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蘇區時期根據地女性教育述評

湖南湘潭大學哲學與歷史文化學院 411105

摘要：江西蘇區時期的中共女性教育，是大革命時期向延安時期發展的過渡階段，其間充滿著濃厚的階級劃分與政治動員，它促進了農村女性的革命覺醒，有效地整合了蘇區廣大農村的女性群體力量，但仍然保留了諸多的社會性別問題。

關鍵詞:江西蘇區時期 女性教育 階級劃分 政治動員 社會性別

【中圖分類號】I20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5-0086-3

第一次國共合作的破裂，中共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不得不把其僅存的重要力量移往農村，建立革命根據地。面對這種嚴峻的局勢，中共在“六大”上重新制定了新的婦運方針，批評了“過去的婦女運動多偏重于小資產階級的運動”，“缺乏廣大的勞動婦女群眾的工作”，而現在必須“在農民組織中作有系統的婦女工作”，“農民婦女乃斗爭著的農民中最勇敢的一部分。輕視吸收農民婦女到運動中來，必然會使農村革命減少力量。黨的最大任務是認定農民婦女乃最積極的革命參加者，而盡量吸收到一切農民組織中來。”［1］P11-18當然，此時的中共仍然沒有忘記在國統區占領的城市內發動女工、女知識分子等群體的一切革命活動，并把它仍當作城市暴動的重要力量之一，這顯然不可能取得很大戰斗成果，但其制定的農村婦女政策給當時已在農村落腳的革命根據地具有很重要的指導作用。

江西中央蘇區，是當時中共領導下的面積最大、勢力最強、政治方針最成熟的一個根據地，在女性教育上，它制定了較為完善的農村婦女運動方案，并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與延安時期相比，面對的主要對象都是農村婦女，主要任務都是去實施怎樣動員她們發揮她們最大的主動性以壯大革命力量，而且在中央蘇區產生了中共最成熟的領導人，對延安時期的農村女性教育方針政策具有很大的決定作用。對江西中央蘇區的女性教育的研究，不僅有利于對中共此方面政策有一個歷史性的縱向脈絡的深入了解，而且對中共女性教育內在本質的連貫性有更透徹的把握?？梢哉f，中央蘇區是中共婦運政策在大革命時期與延安時期的過渡階段，是研究延安時期的縮影與鏡像，直接影響著中共在延安乃至以后的農村婦運。

中共領導下的工農紅軍在創建中央蘇區的過程中，打地主土豪，分田地，取消以前的苛捐雜稅，讓農民參與新政權建設，從而贏得了農民的支持與擁護，取得了建立地方政權的合法性。在婦女政策方面，首先給她們同男性一樣分得了土地，教育與鼓勵她們走出家門進行農業生產，舉辦各種識字班、夜校、列寧小學等學習機構與組織對她們進行文化與政治教育的雙重啟蒙，頒布婚姻法等婦女權益特殊條例保護她們的合法權利，號召她們要為保衛新政權自動參加革命各項建設，同時也特別重視培養農婦中的積極分子作為中共進行婦運的干部資源。的確，江西中央蘇區的建立過程中，其女性教育方針與實踐極大地沖擊了農村中傳統的性別結構，相當程度上改變了保守落后的性別秩序，農村女性的話語得以浮上臺面，總之，她們的確是面臨一個全面嶄新的生活。

中共在此段時期的女性教育政策，確實給封閉落后農村的女性解放很大的推動作用，但是，作為一種政治上的群眾運動，其間女性解放程度如何，都與其策劃、組織者的中共息息相關，體現著一種政治行為。而貫穿其核心的，最明顯的主要有以下三點：

首先，強烈的階級性是中共最本質的特征，這是其區分于其他黨派的最重要標志。經歷了國民黨的血腥屠殺后，中共更加意識到除工農階級外其他的階級都不可能成為革命的依靠對象，為了吸取慘痛的“教訓”，它決定洗黨，清理革命隊伍中的階級異己分子，在婦女組織與團體中同樣如此，一切地主和富農婦女絕對不能在組織中立足。所以，在蘇區各級政權機構內，要擴大階級隊伍，發展更多的貧苦農村女性加入，并同時對她們進行嚴格的階級教育與政治教育，成為蘇區一項非常重要而又經常性的工作。

