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新一代

同樣是在18歲，蓋茨只有一種叫BASIC的語言，而喬布斯只有一臺單板計算機。這是1975年時他們能夠出售的僅有的東西，他們不可能想到會有今天。

他們真正的本領，是他們開發新產品快得驚人，而且比別人更透徹理解腳下的道路通往何方。

祁國晟生于1984年，吳錚生于1983年。其實，再以“80后”開篇寫文章，拿大學應屆畢業生創業為噱頭，我自己都覺得挺臉上無光的——創業本身就是個自然性事件，總有一定比例或老或少、一定比例老到而另一部分卻還生猛。

我唯一想提及的，是我在這二位身上發現的一系列“光怪陸離”點，盡管我相信在創業領域內還有很多人會讓你這么激動，但我還是被這兩人一半是海洋、一半是火焰的合作配合，借力打力，輕快積極的狐步前進，出身背景在創業過程中的有趣折射，以及兩次采訪中展現出來的截然不同的面貌和細節所折服。下面，我將一對此進行介紹。

海水與火焰

知道國雙這家公司，是因為吳錚最先給我打的電話。他說他很愛看我們雜志，他所在的公司最近和微軟有一系列合作，也許適合我們的題材。他的聲音渾厚而禮貌，我當時對他提及的他們公司的主要業務一無所知，因為被我問到是清華畢業的，“我采過的兩個清華學生都英俊并且務實啊”，這么想著，我很快答應他去“了解”一下他們公司。

沒幾天，我和吳錚約在金融街的雕刻時光見面。他帶著他們的CEO——大學同窗祁國晟一并前來。整整一個中午，這位年輕的CEO都在為“無知”的記者普及著各種與他們公司業務相關或不相關的IT基本知識，講得真清楚，我后來在采訪中用過幾句，還真讓對面的高管露出了“意想不到”的神情。

那次，這位“祁”姓青年(我一開始沒念全他的名字)給我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目光灼灼，壯志雄心，古怪的土黃色夾克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車庫里的技術少年，而坐在一旁的吳錚則在藍色毛衣中平靜地觀察，偶爾說兩句非常“公關”的“不痛不癢”的話。后來我發現這正是他們的合作模式。吳錚從旁領會，祁國晟則更善于表達。吳錚每次拜訪過客戶后會馬上給祁國晟打電話，報備各種弦外之音。

吳錚說自己像軍師。和從來不看我們雜志的祁國晟相比，愛看《職場》的他對自己的評價是“有野心”(我們讀者的特點之一)，這和我的看法截然相反。以我的第一印象，吳錚是篤定自守的，野心更像是對祁國晟的表達，沒想到的是，吳錚關心他人的想法，祁國晟卻毫不在乎。祁國晟平日最大的愛好是聽交響樂，以及去植物園拿個閃光燈拍攝蜂鳥，是追求拍清楚翅膀振動的技術派。他還常常做詩，講究平仄的那種，最喜歡的詩人是浪漫寫意的李白。

“那你們有什么相同呢?”我問，想搞清楚是什么吸引兩個人在一起合作的。“我們兩個的母親都是醫生吧，”他們對看了一下，笑笑說。

這就是第一次見面時他們留給我的印象。另外，吳錚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樸實的婚戒，他沒有結婚，說那是一個承諾，而祁國晟呢?大學畢業一年就結婚了——對象是高中同學!

聰明的狐步

第二次見面是在國雙位于翠宮飯店寫字樓的辦公室里，他們樓上是首創集團——首都創業，多簡明扼要的名字。

國雙的前臺很漂亮，四分之一的墻面是落地窗，視線開闊；會議室包著深色木頭，我的茶杯不是紙的，而是一套茶具中一個畫著荷花的白瓷小盞；續揚給我介紹了一下國雙去年的成績以及對今年的規劃，詳盡到我幾近懷疑身邊屏幕上就要打出PPT。我講這些并非因為我想嘮叨，而是你看到的這些都在綜合地體現著國雙的方向和戰略，他們像激光束一樣直指一個目標，那就是“國際化，專業化，和大公司合作”，這既是他們——這群清華出來懂技術、外語好又銳意進取的學生的優勢，同時也是他們擺脫國內混亂的業態、跳出來做大做強的辦法。基于這種思路，才有了國雙去年與微軟、iCrossing的合作伙伴關系的建立，以及隨之而來的一系列業務擴展。

