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分別以華茲華斯與拜倫為英國兩代浪漫主義詩人的代表,從生活經歷、描寫對象等方面闡述了二者自然觀的同中之異。
關鍵詞:浪漫主義 自然觀 華茲華斯 拜倫
熱愛自然、謳歌自然是浪漫主義的顯著特點之一。但浪漫主義內容廣博、思想復雜,它只是一種文學思潮,而不是一個狹隘的相同麾纛的派別。浪漫主義素來有消極、積極或曰反動與革命之分,但本文不使用這些有失偏頗的字眼。盡管如此,我們必須認識到,浪漫主義確實有至少兩種派別,它們在政治主張、人生哲學、審美趣味、藝術創作上存在著很大的分歧。
英國的浪漫主義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在十九世紀最初的幾十年里,先后出現了兩代引人注目的浪漫派詩人。較早的一代以華茲華斯、柯勒律治為代表,亦即湖畔派。第二代以拜倫、雪萊為代表。下面,單就這兩派的自然觀(分別以華茲華斯和拜倫為主要代表)作些比較。
華茲華斯和拜倫都是英國人,相同的生存環境和文化背景使他們不可避免地具有某種共同特質,且互相影響。“對英國的氣質追本溯源,它們全都可以歸結到一個明顯的本源上,即生氣勃勃的自然主義。”1英國的這種自然主義首先表現為對鄉村和大海的熱愛,其次是詩人們以高級動物的喜愛以及他們以一般動物世界的熟悉。青年時代的拜倫身邊可說是有一座完整的動物園。再就是,個人的獨立性是英國人的突出特質。“這個島國上的人,每個人自己就是一個島。”2詩人們都崇尚自由,向往自在的生活。但就是這有著許多共同特點的自然主義,又可分為兩大基本類型。華茲華斯是一類特性的代表,拜倫則是另一類典型。就生活經歷、描寫對象而言,他們的詩風具有明顯的不同。
華茲華斯出身于富裕的中產階級家庭,接受過高等教育,接受過別人贈送的財富,繼承了家里的一份遺產,做著一份閑差,終生養尊處優,八十周歲壽終正寢。從這樣恬靜從容、無憂無慮的經歷中找不出任何一類引起激情的機緣。華茲華斯曾經談到:“我通常都選擇微賤的田園生活作題材”,“我給這些詩定下的主要目的是,選擇普通生活里的事件和情境,盡可能通篇都選用人們真正用的語言來敘述和描繪它們,同時又給它們以想象力的色澤,使得平常的東西能以不尋常的方式出現于心靈之前。”3華茲華斯喜歡認真地觀察自然的一草一木,日常生活中的瑣瑣屑屑,并在他那非凡的記憶庫里儲存起來。日后的某一天,再把這類印象從靈魂的庫存中取出,重新欣賞、審視,細細咀嚼,雕刻琢磨,遂成詩篇。因為不是即景之作,而有了一段審美的時間差和心理距離,他的詩作中的理智的成分是占據上風的。自然,在他的心目中,是促使人們按照新教精神反省的鼓舞者和啟示者。任何一件平凡的東西都蘊含著某種深奧的寓意。在他的《孤獨的游云》一詩中,一片飄逸的金黃色水仙似乎代表著一種具有安撫、震懾作用的宗教神秘力量。
華茲華斯的過分冷靜和審慎招來了雪萊的嘲笑。雪萊認為,就華茲華斯對自然的愛而論,他正逐漸變成精神上的閹人。大自然在華茲華斯那里是神圣的母親,是精神支柱,是宗教信條,他虔敬地仰望,膜拜,贊美,不敢有絲毫的褻瀆。
拜倫的經歷又是另一個極端。甚至可以說他過的是一種極少數人能相比的極其跌宕起伏的生活。他行為不羈,放浪形骸,才高情濃,憤世嫉俗,被當時的社會視為惡魔,招來了無數的嘲諷和攻擊,被迫離開了祖國,四處漂泊。面對上流社會的虛偽,面對平民百姓的麻木,他狂呼,他吶喊,面對華茲華斯筆下寧靜的大自然,他同樣滿腔激情。同樣的客觀世界,在不同性格不同心緒的人眼里,變得迥然不同。拜倫更注重的是發掘自然的力量與壯美,也就是那契合他本性的特質。拜倫的身上流著暴烈的諾曼武人的血,他屬于提坦巨人族,他愛的是激動和狂野的自然,愛的是自然界氣度恢宏的美,他熟悉的是大自然的宏偉現象和巨大的變化。在拜倫看來,詠海,就是詠唱狂風惡浪、覆舟沉船;寫天空,就要寫暴風驟雨、雷電交作。他與之交往的自然,他引為榮耀的自然,是滅絕生命的自然。
在拜倫詠海的詩行里,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些字眼:roar,fear,terror,break,sweep,wash……但并不是說拜倫的筆下只有這些令人狂怒、激動的大場景的描寫,他還是大自然的戀人,戀人必然就會有溫情脈脈的一面。拜倫與當時的社會是格格不入的,他注定是一個孤獨者。正像恰爾德·哈洛爾德一樣,他做不到隨聲附和,隨波逐流,他懂得自己是一個“最不適合與人群為伍的人”4,處在吵吵嚷嚷、擁擠雜沓的人群中,既不被人愛,也沒有所愛的人,這在拜倫看來,是一種真正的可怕的孤獨。他寧愿離群索居,與純潔、博大的自然溶為一體,享受脈脈含情的撫慰。他喜歡獨自靜坐在巖石上,對著滔滔的河水與廣漠的荒原沉思冥想,在這種自由的精神交流中,他雖是煢煢孑立,卻其實是最不孤獨的。
由于厭惡大都市的虛偽文明而逃向大自然尋求慰藉——在這一點上,拜倫和華茲華斯是極為相似的。華茲華斯曾在《自然景物對于喚醒并增強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想象力的影響》一詩中寫道:
不止一次兩次,我為擺脫喧嘩,
藏進一處安靜的湖灣——或是
調皮地一閃身,離開熱鬧的人群,
在星星的映影上刻劃著圖形——
我們不難看出,這與拜倫詩作中表達的感情是相當接近的。難怪華茲華斯曾指責拜倫對他的剽竊。華茲華斯那種獨特的彈撥和清新生動的詩行,確實在拜倫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寫作中留下了類似的印跡。這一點是無須否認的。這也恰恰說明了一點,拜倫是一個善于取借別人所長又能有所創新的作家,他并不是一個只嗜好摧毀傳統廟宇的狂魔。
參考資料:
[1][丹麥]勃蘭兌斯:《十九世紀文學主流》第四分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
[2]轉引,同上。
[3][英]華茲華斯:《抒情歌謠集》序言,轉引自胡經之主編:《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
[4][英]拜倫:《恰爾德·哈洛爾德游記》,楊熙齡譯,上海文藝出版社,195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