐵絲準備向小姐A下毒手,那名小姐A道:

“你放了我,我回去拿錢給你。”

郎某答應了她的哀求,要了她的暫住證,威脅道:

“如果你報警或是不送錢來而逃跑,我就按暫住證上的地址找你,殺了你。如果你送五萬塊錢給我,我以后就不再找你麻煩了。”

郎某與那名小姐約好三天后仍然在這片小樹林里見面。三天后,小姐A真的如期而至,她進了這片小樹林,從此就再也沒有走出這片小樹林。

郎某在小樹林里再次作案并用鐵絲勒死了小姐A,他隨手把小姐A的暫住證撕毀,扔在了草叢里。

這次作案使郎某嘗到了甜頭,他覺著敲詐很劃得來,他打算如法炮制。再次作案,再弄五萬塊后,他就金盆洗手,不再奸殺了。他打算用十萬塊錢作本錢,倒賣點兒東西。

正當他打算再次襲擊歌廳小姐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出夜晚的110巡邏車似乎對歌廳賓館開始注意,特別是當歌廳小姐下班前后的時間,查得很緊。沒過幾天,他又在電視和報紙的新聞上看到了公安抓獲一名冒充執法人員的家伙,那人專門在歌廳門前搶劫強奸歌廳小姐。

他心里一驚,暗自慶幸自己命大。但他知道,公安局已經注意那些娛樂場所了,看來午夜前后實施作案的危險性極大。他給自己定了兩個原則,一是不在午夜作案;二是不在歌廳門前尋找小姐。那在哪兒呢?他搜索著近一段時間跟蹤得來的情報,于是他選定了小姐上班時間,在他摸到的那名歌廳小姐(我們暫時稱她為小姐B)的必經之路上下手。

果然,他初戰得手。他像上次一樣,要小姐B三天后給他送五萬塊錢,小姐B謊稱自己三天湊不夠五萬,向他要了十天的期限,他同意了。

十天后,他的車趕巧壞了。他只得“打的”去高速路口那條土路通往的小山丘,他準備在那里殺掉小姐B。但那天下雨,路黑,時間又太晚了,司機對他的行為產生了疑心,借口那條土道夏利底盤低,不能走,說什么也不下高速路。為了五萬塊錢,他只好步行去那個小山丘。就在他步行時,他發現這條平時很少有車輛行駛的小土路,今夜車轍印驟然比平時多了許多。他懷疑小姐B設了圈套,可能找了些朋友幫忙,那種歌廳小姐,黑道上肯定有認識人,也有可能向公安局報了案,但向公安局報案的可能性不太大。不管是哪一種,對他而言,都是兇多吉少。他就是懷著這種忐忑不安的擔心,上了那座小山丘。他打定主意,如果歌廳小姐B那晚不來,就說明自己多慮了,還可以按著暫住證上的地址,繼續找她敲詐。如果來了,就有可能不是只身前來,那也就是說小姐B有點來頭,以后找她要小心。當他看到池萍假扮小姐B正在那里等他時,他立即鉆入莊稼地,繞了個大大的圈子,才折回城里。

十四 女大學生憤怒的吶喊

敲詐小姐B的落空使他暫時放棄了對歌廳小姐的興趣。他前思后想,覺得還是大學生單純,她們不認識黑道上的人,如果家是北京的話,雖說可能不會像歌廳小姐那樣有錢吧,但也總比外地路過北京的大學生和工廠工人有錢,于是,郎某開始在大學校園區一帶搜尋獵物。

7月20日,正值高校陸續放假。天氣異常悶熱。這天郎某晚飯后詭稱要去上夜班拉活兒,就出門發動了自己的那輛寶石藍小面包車,沿著906路公共汽車線,由北向南行駛。

前面就是某大學學區了,這時郎某看到學院大門處,一個仿佛大學生模樣的年輕女子,正和一年輕的男人在討論著什么,然后揮手分別,他便將車速減了下來,緩緩跟著那女子向前走。透過車窗,郎某貪婪地注視著那年輕女子苗條勻稱的身材。通過衣著打扮,他斷定這名女子應該是北京的女孩子。

