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卡·阿可爾瓦·格雷羅(Blanca Alva Guerrero)是歷史學家和博物館學博士后。她是秘魯國立圣馬可仕大學(Universidad Nacional Mayor de San Marcos)教授,主攻博物館研究生課程中的遺產(chǎn)和立法、她還是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ICOMOS)秘魯國家委員會會員。自2006年8月起,她開始主管秘魯國家文化研究所(Peru's National Culture Institute)的歷史遺產(chǎn)防衛(wèi)事務。她的職責包括監(jiān)管和執(zhí)行工作,以防止、控制并查禁針對文化遺產(chǎn)的違法行為,以及處理秘魯所有被外國非法擁有的文物的歸還事務。
秘魯自獨立起,就認識到保護捍衛(wèi)自身作為一個國家的記憶和身份的重要性,并立法保護其文化遺產(chǎn)。秘魯脫離西班牙獨立后,不到一年的時間,就于1822年4月2日出臺了最高法令,禁止非法挖掘考古遺址,禁止出口瓷器、紡織品以及其他前西班牙時期的文物。該法令情真意切地寫道:“很悲哀,在我們這里不顯價值的物品被賣到彰顯其價值的地方,這剝奪了我們保有屬于自己的文物的機會。”從那時起,秘魯連續(xù)多屆政府都多次立法,一致強烈禁止作為秘魯文化遺產(chǎn)一部分的文物從本國流出。
遺產(chǎn)的丟失,歷史的丟失
然而,過去的兩個世紀,這些法律都沒能阻止大量藏品和個人財產(chǎn)從秘魯流出,無可挽回地損傷了秘魯?shù)膰矣洃洝TS多文物出口甚至還是政府批準的,比如海勒姆·賓厄姆(Hiram Bingham)持秘魯政府授權(quán)的許可證將馬丘比丘(Machu Picchu)遺址的考古器物出口。考古作為一門科學在過去40年間得到了很大發(fā)展,這個事實必須被我們納入考慮范疇。在這之前,我們錯誤地認為“重復制品”——也即擁有相同或是相似性征的物品,是多余的,它們的出口不會妨礙日后的研究。然而,馬丘比丘遺址考古器物的出口條件是,一旦秘魯政府要求,它們即可以歸國。但這種情況從未發(fā)生過。
過去以及今天仍在進行的非法考古發(fā)掘以及對博物館和宗教場所的盜竊行為,是對秘魯歷史最大的傷害。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秘魯文化遺產(chǎn)的龐大數(shù)量及其多樣性阻礙了文物的有效監(jiān)控,致使遺產(chǎn)未能得到更好地保護。分布在全國數(shù)以千計的考古遺址和遺跡地的情況尤其嚴重,有些因為地理位置相當遙遠,至今不為科學研究者們所知。可以說,秘魯?shù)哪承v史仍待發(fā)現(xiàn)。如果現(xiàn)今的掠奪活動能夠停止,秘魯?shù)目脊艑W、民族學和歷史學研究將來定會有更好的發(fā)展。許多考古遺址顯得很荒涼,分布著不少秘密盜洞(由盜墓賊或劫掠者所挖),遺散著劫掠者不屑的物品——瓷器碎片、骨片、布片,這些都曾是隨葬品。教堂墻壁上懸掛著空空如也的框架,而祭壇也因其內(nèi)器物可能具有商業(yè)價值被掠奪。這些犯罪行為所帶來的損失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難以估量。
秘魯人民現(xiàn)在越來越意識到他們的許多遺產(chǎn)流失了,成為世界各國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家的藏品,并在畫廊、拍賣會或是網(wǎng)上出售。但是,普通的秘魯民眾拒絕直面他們的歷史。為了重新調(diào)停這樣的局面,秘魯國家文化研究所正通過開展項目,號召社區(qū)、地方和地區(qū)政府共同保護文化遺產(chǎn)。其目的在于更有效地阻止文化遺產(chǎn)的非法交易,并且確認和索還他國非法擁有的歷史及考古類文物,或是為他國合法持有期限已過的文物。