在純潔組織機構上，1931年1月興國縣行委第一次擴大會議決議就明確規定必須“嚴密婦女在黨和團的組織——把富農地主流氓小姐太太式的一切觀點不正確和怠工分子概行洗刷出黨和團”，“加強婦女在黨和團的主觀力量，——盡量吸收廣大貧困勞動婦女工作積極忠實勇敢觀點正確的分子入黨入團”，增強隊伍中的階級性，對農村女性加強了嚴格的政治教育，使她們成為黨領導下的革命群眾。［2］P24在贛南，黎日暉嚴厲提醒要注意隊伍中的階級性，批評了在赤區還存在許多“富農地主知識分子的老婆，去參加某一斗爭機關群眾團體，擔任婦女部或婦女工作委員會的委員”，指出這就是“大革命時代或現在國民黨改良主義資產階級的婦女運動路線”，“除了宣傳婦女參政，男女平等，結婚自由，反對家長制度之外，很少見她們去組織廣大的勞動婦女去參加工會農會，在這些革命團體和機關領導之下，去提出婦女特殊要求，發動婦女去參加一切斗爭”。［2］P32

在湘贛邊各縣婦委聯席會議上，中共總結了許多錯誤的來源是因為過去蘇區“黨團與蘇維埃的領導完全落在富農、流氓、小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手里，她們必然忘記了廣大勞苦婦女群眾的痛苦與壓迫，而要以個人的愛好與興趣來玩弄婦女運動，在這一反革命傾向之下，必然要使婦女工作同志模糊革命意識走上腐化、浪漫、落在流氓道路上走”，必須在蘇維埃政府的領導下，專門組成勞動婦女代表大會來發動和教育群眾，“要多吸收雇農婦女貧農婦女紅軍妻女，中農婦亦可參加，絕對不準富農豪紳地主的婦女參加，共產黨青年團員應在大會中有計劃地起領導作用”。［2］P227-229同時，中共否定了勞動婦女代表會議是婦女的政權機關的說法，指出“勞動婦女代表會議不是一個經常有系統的組織”，“區縣省一直到中央的勞動婦女代表會議不是經常的組織，她的會議是臨時召集的”，在由各勞動婦女群眾大會選舉出代表時，“地主富農的婦女不能參加”。［2］P44

在發動階級斗爭中，查田是一項調動農村婦女積極性關鍵而又有成效的工作，它更容易激起廣大農村婦女群眾的階級仇恨，從而有效的團結組織起來。中共號召發展廣大青年勞動婦女加入團組織，在查田運動中應發動婦女斗爭，“調查地主富農是否分得好田，偷竊了土地革命的果實”，從而使“土地革命利益完全落在中農貧農雇農身上” ［2］P101。而在總結各地婦女運動沒有很好的發展起來時，原因之一必定是“土地斗爭不深入，富農地主混入了領導機關”，所以“要組織貧農團工會，起來進行查田工作”，在各種組織中查出地主富農成分的就地清洗出去。［2］P102-103

蘇區的婚姻問題同樣充滿著強烈的階級色彩，其間明顯可見階級之間的性別歧視。在根據地，黨團員的女性是絕對不能嫁給地主富農男性的，在黨團員男性與地主富農女性的結婚問題上，雖然中共規定不能通婚，但更多的人提出“如果已結了婚的，這女子如果參加革命工作積極，又不妨礙丈夫的一切革命行動，可以不離婚，如未結婚的黨團員應教育他不能同地主富農結婚” ［2］P133，事實上這類婚姻在蘇區還是較多的存在。

