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里尋“他”千百度

摘要：“英雄”是一個具有開放和文化內涵的概念，對“英雄”的理解隨著時代的推進而不斷的嬗變，新時期以來，英雄開始走下神壇，擁有人性的特征，人性化，人情化，世俗化，是一種平民化英雄，本文以《集結號》為例從新歷史主義視角具體分析平民化的英雄人物的塑造，使那些遙遠和不太遙遠的歷史故事給人一種親切的生活感。

關鍵詞：新歷史主義 《集結號》 平民化英雄

一切歷史知識都是具有特定時代屬性的知識，歷史劇表現的內容雖然是歷史的，但由于歷史劇作家、導演、演員是現實的人，他們對歷史的認識包括了他們對自己當下時代的理解，所以歷史劇經過現實人的處理，表現的內容具有雙重性，它是寄托于歷史中的現實與演進在現實中的歷史的有機結合，是過去和現在之間的辯證雙向對話。美國新歷史主義理論家路易·芒特羅斯說：“我們的分析和我們的理解，必然是以我們自己特定的歷史、社會和學術現狀為出發點；我們所重構的歷史，都是我們這些作為歷史的人的批評家所作的文本建構。”①歷史故事“只可能在歷史敘事中獲得自己有限性的意義即通過對歷史的當代重釋，對當下的生存語境加以話語寓言式的折射而已。”②新歷史主義不是對傳統歷史的改寫，而是現代情緒的具體化。當新歷史主義者重新書寫歷史時，只不過是要借歷史來表述當代的精神與情緒，“他們涉足歷史，是試圖借助歷史這具木乃伊，抒發自己的歷史意識與歷史感慨。”③

《集結號》是馮小剛07年呈現給觀眾的一場戰爭視聽大宴，體現了馮小剛對于戰爭的解讀，對于英雄的理解，依舊是敵我雙方的戰火紛飛，是一個宏大主題，馮導卻在解構這個宏大敘事，從新的視角詮釋英雄的內涵。劇中人物眾多，他們每一個都曾有讓我們感動的霎那間，英雄不僅存在于偉大，更多的是存在于平凡之中，在于那些為了勝利的目標而積極奮斗的人。

在四十七名戰士中不得不提的一名是王金存，一出場的他帶著又圓又大的眼鏡，脖子上圍著新媳婦為他織得紅紅的圍巾，手中的筆在不停地寫著家信，由于畏懼戰爭而被關在了糧倉，此時王金存的形象更多是留戀小家庭中的溫暖，而不是為了國家大義勇于獻出生命的俠者，緊緊圍著紅紅的圍巾，不停的寫家信，告訴家人他是如何的英勇殺敵，這顯然是一種悖論，而正是這種悖論刻畫了真實的人性，真實的戰士心理，他們也害怕死亡，害怕見不到家人，害怕自己給家人留下膽怯的印象中……在戰爭的最后王金存完成了人生的升華，當他告訴谷子地說“指導員，我沒給你丟臉吧？”觀眾無意識中會對這位開始畏懼槍手的戰士產生崇高的敬畏之情。他也是我們的英雄，他在完成一種自我的超越。

谷子地感動我們的不是豪言壯語，指揮若定，運籌帷幄的將帥風范，是他那具有人情味的語言和行動。作為連長的他關注的并不是獲取戰利品的多少，而是戰士的性命，當焦大鵬抱怨他們獲得戰利品少時，谷子地說“讓戰士們咬咬自己的舌頭，看都喘著氣沒有，活著比什么都強”，他把兄弟們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目睹指導員身體被炸成兩節，氣憤之極槍殺了已經投降的敵軍而被記大過，但他心中坦然，他可以給一起和他拼死的兄弟一個交代，在他的信念中生命高于一切。汶河戰役中，呂寬溝和姜茂才爬過敵軍的尸體為給他找一塊表而呂喪命，他哭泣著大聲呵斥“為了一塊表丟掉一條性命，值嗎？”谷子地言語不多，神色嚴肅，但他把兄弟們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盡量減少生命的消逝，因為他們都是父母的孩子，渴望著和家人的團聚。每當打一次戰報一次傷亡人數時，他總是低著頭默不作聲，內心是沉痛的，他也不希望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任何損傷。對王金存的態度更顛覆了傳統戰爭影片的英雄形象，把一位害怕槍聲的人拉來做指導員，“與其浪費槍子嘣了他，不如讓他死在戰場上。”在中國戰爭影片中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連長與指導員！他比熒屏上那些英雄多了些人情味，離我們的距離更近了些，雖不是完美男人，但讓人親近。后半部分的他沒有去享受和平時代安逸的生活，為了給死去弟兄們“正名”而到處奔波，在汶河煤場昔日的戰場他如愚公般想挖到那些被遺忘了的兄弟，他要讓那些無名的墓碑上刻上名字，他要讓戰士的家人享受到他們的榮譽，他告訴孫桂琴“你丈夫是死在戰場上的，他是好樣的！”他維護著每一個生命的尊嚴。有人說谷子地是體制外的英雄，因為英雄只存在于神話敘事之中，按照羅蘭﹒巴特的定義，神話是一種“非政治化的表達”，英雄與體制的距離，表明英雄的大眾化傾向，而不是體制的代言。

焦大鵬，最英勇的戰士，戰場上從不含糊，總是盡全力完成自己的任務，對于戰爭和生命，他表面上似乎看得比較簡單，犧牲之前對王金存說“:咱倆要是能活下來，你得幫我給家里寫封信，要是死了就算了，我省事你也省事了。”看似說笑話般無所謂，卻側面體現了戰爭的無情和人性的灑脫與光輝，叫人不能不愛這樣可愛的人們。姜茂才，槍法很準的狙擊手，質樸、實在，他對戰友的犧牲心碎不已，抱著尸體哭得傷心欲絕，但是擦干眼淚，依然勇敢地沖鋒陷陣，報仇般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最終還是犧牲在敵人的冷酷坦克之下。每一個人物都在感動著我們，讓我們肅然起敬！

純客觀的歷史是不存在的，海登·懷特認為，語言在不同時代體現不同的意識形態。歷史不是歷史學家可以站在超然立場上加以“客觀”解釋的對象，不是一堆歷史學家或歷史闡釋者可以“重新發現”或“復制”的東西。《集結號》就是馮小剛站在當今時代的立場上對戰爭，對英雄做出的“他”的解讀。

這些年來的新歷史主義創作已以平民化的英雄形象取代高大全式的英雄形象，從原來的以政治倫理道德為主導內涵的意識形態主題向著消解二元對立深度模式的多元、邊緣、弱勢的意識形態轉換，對被政治話語掩蓋的多元混沌原生態主題進行了還原。英雄人物也由于其主動的平民化而顯出比“高大全”更為奪目的人性光輝，使遙遠或不太遙遠的歷史故事與人物給人一種親切的生活實感。真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卻在我們身邊！”

參考文獻：

[1]盛寧 《二十世紀美國文論》258頁 北京大學出版社 1994年

[2]王岳川 《重寫文學史與新歷史精神》32頁 當代作家評論 1999年第六期

[3]張京媛 《新歷史主義與文學批評》69頁 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