秘魯已啟動了大量文物追索工作,但進程常常停滯不前。因為文物回歸的整個過程耗資巨大,其中不僅需要法律費用(包括律師費、專家費、官方翻譯費、證明確認類文件費),還需要倉庫存儲、易碎品運輸準備、陸空運、包裝、保險及其他費用。2007年7月,秘魯政府首次劃撥了一筆特別預算(2008年進一步增加)努力開展文物回歸工作。第一年處理了12件回歸案,共有815件文物由美國、烏拉圭、德國、新西蘭、英國以及哥倫比亞歸還秘魯。2008年底,預計有約500件文物從西班牙、厄瓜多爾、智利以及美國歸還秘魯。另外,原先在阿根廷、德國、丹麥、美國和西班牙停滯不前的文物歸還工作現(xiàn)已重新啟動。
秘魯-美國諒解備忘錄
秘魯從美國追回的文物數(shù)量最大。1997年美國政府與秘魯簽署了諒解備忘錄,并對其定期加以修訂。這份雙邊合作協(xié)議是該領(lǐng)域合作的范本,因為它保護了市場尋求并交易的絕大多數(shù)考古類文化財產(chǎn)和許多歷史學/民族學器物。該備忘錄的執(zhí)行相對容易,只需證明文物原屬秘魯,消除大家的正常疑慮即可。鑒于這些文物的特征,它們位于美國政府文物登記制度所限的禁止進口的文物類別之列。美國海關(guān)的積極配合使得任何一件秘魯文物流至美國海關(guān),秘魯官員都能即刻得到通知,因此秘魯方面有充分的時間來確認流出文物。一旦特征屬性得到證明,這些文物將被送至秘魯外交代表處,然后打包安全運送回國。
這份備忘錄的關(guān)鍵部分是所謂的考古學和民族學指定清單。清單由7大類別組成,包括通用的描述,它更廣泛地保護了登記在冊的文物。國際博協(xié)在擬訂瀕危文物紅色清單時也應用了相似的準則。如上所述,“通用類別”概念的有效性在于秘魯文物中的絕大部分(估計約有95%)來源于非法挖掘,因此沒有單獨的登記記錄或是正式文件證明其出處來源。更重要的是,這些文物的存在通常只有當它們流通到市場上才為人所知。
國際慣例通常忽略了這樣的事實。此外,這樣的境況不止在秘魯出現(xiàn),它同樣發(fā)生在其他擁有類似考古遺存的國家。追回一件秘密流出并現(xiàn)身他國的文物,其過程耗時長、耗資大,并可能毫無結(jié)果。更重要的是,幾乎不可能用文件證明一件盜掘來的考古器物,尤其當這件文物的特征獨特到難以與秘魯博物館的其他藏品相比較。國外法庭通常在諸如材料、技術(shù)、圖像學、放射性碳測年及其他技術(shù)的基礎(chǔ)上進行推論,以文物身份舉證不充分為由駁回申訴,而非要求出示證明偷竊或是掠奪的文件。然而,秘密挖掘的器物沒有經(jīng)過登記,沒有相應的證明文件,導致秘魯無法有效索要文物。另外,舉證的義務還被不公平地施加于索要方。例如,當針對拍賣行索要文物時,拍賣行通常聲稱“該文物的身份已得到查證核實”,卻不允許受到影響的原屬國檢查能提供證據(jù)的文件。
獲悉文物所有權(quán)信息,包括知道最后擁有文物的三任主人,不僅能證實財產(chǎn)所有權(quán)的合法性,還能搞清楚文物黑市的秘密網(wǎng)絡(luò)。現(xiàn)今,許多鍛造品和現(xiàn)代改造品,是使用原先的考古器物重新制造而成,它們?nèi)栽诹魍ǎ⑹艿椒N種商業(yè)行為的秘密保護。
只要這樣的情況在國際上仍得不到承認,美國與秘魯及其他國家簽署的諒解備忘錄等雙邊協(xié)議還將是最好的解決方式,這些協(xié)議將重點放在上述論及的文物類別上。的確,秘魯追回文物的經(jīng)歷證明了尚能從這些協(xié)議中收獲良多,且對恢復失去的國家記憶具有重大貢獻。
(鄭奕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