在湘贛規定的婚姻條例上就更為詳細，如離婚一欄，中共對一般的貧農女性在政策上是照顧的，“離婚后其家過去所負的債務及未成年子女應由男方負責”，“在哺乳的小孩子則由女子負責撫養，但男方亦應予以相當的幫助”，“如果女性愿意帶去子女的，可以帶去，而且其子女應得的財產已應一起帶去”，當然，這項政策很有可能引起男性農民的不滿甚至反對，在執行中存在一定困難；對中農及中農以下的女性，規定離婚時“只能帶走本人的土地及衣物”，在她離婚之后，再婚之前，“期間的生活，男子概不負責”；而對富農及富農之老婆有鼓勵其離婚之嫌，她們在離婚時，“其中的財產雜物牲畜有享受平均分配之權”，在她們離婚之后再婚之前，“其間的生活，應由男子負責”

［2］P236。

當然，中共在非常重視在婦女群眾發動階級斗爭的同時，也緊密結合對她們進行及時的政治教育。蘇區著名的婦運領導人之一的李伯釗也曾指出“蘇區的婦女工作，在群眾工作中，是做得頂壞的，不論在黨和團，都很少領導婦女起來反對一切封建的風俗和習慣，使她們在土地革命中與男子一樣的起來參加鏟除封建，反對富農的斗爭，指示出婦女只有這樣，才是唯一解放她們的出路”，“所以蘇區婦女，對革命斗爭參加的觀念，非常薄弱，就日常生活也很少有轉變，隨時還遇見，有幫助家婆壓迫童養媳的事情”，如葉坪就有二、三個童養媳，不愿在十五、六歲時，同男的結婚，更不愿受家婆的壓迫和打罵而向政府報告，而當政府機關的人去調查她們的鄰居卻都以“女大當嫁、家婆對她滿好”來搪塞，瑞金第九區政府秘書的老婆，不許老公參加蘇維埃工作，服毒自盡，這些怪現象證明蘇區的婦女，“仍被封建思想統治著”，在革命戰爭的時候，一定要加強對她們的政治教育，“把婦女的解放與蘇區實際革命斗爭打成一片” ［2］P53。

其次，蘇區中共的女性教育具有很強的政治性，把女性解放與當前黨的政治任務緊密結合起來，從而起到大規模婦女動員的功效。蘇區經常面臨戰爭的威脅，因而區域內的男性勞動力不斷的走上前線，如江西的長岡鄉十六歲至四十五歲的全部青年成年男子407人中，出外當紅軍做工作的去了320名，留在鄉間的87人，去的與留的成為80%與20%之比；福建的上才溪鄉，全部青年成年男子554人中，出外當紅軍做工作的有485人，留在鄉間的只有67人，僅占總數的12%［2］P148，剩下的大部分是女性，如果不將她們的力量有效地整合，對戰爭前線的補充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難題。中共認為，如要充分發揮廣大婦女的革命積極性，就務必把保護婦女權益同當前革命、政治任務聯系在一起的，這樣才能取得革命的勝利，否則，“這是對革命有損失的”，尤其是在日益擴大向外發展的革命戰爭中，絕大多數男子均要到紅軍里去參加前線的工作，則后方的生產建設工作與鞏固保衛蘇區的工作，“更要有婦女來擔當”，所以必須“堅決實現保護與解放婦女的法令，領導與興奮勞動婦女來積極參加革命戰爭，使與婦女運動密切的聯系起來并很好的配合起來，以增加革命勝利的建設” ［2］P60，不難看出，盡管許多中共領導人有強烈的民本關懷，但在戰爭年代，更多的領導人認為，革命是第一位的，是目的，而保障婦女權利是手段，是第二位的。

把蘇區廣大婦女動員起來，以革命為中心，這是中共最主要的目標。中共曾為此屢次批評當前的“婦女運動還是異常沉寂”，“還是不普遍”［2］P4，中共贛南領導人黎日暉認為婦女享受了革命的利益，而且她們是能夠并應該和男子一樣擔任各種革命負擔，正如他批評時所說，“我們可以說贛南的婦女的工作能力可以與男子平等，革命工作她可以和男子一樣來負擔，我們卻看不見贛南勞動婦女，有和男子工農一樣成群結隊有組織的起來參加斗爭”［2］P32，提醒要加強婦女的革命性。

