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蜣螂(外一首)

擰亮我的燈為韻腳照路

紙箋坦白而潔凈

等待素妝的詩歌歸來赴約

而你是誰，你竊入書房

俯視著詩歌瘋狂地飛竄

你反復掮動噪音

編纂污穢或虛幻的行跡

鼓吹你的氣味和體積

你飛掠光，割破零亂的傷痕

你圍攻燈，遮蔽光源

在濁黑的甲殼上染一層虹彩

而光避開你，嘩嘩大笑

你必然被光擊落，被丟棄

卻錯誤地躍進硯池

這是一次偶然的機運

當你沾上些許殘剩的墨漬

你便不再認識你了

你爬上紙頁，涂抹些爪跡

像虛構一篇浮夸的傳記

這時我看清了你糟亂的署名

——蜣螂

蜣螂在紙上尋找食物和洞窟

但文字不是糞土

不可以笨拙地攫取玩弄

捏造得粗糙而滾圓

一粒粒積儲起來傳遞和搬運

經營富漢的活計蜣螂呵

這實在是夜游者的誤會

蜣螂爬過的紙上

詩歌還能再寫些什么

寫寫蒼蠅

天一熱，人間忙著出汗

空氣很容易腐敗

蒼蠅就繁殖起來

控制一些骯臟的場所

養得很肥，活得很舒服

蒼蠅模仿蜜蜂的形象

模仿蜜蜂的語言，對我說話

說尋覓縫隙、鉆、爬和沾附

是艱辛的創造性勞動和競爭的智慧

至于敏感于油腥的嗅覺，則需要天才

而蒼蠅比人多一雙翅膀

是現代標志，更有藝術魅力

應該比人富有和尊貴

應該享受世界最時興的奢華

蒼蠅瘋狂地追求

但是，蒼蠅不講衛生

爬到哪里總會把那里弄臟

有食物的地方都招引蒼蠅

嬌嫩的小姐看見蒼蠅就嘔吐

但人無法擺脫蒼蠅

蒼蠅是人類的鄰居

總想在你的房間建立餐廳

人隨時需要丟棄穢物

我住旅館時在廁所里排污

蒼蠅應該歡迎

但它們哄地飛起來威脅我

視我為入侵者

有幾只便叫嚷著圍追我

跟蹤我一直到冬天

叮在我的傷口上吮血

人們制造了蠅拍

而我只遠遠地繞開垃圾走路

我把自己翻洗干凈

清理房間，把門窗關嚴

我想，上帝既然創造了蒼蠅

它就該有活命的去處

就該混口吃的

甚至也該允許蒼蠅發胖

唉，由蒼蠅們去狂飛好了

干干凈凈的詩歌

為什么要爬進來這嗡嗡的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