最開始的時候，祁國晟只是想創業，沒有想過要選擇搜索引擎優化這一市場。“市場那么亂，我只是學生，做不好反而會傷到自己。”祁國晟說。當時，他創辦了一個學生協會，承接校外的軟件開發項目，認識了甲方的項目負責人于國發，因為關系不錯，“覺得這幫孩子靠譜”，老于給這些臨畢業的孩子找了些活兒，就這樣，祁國晟等于從學校里做到了學校外。國雙開始的時候，是以軟件開發為主要盈利項目，而祁國晟的個人愛好搜索引擎優化，一直沒有什么進展。

因為覺得軟件外包沒有自主知識產權，長此以往，只能落得靠規模和人力成本拼，祁國晟半年后想砍掉收入好的軟件外包，專一做搜索引擎優化。“因為搜索引擎優化的業務靠效果付費，所以大家要過上一段公司沒有收入的日子。”祁國晟開始還有點擔心，開了一個小會，“不過大家很自然地就全票通過了。”順其自然4個月之后，國雙收入就恢復到轉型前的水平，沒多久，有投資人希望收購國雙，這消息更是給這支年輕的團隊打了振奮的一針，“我父親從商，我太知道商業是怎么回事了：別人愿意出錢來買你，一定是因為你值更多的錢。我們原來一直以為自己行，現在有外面證明我們行了。”

接下來，國雙開始了一連串我所謂的“狐步”。為了不一家一家談業務，“太累!”國雙開始了一系列“借力”，最精彩的一次是和微軟的合作。

那時微軟剛剛推出了全新的Silverlight富媒體技術，國雙又希望能夠涉足富媒體內容的搜索引擎優化和富媒體用戶交互行為分析領域。祁國晟想。何不基于微軟的新技術平臺來進行研發呢?“微軟推出新平臺，正好要需要有競爭力的新特性來進行宣傳，中國沒有人用這個平臺，我們的現有業務正好能和其相契合，幾個新聞點都在，應該試試看。”結果，一部分如祁國晟所料，一部分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微軟不但認可了國雙的技術，讓國雙順理成章成為微軟宣傳Silver light的樣板，甚至還因為國雙某些技術和應用在全球范圍內是首創，和它結成全球戰略合作伙伴。在中國，微軟只有兩個這一級別的合作者，除了能揚名，國雙還有機會參與到微軟的一系列項目中去。

“狐步舞”的特點是步幅大而流暢，雖然因發明者Fox而得名，本和狐貍并無關系，但這個舞倒是恰符合我對國雙這一系列步驟的形容：迅捷、有力，還帶著點兒小“狡猾”。

更多的功臣

第二次見面，祁國晟一改第一次見面時留給我的技術狂人的印象，穿著筆挺，儼然生意人。這一次，除了他和吳錚，我還見到了國雙的核心團隊，這被祁國晟稱為是“我們唯一的資產”，甚至讓他引以為豪的技術都不能與之媲美。

團隊是祁國晟認為創業中最重要的東西，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畢業不惜從家里借錢，也不能等經驗和資金再充裕一點再創業的原因，“等大家找到工作，過上平穩的生活，就不會出來創業了。”祁國晟說，為了和大公司爭團隊，他甚至趕在大四下半學期前就著手建組公司了，“我還要趕在他們有考研的想法之前。”

“我的獨立董事Tom曾建議我，把公司做好再賣掉。拿到錢可以再做一家公司，自由，資金又流動，多好。Tom不理解為什么亞洲人要把自己拴在一家公司上。我說：Tom，你說得對，但在中國不一樣。我們一來還沒有西方那么職業化，一些人不能做到我是你的員工就絕對服從并忠誠，且120％地做好工作；另一方面，中國人做事需要一種微妙的感情。如果我今天把國雙高價賣出去，很難再找到一支這么合適的團隊了。”祁國晟說，“尤其他們還和我有著共同的記憶。到那時，我還要猜測新團隊說話的真實意圖是什么，真是一個光桿老板了。”

總之，這是一個讓人驚訝的團體，一方面對專業化和國際化的信仰“锃亮”，一方面又有著朦朧的中國式情誼。

絕非繡花枕頭

開寶馬(不是公司配車)、帶限量版的OMEGA手表，這是祁國晟的另一面。盡管見他第一面時你覺得他像青海某大學教師之子(當時他告訴我祖籍青海，我就展開了聯想)，因個人才情和一些機緣成就了今日的自己，但隨著采訪的深入，還是有一些不能忽略的現實，他注冊國雙的60萬資金是向父母借的——祁國晟的父親是一位頗為成功的企業家、創業者。