許多地方中共男性領導人經常埋怨，“目前婦女群眾最嚴重的大部分是不夠做擴大紅軍的好樣，不能夠鼓動丈夫兄弟去當紅軍，甚至有不少的落后婦女，還有阻止丈夫兒子去當紅軍的事情”，而其中“也就是這些小足婆最厲害”，而其中最明顯的是婦女干部“非常缺乏” ［2］P65。為此，他們加強了對婦女的組織工作，將三十五歲以上的一般婦女統統加入赤衛隊，二十歲以下的加入少先隊，現在各級政府普遍都組織了婦女運動委員會，辦了婦女訓練班，“專門訓練這些做婦女工作的同志” ［2］P13。而其中一些婦女領導人則更多地認為在發動婦女運動的時候要加強對婦女權益的保障，如鐘月林認為，各級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于5月份成立以來，為紅軍做了不少貢獻，“但很少把戰爭意義與婦女本身特殊利益聯系起來，沒有在政治上動員廣大婦女熱烈參加各項戰爭工作，對一般勞動婦女的政治教育，更為缺乏，因不能更廣泛的提起婦女參戰的熱情與積極性”，有的“婦生委”不能經常開會討論工作，甚至把自己“當作執行機關與同級政府對立起來，不向同級政府做工作報告”，而各地政府也對婦女問題歧視，很多不屑于討論婦女問題，“更說不上去執行”，“有少數政府負責人把沒有老公的婦女歸入流氓（如廣昌）一類，以及青年寡婦和童養媳（如贛縣山下區），都不分土地”， “有些政府把婚姻法藏起來，說離婚要有條件，甚至有的政府將要離婚的婦女處以禁閉” ［2］P66-67。

在1933年的三八節前后，中共關于婦女運動的政治性表現更為強烈，這與當時蘇區軍事形勢日益嚴峻緊密相關。為了極大地調動廣大婦女們的生產、支前的戰斗積極性，中共加大了宣傳的力度，在指導思想上，強調在此段時期要“廣泛的宣傳三八婦女節的意義，特別要具體的介紹蘇聯與中國蘇維埃區域婦女生活的情形，把它與帝國主義國民黨統治下的婦女生活情形對照起來，揭穿國民黨及一切反革命派別的武斷宣傳與造謠污蔑”，即要所有的宣傳員與各類刊物都能最清楚的指出中國的勞動婦女，一方面受著帝國主義的血浴，轟炸，國民黨的壓迫，屠殺，豪紳地主及中外資本家的奴役，剝削，封建宗法社會的束縛，輕視以及全國國民經濟總崩潰的浩劫，廣大的女工農婦處于病苦，死亡，失業，破產，饑餓，寒冷，流離失所，過著非人的生活；另方面在中國蘇維埃政權下，男女平等的參加了政權，得到了土地，獲得了勞動法上全部的利益，粉碎了宗法社會束縛婦女的鎖鏈，得到了一切自由與解放，“這樣去揭露帝國主義國民黨地主資產階級的罪惡，指出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蘇維埃革命是中國勞動婦女和一切勞苦群眾解放的唯一出路。” ［2］P74

