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處: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 2009年2月3日 編譯:楊政文
美國對外關系協會高級研究員沃爾特·拉塞爾·米德認為,以美國為代表的自由市場資本主義遭受越來越猛烈的攻擊,將使美國在全世界的聲望受到威脅,由此導致的貿易保護主義,特別是與中國的經貿關系問題將最為突出——“21世紀最重大的問題是,如何處理好中美關系的發展問題”。
米德認為,美中關系確實取得了巨大進展,但如果中國以為美國正向中國的出口關上大門,未來潛在的沖突將在這個星球上持續多年。文章以對話形式進行,參與討論者為美國對外關系協會編輯科魏茲(Bernard Gwertzman)。
科魏茲(以下簡稱科):上世紀初期的大蕭條時期,很多國家都忙于處理自己的內部經濟問題,忽視了阻止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蔓延的國際合作?,F在如何分析目前的形勢呢?當今世界比過去更重視經濟領域的合作了,但包括美國在內的很多國家都將目光放在國內,有滑向貿易保護主義的危險。奧巴馬政府的外交目標是否可能慮及長遠,處理好內部經濟問題?
沃爾特·拉塞爾·米德(以下簡稱沃):實際上,大蕭條時期的全球經濟合作并沒有從一開始就走進了死亡。從1929年到大蕭條的最初4年,國際合作確實有過很多努力,但沒有成功。國際間試圖將大量經濟議題放在一起考慮,不幸的是,貿易保護主義破壞了這一進程。
1933年,富蘭克林·羅斯福執政后破壞了倫敦世界經濟會議的結果,而這次會議是全球最后一次處理貨幣流通問題的嘗試。羅斯福關心的是如何提高美國商品的價格,絲毫不顧及別國的利益。
在大蕭條面前,人們首先想到的應該是加強國際合作,共同應對危機,因為危機不是哪一國的事。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濟低迷使各國越來越只注意自己的內部問題。對合作持悲觀態度的人可能會說,我們從一開始就重視國際合作的意義,但你也看到了,合作效果并不理想,相反會使蕭條更加惡化,這樣的認識會惡化國際關系和合作環境。對我來說,大蕭條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科:當美國開始拯救自己的經濟之時,民主黨人對自由貿易產生了懷疑,白宮后來還通過了經濟刺激計劃,比如“買美國貨”的倡議。
沃:我們將注意參議院的表現。我本人不止一次地表示欣賞美國的兩院制度,因為我們有舞臺可以討論白宮的經濟刺激計劃,希望有足夠數量的議員能注意到這個問題。要知道,我們簽署了《世界貿易組織協定》,如果美國采取保護主義政策,將遭到其他國家的合法報復,這樣一來,問題就大了。從根本上說,“買美國貨”計劃從技術層面將違反美國自己簽署的協定。其結果是給了別的國家反對美國商品的理由,使美國面臨更高的進口關稅,從根本上打擊美國自己的經濟。
科:奧巴馬上臺的第一個重大國際活動是2月2日在倫敦召開的G20會議,4月3日到4日,是每6年一次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會議,他可能利用這兩次會議提出自己對一些焦點問題的看法。
沃:我提到的一個問題是,美國外交政策的制定需要處理好與片面強調限制武力論者的關系。我是美國新教圣公會成員,在公會里,我也經常看到一些矛盾沖突,很多人對布什政府的傲慢自大和單邊主義提出了激烈批評。但在公會內部的一些沖突中,比如主教任命問題上,你可以對他們說:“你知道非洲的主教并不像我們這樣,否則會導致教派沖突?!彼麄儠f:“不錯,但這是值得一做的正確的事情。我們公會內部的問題不是國際問題,不這樣做就是錯的。”這就是典型的美國式的態度。
我們在決定對錯方面,不得不跟著感覺走。民主黨和共和黨一樣,都對單邊主義情有獨鐘,對自由貿易持典型的懷疑態度,在處理經濟復蘇和內部經濟矛盾時,他們會很自然地將自由貿易犧牲掉。當然,我沒有說這種態度就是天然邪惡的,但在這種政策思路的影響下,如何兌現對別國的承諾,如何讓全世界億萬人民享受到美國工人制造的產品和其他服務,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都將成為難以顧及的問題。事實上,面對這樣的問題,任何社會都很難處理,美國也本能地表現出不那么多邊主義的態度了。
科:從公平的角度來說,歐盟的一些國家,比如法國就采取了極端的貿易保護主義,特別是農產品。
沃:沒錯。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美國的政策如何影響中國對世界的態度和中國對美國的態度。因為從很多方面看,21世紀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發展中美關系”。從根本上說,中國的反美態度正在衰減,在面向世界的前提下,中美間的合作關系向著深度和廣度發展。這些都是建立在開放型貿易系統的基礎上的。
只有開放的貿易合作關系,才能使中國走向富足,在合作中取得更大的成功。如果在危機關頭我們向中國關上大門,或者讓中國懷疑美國與歐洲都會這樣做,勢必會造成比小布什政府更大的外交錯誤。疏遠亞洲和中國將使世界進入數十年的嚴重對抗和苦難中,對美國來說,這才是最危險的。
科:你認為以總統的身份宣揚自由貿易及其利益是必須的嗎?
沃:總統需要討論全球經濟,以及各國間如何合作和共處,我們不能將美國看做是全球財富海洋中的一個繁榮的孤島,這在21世紀是行不通的。這并不意味著,每一個美國家庭應該為這個財富海洋做出自我犧牲,美國應該有責任兌現自己在構建自由貿易市場的承諾,為貧困國家打開大門,讓他們有機會保持開放。
科:美國總統將對中國施加影響,對歐洲也一樣。
沃:是的,歐洲貿易保護主義的本能比美國還要強烈,他們對農產品的態度就是這樣。美國的制造業實際上也比歐洲更開放。這真是一件麻煩事,美國領導人的作用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很明顯,從長期看,亞洲的出口導向型戰略將發生變化,因為像中國這樣的國家不可能靠這種戰略維持3倍于美國的增長率(也就是說,下一個30年,美國經濟如果增長3%,中國經濟就必須保持10%的增長水平)。概念很明確,如果中國經濟對美國消費依賴過大,這將是難以控制和維持的。所以,對中國來說,其發展戰略必須改變。美國需要為中國經濟調整提供幫助。美國需要走一條中間道路,奧巴馬政府應該為此制定規劃。
科:危機沒有為美國留出解決中東問題的足夠時間,這些問題該如何處理呢?
沃:作為總統,每天的時間都排得很滿。美國的確面臨很多危機,但美國也是十分幸運的,伊拉克問題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在阿富汗,過去實行的政策效應也在顯現,現在看來,當初結束戰爭的政治安排是令人鼓舞的,效果也是十分明顯的。要知道,一些現實的熱點可能在未來繼續升溫。
與過去相比,俄羅斯與烏克蘭及其他競爭國家的關系出現危機,我們從中可以發現金融危機的破壞具有突然性。其實金融危機對我們處理伊朗關系也有好處,危機使伊朗總統內賈德(Mahmoud Ahmadinejad)可以支配的資金將越來越少,石油價格的下調也有利于迫使伊朗協調處理好與西方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