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法譯本中的譯注看文學(xué)翻譯的加注條件

【摘要】眾所周知，文學(xué)翻譯中加注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翻譯手段，注釋既可以保持原作的格調(diào)雅趣，也可以幫助讀者更好地閱讀和欣賞作品。本文作者僅以李治華的《紅樓夢》法譯本中的譯注為例，對原作中出現(xiàn)的歷史典故，隱喻以及一些特殊的表達方式等可能會引起讀者歧義或者讀起來感到晦澀的地方進行分析，簡單地闡述了文學(xué)翻譯中加注的一些條件。

【關(guān)鍵詞】《紅樓夢》;文學(xué)翻譯;加注

【中圖號】I207.411【文獻標示碼】A【文章編號】1005-1074(2009)01-0151-01

不同國家的人們使用不同的語言，具有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社會背景﹑風(fēng)俗習(xí)慣﹑甚至具有不同的思維和表達方式。因此我們在翻譯中常常碰到許多棘手的問題，似乎是“不可譯”的東西。對于這類“不可譯”的東西，即使譯者具有很高的文化素質(zhì)和高超的翻譯技巧，倘若不加注釋，就無法使讀者深刻﹑準確地理解作品的涵義和妙趣，有時甚至?xí)棺x者如墜撲朔迷離的云霧之中。在這種情況下，翻譯工作者既要忠實于讀者，又要忠實于原作者，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加注釋。事實證明，在文學(xué)翻譯中，通過加注，確實可以解決上述矛盾。在某些情況下，譯者可以只譯出原作的字面意思，對一些超語言信息則通過注釋加以說明或解釋。縱觀大量漢外互譯的文學(xué)名著，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注釋對于保持原作的格調(diào)雅趣，幫助更好的閱讀和欣賞作品，具有重要作用。總之，加注對于文學(xué)翻譯是不可缺少的。

那么，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才必須加注呢？這是一個十分復(fù)雜的問題。筆者僅以《紅樓夢》李治華法譯本中的譯注為例，談?wù)劶幼⒌臈l件。

對原作中出現(xiàn)的社會文化背景，歷史典故，風(fēng)俗民情，口頭文學(xué)，地理知識，重要人物，凡不加注釋不能使讀者理解的，應(yīng)通過注釋加以說明。

例1.《紅樓夢》第四十二回有這樣一句話：劉姥姥聽說，便想了一想，笑道：“不知他幾時生的？”鳳姐兒道：“正是生日的日子不好呢，可巧是七月初七日。”農(nóng)歷“七月初七”是“乞巧日”又作“巧夕”“七巧”節(jié)，是一個具有中國文化內(nèi)涵和民族特色的日子，可視為中國情人節(jié)。為了幫助外國讀者明白這一風(fēng)俗和完全理解原文的意思，譯者用了大量的篇幅來對此（le septième jour de la septième lune）進行介紹：A la septième nuit de la septième lune où la Tisseuse（ Véga） et le Bouvier（Altair） ，séparés par le Fleuve céleste（la Voie lactée），font leur rencontre annuelle ，les jeunes gens et les jeunes filles faisaient un concours d’adresseet d’opportunité，qui consistaità exposer chacun un bol rempli d ’eau dans la cour ，à la tombée de la nuit，et de placer ，le lendemain matin ，une aiguilleà la surface de l’eau couverte de rosée?.D’après le reflet de l’aiguille au fond du bol，on déterminait le degré d’agilité et de chance de chacun?.Onprétendait que les enfants nés ce jour-là ，comblés d ’adresse et d’opportunité，ne jouissaient pas cependant d’une longue vie.其大意為：牛郎和織女（仙女）這一對情人被銀河所阻不得相會，飽受相思之苦，只有在每年的農(nóng)歷七月初七日才能在由喜鵲搭成的天橋上相會。此后民間的青年男女為紀念這個美麗的愛情故事便在這一天舉行一些慶祝競賽活動。可人們認為在那天出生的小孩雖然聰敏靈俐但不會長命。通過這樣的注釋，讀者就自然就會明白它的妙用，原來作者特意將巧兒的生日安排在七七這一天，是為了暗寓她一生的悲慘命運，她與將來之郎也要分別兩地，像織女和牛郎二星那樣一年才有一次相聚的機會。

例2.《紅樓夢》第七十五回有這樣一段場景描寫：于是天天宰豬割羊，屠鵝戳鴨，好似臨潼斗寶一般，都要賣弄自己家的好廚藝好烹炮。從上下文來看，此處借用“臨潼斗寶”（concours des joyauxà Lintong）這個典故描繪了賈府驕奢淫逸﹑豪華奢侈的場面，別說是外國讀者，就是中國讀者對該典故也不一定很清楚，所以加注解釋一番更顯得必不可少了。李治華先生的注釋是這樣的：“Le concours des joyauxà Lintong: le Duc?Mu du pays de Qin，qui régna de 659à 620 avant notreère，convoqua les princes de dix-sept royaumes en assemblée plénière à Lintong （actuel district situé au nord-est de Xi’an，chef-lieu du Shanxi），pour leur faire mettre en comparaison les joyaux les plus pr cieux de leurs tr sors .Son intention secr tetait de les soumettresa domination .Il fut d joupar Wu Zixu，d l gudu pays de Chu，qui， ayant r ussisoulever un lourd tr pied de bronze，intimida le duc par sa force hercul enne.\"（大意是：公元前659-620年，秦國的秦穆公將附近的十七個王國的王公貴族們聚集在一起，比試各自王國所擁有的珍奇異寶，其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其他王國誠服于自己，結(jié)果卻敗給了楚國的一個叫伍子胥的大力士。）這條注釋對該典故的來龍去脈及其內(nèi)容進行了詳細解釋，法文讀者看了這個注釋后，不僅對譯文中所展現(xiàn)的奢華場景一目了然，還能學(xué)到一些譯文之外的異域文化典故。法文讀者看了這條注釋之后，自然會在腦海里對綠珠的形象有個大概的整體印象了。