在實踐與行動方式上，中共規定這次慶祝“三八”節圍繞三個問題展開：一是帝國主義國民黨對蘇區的大舉進攻及勞動婦女在發展革命戰爭中的任務；二為春耕運動；三是檢查婚姻法勞動法的執行和反對一切對婦女的壓迫。并根據此問題提出這個運動的口號，“每個工農婦女擴大一個紅軍”，“為擴大一百萬紅軍而斗爭”，“每個女工農婦做一雙草鞋，節省三升谷供給紅軍”，在保衛蘇區的旗幟下“工農婦女武裝起來，擴大民族革命戰爭，粉碎敵人大舉進攻”；在春耕運動中，提出“每個婦女多種兩種瓜”，“每個婦女多種五樣豆子”，“提早春耕，增加生產”，并發起“購買‘三八’號飛機送紅軍”的募捐運動；同時“并須最廣大的發展為著女工農婦切身特殊利益的斗爭”的口號如“爭取男女工人同工同酬” 、“反對童養媳制度”與“反對虐待婦女”等。而且，這個運動的勝利的完成決不能以簡單的命令的方式，“必須運用革命競賽，沖鋒隊，模范隊突擊隊的方式與興奮婦女的熱情和積極性去完成上面的工作”，應該召集群眾大會，首先批斗輕視婦女的封建殘余，激起她們的階級仇恨與性別憤怒，然后將其與中共的政治斗爭結合起來，并用戲劇、演講、唱歌等形式鞏固這一形象。［2］P77-78

在后備隊伍共青團與少先隊中，中共也更加重視對其中女性的規范與管理，批評了共青團以前“沒有注意而且忽視了青年婦女工作”，指出盡管有時在文件里出現過類似“加緊青年婦女工作”的詞句，“但這只是漂亮的不兌現的空頭支票”，“事實上，這項工作，從來沒有鄭重的提到我們的議事日程上”，因此，認為從現在起要“從實際工作中，來加緊組織和教育廣大的青年勞動婦女群眾，領導她們來參加革命戰爭，參加蘇維埃建設，爭取她們的特殊利益和改善她們的生活” ［2］P81；在少先隊方面，決定吸收廣大青年勞動婦女到少先隊來，擴大女隊員成分，然后“加緊對女隊員的政治的軍事的教育訓練”，“使之健全的擔負起一切后方勤務——交通、偵探、放哨、檢查路票、洗衣、慰勞、看護……以及參加蘇維埃工作，并能做到動員一部分到前方參加救護衛生工作?！?［2］P83

在勞動婦女本身方面，成立專門的婦女組織形式女工農婦代表會議，中共認為它是在黨與婦女群體之間上傳下達的樞紐，“是傳達共產黨及工會的影響到女工及農婦群眾中去的最好的組織方式”，經過它可以完好的使黨與女工農婦密切聯系，但它必須在黨的嚴格領導之下，“區和鄉的女工農婦代表會應有一個指導員，指導其工作，指導員必須是共產黨員，區的指導員可以由區委的婦委委員擔任，鄉的指導員可以由支部女干擔任”，然后通過代表會議去了解與教育女工農婦，并執行黨的政策。［2］P87-88

經過中共強大的“紅五月”擴軍工作，婦女動員取得很大成功，“興國最大多數的婦女是表示了她們只知革命只知有擴大紅軍，而打破了一切狹窄的個人的家庭關系，熱烈的鼓勵督促其丈夫、兄、弟、兒子到前方去！自己在后方努力的慰勞紅軍，優待紅軍！” ［2］P93其他各縣表現也非常不錯。在經濟戰線上，她們也是戰斗中最主要的隊伍。因而，誰都不得不承認，“現在蘇區的后方，婦女占了最大多數，后方工作的動員，主要就是婦女群眾了。” ［2］P175當時的土地部長黃發桂也指出同樣的現狀，“擴大鐵的紅軍一百萬那些田全部由女人包了，冇幾個男人了，到興國去尋，只有老弱病殘在家了”，因而婦女們的任務可重了，既“要做好田，做堅壁清野的工作，還要做慰勞工作”，她沉重地感慨，“婦女的擔子相當重”，“哎呀！真是男男女女都艱苦，一切為了前線”［3］P17-18。

而到1934年三八節婦女動員的時候，由于第五次反“圍剿”戰爭的更加艱難，蘇區的婦女動員不得不再次力求更加徹底，中共明確規定了婦女工作的中心任務，主要是擴大赤衛隊與集中糧食的突擊運動，在即將而來的春耕運動中，“要做到每鄉都建立一個勞動婦女生產教育委員會，專門計劃請熟悉耕種的農民來教婦女耕田，即使是小腳的勞動婦女亦應動員她們學習田野中的工作” ［2］P161，以真正做到“全女皆兵”的紅色革命浪潮。