這名年輕女子正是北京某大學即將畢業的妮某。妮某出身于干部家庭,從小便喜歡讀外國文學名著,高考又選擇了西班牙語專業,更兼她出落得標致秀美,所以追求她的男同學也不少。但妮某心性高傲,一般的小伙子,她看不上。臨近畢業時,班上來了一位年輕教師,教他們欣賞西班牙文學。年輕教師那深邃的眼睛,英俊的儀表,一口純正地道的西班牙語,特別是溫文爾雅的風度,打動了妮某的心,他成了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她要畢業了,他說他有辦法送她出國,畢業后出國深造正是她多年的夢想。很快她便投入了這名青年教師的懷抱,一有時間便去他住的教師宿舍。由于校方有明文規定,所以他們還不便在宿舍過夜,到了規定時間,她必須要離開。學校放假了,她也好多日子沒回家看看父母了,這天她與心中的“白馬王子”會晤后,看看天色晚了,打算回家。他送她到校門口,分手的這一幕正被郎某撞見。

大約離開學校大門將近半站地時,郎某將車開過去,停在了妮某前邊,拉開車門,對她道:“小姐,要車嗎?”

“不要。”她頭也不回地答道。

“我這是無照的,便宜。隨便給點錢就行,總比跑空車要好。”他仍舊搭訕地問。

“要多少錢?”這回她停住了腳步,開始發問。

“你看著給吧。”

“XX路XX大院,去嗎?”

“去!”

“那你要多少錢哪?”

“給十塊錢吧。”郎某顯得很爽快。

妮某想,如果從這兒打車到家最少也要二十五塊錢,的票又沒地方報銷。十塊錢,便宜。于是便道:“那好,就十塊錢。”說著她便上了車,這名“司機”給她拉開車前門,她當然也就順勢上了前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郎某對她道:“把保險帶掛上,警察查。”

妮某將保險帶扣在了胸前。郎某上路了。郎某一直向著郊外開去,妮某覺著不對,便問為什么這樣走?郎某謊稱順路去接個人,妮某不干,要求郎某停車,郎某不聽,一直加大馬力猛開。當出了鬧市區很遠,郎某借口說,車出了點小毛病,聽著發動機聲不對,要停下來看看,便將車向旁邊一拐,駛到了便道僻靜處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案犯郎某突然從司機座位下邊,噌地抽出一把鋒利的尖刀來,用刀頂住妮某的小腹,壓低聲音威脅道:“不要喊,喊,我就殺了你。”

郎某要妮某把錢都拿出來,并讓妮某留下家里的電話號碼,說只要她家拿出五萬塊錢來就放了她。

妮某信以為真,將家里的電話號碼告訴了郎某。沒想到郎某得到電話號碼后不僅不放妮某,反而強暴了妮某并圖謀殺害妮某。

妮某毫不畏懼,被害前,她一面掙扎,一面怒斥道:“我記住了你的模樣,我一定要抓住你!”

是的,郎某被繩之以法了。

經訊問,郎某作案多起,其中包括“3·27”、“4·6”、“6·15”、“7·20”系列強奸殺人案,均系郎某所為,從郎某家中搜出不少藏匿的被害人的衣服、鞋襪,以及被害人的身份證、首飾、電話號碼等,這些都是被郎某強暴過的少女的東西,在郎某的淫威下,她們中許多人不斷地給郎某送錢,默默地含污蒙辱,忍受著郎某的敲詐和重復奸污。

此案過去時間很長了,犯有故意殺人罪、強奸罪、搶劫罪的罪犯郎某也早已被正法。然而每每想起這個案子,方隊總有些沉重,那些花季少女,如果她們中間有人早點勇敢地揭露這個曾經強暴過自己的色魔,或許妮某等那幾個少女就不會慘遭不測!

(本文人物均為化名,圖片由作者提供)

責任編輯/張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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