為了保持原作的韻味﹑風(fēng)格，對原文中所出現(xiàn)的有關(guān)隱喻﹑影射或涉及宗教方面的內(nèi)容等，應(yīng)通過注釋進行說明和解釋。《紅樓夢》中的人名，詩句等就多次用到隱語，蘊含著豐富的內(nèi)涵。試舉數(shù)例：

例3.《紅樓夢》第三十九回和第二十五回里分別有以下兩段描述：1）劉姥姥便又想了一篇，說道：“我們莊子?xùn)|邊莊上，有個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歲了。他天天吃齋念佛，誰知道就感動了觀音菩薩夜里來托夢說：‘你這樣虔心，原來你該絕后的，如今奏了玉帝，給你個孫子。’”2）正鬧的天翻地覆，沒個開交，只聞得隱隱的木魚聲響。“觀世音菩薩”（la Bodhisattva Guanyin）﹑“玉帝”（Souverain de Jade）﹑“木魚”（un poisson de bois sonore）分別是中國傳統(tǒng)佛教里眾所周知的兩位普度眾生的菩薩名和一種法器。這些都是不為信奉基督教的西方讀者所知的，這也正是中西文化差異之所在。李治華在譯本中分別作注釋如下：①Guanyin?: le bodhisattva Avalokite?vara ，qui sauve ceux qui l’invoquent de tous les périls?.Il est devenu très populaire en Chine sous une forme féminine qu’on appelle《Guanyin apportant des enfants》 .（大意為：觀音菩薩經(jīng)常幫助那些向她祈求保佑的人，傳說還是人們非常愛戴的送子觀音）。②Souverain de Jade?; Divinité suprême du tao?sme.大意為：道教里面的像上帝一樣的神。③“un poisson de bois sonore”，Instrument de musique que frappent les bonzes pour scander les modulations de leurs prières.大意為：木魚是和尚敲打的一種樂器，用來誦經(jīng)禱告。如果不加注的話，僅靠直譯讓讀者可能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當原語和譯入語的特殊表達方式或者內(nèi)涵意義相異而無法在正文中進行對等翻譯的時候，當一種語言的詞匯所表達的主客觀概念或形象在原文中不存在的時候，當進行解釋性翻譯而又擔心打斷文氣的時候，頁下注就成為一種不可或缺的手段了。

例4.《紅樓夢》第二十回有這樣一句話：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愛說話，連個‘二’哥哥也叫不出來，只是‘愛’哥哥‘愛’哥哥的。回來趕圍棋兒，又該你鬧‘幺愛三四五’了。”這是一種僅存于漢語言內(nèi)的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可以通過同音異義來表達出特定的含義，使語言顯得生動活潑，這是在西歐語言中不存在的一種現(xiàn)象。所以在翻譯時就會讓譯者感到困惑，不知該如何解決。李治華先生為了不打斷原文文氣，同時也為了讓外國讀者讀懂譯文并了解到這種漢語里所特有的文字表達方式，同樣采取了直譯加注法：C’est bien《Seconde Grand Frère》que veut dire Brume de Rivière； mais par suite d’un défaut de prononciation，le mot er ，qui signifie aimer《deux，deuxième， second》， prend le son aiqui signifie《aimer，amour， aimé》，d’où la raillerie de la soeurette Lin.（大意為：史湘云在叫賈寶玉二哥哥時，由于發(fā)音錯誤，將“二”發(fā)成“愛”，所以被林黛玉拿來開玩笑）。在翻譯“惠氣”“妝瘋”等詞語時，李治華先生也是采取了同樣的處理方法。

例5.《紅樓夢》第九十三回還有這樣幾句詩：“西貝草斤”年紀輕，水月庵里管尼僧。一個男人多少女，窩娼聚賭是陶情。不肖子弟來辦事，榮國府內(nèi)好聲名！當法國讀者讀到“西貝草斤”（le beau galantqui a sel et riz—字面意思是“有鹽有米的向女人獻媚的英俊小子）時，百思而不解其妙用，故譯者不得不用作注的方式解說一番：On s’est risqué icià transposer phonétiquement en fran?ais (qui a sel et riz ，pour Jia le Céleri).Le procédé chinois qui consisteà dissocier en leursélements constitutifs les caractères d’écriture dont se composentles noms d’origine et de générationd’un personnagequ’on ne veut pas désignerouvertement .法文讀者看了這段注釋，才知道這是漢語中的一種特有的拆字游戲。“西貝草斤”實際指不肖子弟“賈芹”，李治華的法譯本將之譯為“l(fā)e beau galantqui a sel et riz”是因為賈芹的法文譯名是Jia le Céleri，按céleri的發(fā)音演變?yōu)榘l(fā)音相同的sel et riz，用拆音來代替拆形。我們不能不為譯者的高明手法所折服。

其實在李治華先生的《紅樓夢》法譯本里，為了讓外國讀者更好的領(lǐng)略到原文的風(fēng)姿韻味，對于絕大多數(shù)可能會引起讀者歧意或讀起來感到晦澀的地方，譯者都從各種角度多個方面作了大量詳盡的注釋。但管中窺豹，亦可從中看出文學(xué)翻譯加注的條件極其必要性。本文只是對其中少量譯注作了一些簡單的分析。

參考文獻

[1]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長沙：岳麓書社，1987

[2]胡文彬.《紅樓夢》人物談[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5

[3]李志華.《紅樓夢》法譯本[M].法國：伽利瑪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