最后，為了革命，為了對付強大的階級敵人，中共在號召婦女解放進行政治教育的同時，一定程度上容忍了勞動階級內部的性別歧視，以致出現革命陣營中諸多性別偏見與歧視的存在。毛澤東在尋烏調查時就指出女性的痛苦處境，“男子雖已脫離農奴地位，女子卻依然是男子的農奴，他們沒有政治地位，沒有人身自由，她們的痛苦比一切人大”，而且她們什么事情都做，是同男子一樣“同為勞動的主力”［2］P1。

盡管中共中央屢次著重要保護女權，但對嚴重存在性別歧視的農村各級蘇維埃政府來說，仍然“對婦女的權利，很少注意，且表現出輕視婦女的傾向”，經常不給她們以選舉權，干涉她們應享有的與男子同樣的財產權利。［2］P60-61鄧穎超在肯定女工農婦代表大會是她們最好組織方式的同時，但也指出“現在已建立的女工農婦代表會，有健全經常工作的還很少，在戰爭動員中配合著開展婦女切身利益的斗爭還很不夠，多是有了組織的形式，無計劃的簡單的工作” ［2］P125。

在革命陣營中，婚姻問題一直是婦女們最痛苦的深淵。在蘇區，許多婚姻并未按照婚姻條例去執行，還有許多買賣婚姻及強迫婚姻、童養媳等現象存在，至于打罵婦女在各地還很普遍。［2］P96由于婦女在過去受壓迫過重，很多的婚姻都是被迫而且一直受著嚴酷的男權壓抑，因而在革命的鼓動下掀起婦女主動提出離婚的高潮，引起了蘇區勞動階級男性的恐慌，一度引起社會的動蕩，于是，中共有些地方蘇維埃政府，“對離婚案決定要條件，甚至看條件的政府還是不準離，如果有些女子強硬要離，政府甚至把她緊閉起來” ［2］P13。

事實上，在蘇區，“婚姻條例頒布了這樣久，各縣不但沒有切實執行，而且還做了不少的違反婚姻條例的事情出來”：如贛縣男女雙方同意離婚，政府不準，反而置之監禁；山下區某鄉女子要求離婚，政府不準并將她禁閉起來；公略關于婚姻事件只偏重于男子，萬太對執行婚姻條例不但不正確還鬧出許多糾紛；尋烏還有很多買賣婚姻；永豐有很多地方對婚姻條例完全忽視。有婦女堅決要求離婚，政府不準許外，還有勒逼女子出大洋幾十元；勝利某婦女與男子吵嘴后要求離婚，隔二日又不愿離婚了，但當地政府即把女子關禁閉，罰苦工，還是逼迫她離婚；寧都不但沒有執行婚姻條例，仍然是買賣強迫包辦婚姻，如一執行則立即把買賣婚主關禁閉戴高帽游街。［2］P70可見，地方蘇區政權對女性的歧視還普遍存在，并且是任意而為，以致有些女子因為不能得到婚姻自由及遭政府禁閉毒打而無法抵抗時，竟不得不采取從前封建時代女子為得婚姻自由毒死丈夫，此類事件屢有發生，中共政府也只能感嘆，“這不僅是蘇維埃政權下的恥辱，而且證明這些政府反抗中央的法令，繼續過去壓迫女子的封建行為” ［2］P60-61。

參考文獻：

［1］中華全國婦聯：《中國婦女運動歷史資料》（1927-1937），中國婦女出版社，1991年4月.

［2］ 江西省婦女聯合會、江西省檔案館選編：《江西蘇區運動史料選編》，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

［3］李小江主編：《讓女人自己說話：親歷戰爭》，北京：三聯書店，200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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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周錦濤，（1975——），湖南邵陽人，湘潭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歷史學博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