說到這兒，你一定以為他是個富二代，只能靠父母?你錯了。

祁國晟初中開始喜歡電腦，初二自己做網站，當時琢磨的就是怎么讓別人發現他的網站，也是現在國雙的主營業務之一；后來上高中，他帶著一個團隊負責學校的互聯網建設；再后來就是在大學時通過自己創建的學生協會接一些對外項目；中間還有短暫時間在微軟亞洲研究院做文本搜索的實習生，這些經歷可以讓祁國晟有底氣在談到自己的經歷時。漫不經心地提及自己在這一領域已有“十余年”。再加上婚結得早，他經常被誤認為三十郎當歲。

當然。祁國晟也絕不是認為家庭對他沒有幫助，“相反，家庭對我的幫助很大。”他說。因為父親從商，對于誠信經營、技術為本、現金流、品牌推廣、客戶維護等基本認識，祁國晟都是從父親那里得來的。他從小家教甚嚴，由做事嚴謹且有豐富企業管理經驗的外公帶大。什么樣的根基算穩?什么時候該擴張?這些都不用特別教，飯桌上言談間就能學到。不光家庭，祁國晟甚至認為整個家族都對他今天的創業有影響。“祁”在祁國晟祖籍青海西寧是頗有名望的姓，關于“祁”姓故事祁國晟可以給你從明代講起；祁國晟的爺爺畢業于黃埔軍校，在抗日時期跟隨楊虎城將軍麾下38軍抗日，有過輝煌戰功，后來因不想參加內戰解甲歸田，在文革中受迫害去世……具體到爺爺曾打過哪些戰役，祁國晟都能講出來，而這些都是他十幾歲時自己對照族譜和爺爺留下來的“自白書”查資料了解的，尤見他無論哪個方面都是“鉆”人。

也許是父輩經歷過這樣大開大闔，一代又一代地傳承著他們的人生觀和財富觀，祁國晟說自己從小對錢的態度就“不在乎”，財來財去，淡然處之，這是他的家族埋到他骨子里的——“所以我的父親即使在最窮的時候也不吝嗇，他知道錢意味著什么，他可以把所有東西分給你，所以很多人愿意跟著他干；可能也是因為我不太在乎錢，所以當時才能那么堅決地砍掉軟件開發那部分盈利項目吧。”

2009年的“筑巢引鳳”

現在，祁國晟還不考慮賣掉自己的公司，哪怕一部分股份。他希望在那之前先把公司制度和管理再夯實一些，用他們團隊內部的說法，叫“筑巢引鳳”。

鑒于2008年公司的成功國際化以及隨之而來的品牌影響。2009年，祁國晟要完成兩件事，建立一支專業的銷售團隊以及完善能消化人員快速增長帶來的問題的內部管理機制，比如他們現在已經開始著手做一些手冊和工具。在微軟工作過的祁國晟完全知曉一家大公司的標準應該多么細致，基于他們網站建立得是那么有樣學樣，連語氣都儼然一家大公司，我有理由相信國雙的內部工具和制度也會。有樣學樣”，至少“像模像樣”。

當然。我也有一點擔心。擴大團隊本來就是件要小心平衡才能不出差錯的事情，何況是銷售團隊，國雙這些有雄心的年輕人需要在2009年有一場偉大的勝利，在迅速地擴張以及備受關注而不能出錯的情況下，他們會心想事成嗎?“人生如果名大于實，就會步步險棋；實大于名，則游刃有余。”我把前兩天和主編學的話得瑟給祁國晟——因為喜歡這些年輕人，我突然冒出了一種想敲打他們一下的感覺。“你說得太對了。”祁國晟馬上應和，目光顯得非常真誠，就像他經常。午夜夢回，也思考這樣的問題，并被這句話敲打到心里一樣，這讓我放心了，畢竟知易行難。

采訪的最后，我問了一個傻問題。我說，有人會問你們的年齡嗎?比如你的合作伙伴微軟和iCrossing之類的，開新聞發布會介紹你們時怕不怕他們的客戶覺得你們太年輕，不足以承擔某種責任?“他們倒是真的沒有問過我的年輕。”祁國晟回答。外國人的確不愛問年齡，不問年齡之所以成為禮儀，大概也是因為他們覺得以“年輪”取人不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