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的剩余價值

對于名流來說，死去不是指生理死亡，而是在公眾面前消失；活著不是指頤養天年，而是依然有剩余價值。

2008年1月下旬，龍永圖又一次出現在央視經濟年度人物的頒獎盛典上。從世貿首席談判代表的重任上退下來之后，博鰲國際論壇秘書長成為他的新角色。當然，他還是貴州衛視《論道》節目主持人，以及各大經濟論壇的座上賓。位高權重的光環不再，但他的判斷力、人脈和經驗不會消失，而是繼續作為優質資源，社會各界和他本人都樂于將其轉化為社會營養。

像龍永圖一樣的忙人很多。只要沒有宣布息影、封筆、戒商、退政，就算不在位高權重、炙手可熱的主場，閑置資源在商業矩陣和名利場中依然能被盤活。

☆有組織撈☆

龍永圖依然在發光發熱，但經濟效益與退位的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相差萬里。后者2007年11月在廣東省東莞市為光大地產旗下錦繡山河別墅項目助力而作了“從偉大到卓越”的主題演講，呆了不到3小時就拿走了255.75萬元。但這只是小甜點，只是他在美國華盛頓演講局的安排下，進行全球巡回演講獲得的每月50萬英鎊演講收入的組成部分。加上回憶錄580萬英鎊、退休金64000英鎊、辦公室費用90000英鎊，再加上擔任摩根大通銀行顧問和蘇黎世金融服務集團顧問的年薪，傳媒估得布萊爾卸任7個月收入超1000萬英鎊。

在演藝圈之外，中國的市場經濟機制仍未為名人的轉型和復出，提供常效平臺和渠道。我們能看到戈爾巴喬夫為LV拍廣告、克林頓成為公關公司的熱門人選，但我們不知這是如何發生的。中國也有組織退休大使再服務的公司，不過效果不甚理想。

人氣即賣點、即生意，回憶錄＋巡回演講＋專業顧問＋廣告代言人＋親善形象大使，這樣的閑置資源再開發的利益組合，需要專業的公司來做。光是演講這一塊，美國就有400多家演講公司在做，出場費不等的上千名演講人滿足社會各界的傾聽需求，為之提供與名人零距離接觸的體驗、解決方案和速效救心丸。

死去的名人也有剩余價值。在《福布斯》雜志2007年度“最會賺錢已故名人”排行榜中，“貓王”艾爾維斯·普雷斯利居榜首，賺進約4900萬美元。他已死去整整30年了，他的音樂版稅、DVD、郵票發行、授權契約及故居觀光等資產如同自動存款機一樣。

在中國，《紅樓夢》和《張愛玲小說集》名列2007十大暢銷書，若有一份中國版的2007年度“最會賺錢已故名人”排行榜，曹雪芹和張愛玲都能進入，可惜作者無福享受那大筆版稅，他倆后半生都窮困潦倒。

☆藝人的剩余價值☆

藝人正當紅時，可以一年上百家雜志封面，接受百家傳媒專訪，參加百次秀場，代言十幾個產品廣告，天天上電視，光屁股的趣事和前前男友都被抄出來，狗仔隊天天如影隨形，戴墨鏡也無濟于事。人氣一散，過氣藝人頓成“狗不理”，公眾都當他死了。安于婚姻和改行的，自然心平氣和；婚變情變或轉型失敗的，就要運作一番重新復出。

閑置名人資源的再利用在演藝圈最充分、最有經驗。經紀公司安排打理新形象、編故事、記者見面會、上電視節目、擔任節目主持人或評委或嘉賓、洽談演出及接廣告。緋聞營銷成為最常用的手法，利用娛樂傳媒推高人氣關注度。若作品(影視歌舞)立不住或廣告代言不景氣的，則自動消失。

DM雜志和娛樂報道很可愛，總是把商業做的局，編造成名流云集的名利場。其實不過是一兩位當紅“炸子雞”，配上幾位過氣的閑置資源名人，以及一大堆攜帶名片的趨炎附勢者。

■作家的剩余價值和文學的隱形買單人■

作家在作品之外，還有什么剩余價值呢？文學本體價值在市場經濟中處于邊緣化狀態，作為行業品牌，文學算是衰落了；作為個人品牌，具有商業價值和讀者影響力的作家為數不多。年度暢銷書排行榜上的作家就那么幾個，剩下的作家，跟普通工薪階層收入近似。以致作家和詩人普遍擁有正當職業，專業作家像是不務正業。版稅收入之外，中國作家并無更多商業機會，更多的局是飯局，更多的社交是體驗。

2007年7月26日，“百位作家體驗國壽”活動開始，中國作家協會中華文學基金會組織100位作家到中國人壽(集團)公司體驗保險業務，作家畢淑敏、詩人葉延濱在列。小說家邱華棟說：“我是個保險盲，我會帶著巨大的熱情深入這一活動。”這是一個好的商業創意，中國人壽提供100萬元活動經費，相當于當年遼寧拍賣的一個紫檀手卷盒的價格。同年，王朔，一個作家以《我的千歲寒》一書掙得365萬元版稅。

出版社和讀者是文學的顯形買單人，影視業也是，作家在那里是編劇，力量弱到不足以學習好萊塢編劇罷工，而且錢比人家少很多。牛作家劉震云享受編劇身份，為電影《我叫劉躍進》宣傳時說：“文學離商業越近，越能影響商業。”同時，作家的剩余商業價值也越大。

文學的隱形買單人包括電視節目、房地產商和傳媒。每個“牛逼”電視節目背后都有文化人充當策劃或顧問，每個“牛逼”房地產項目背后都有能寫詩的筆膽。“《南方都市報》華語傳媒文學大獎”和“珠江詩歌節”力捧當代作家和詩人，但背后是房地產企業買單，頒完獎后，報社還要拉著作家們到樓盤搞人文座談。房地產商的驚人創意力背后，是作家的剩余想象力價值在發揮作用。

寫煽情故事的王朔過氣了，活出來的王朔在顯示作家的剩余思想價值：示范如何對自己誠實。這種價值艱難而稀缺，意義大過口號般的城市文藝復興運動(包括創意產業)。

■歷史的再利用和學者的新商機■

歷史熱和國學熱，只代表閱讀趣味轉移。其中，電視節目、公共知識分子和互聯網寫作者居功甚偉。

《百家講壇》《世紀大講堂》及它們的效顰者都是大眾閱讀趣味轉移的推手。品三國的易中天和講論語的于丹成為名人，既與他們的個性學養有關，更因他們的讀史法與當下大眾趣味和心靈困境偶合。《紅樓夢》被拉下紅學的神壇，明清歷史由草根再次編寫，宗教和南懷瑾成了企業家和知識分子的心頭好，顯示了公眾對當代生活之外的文化資源和文化立場的渴求。

這種渴求將學者從書齋和象牙塔中拉出來，發揮學術之外剩余的普及和解惑價值。最好的例子是余秋雨，他自大學戲劇課堂到一個人的《文化苦旅》，再到一家電視臺的千禧歐陸行，再到關于“中華文明和世界文明”的巡回演講，再到選秀節目的文化評委，再到《秋雨時分》的文化解讀，利用電視的力量和文明的研究始終屹立在主流話語當中，多年紅旗不倒，完美地演繹了學者長青的傳播策略。經濟收益呢？2007年7月，中國·貴州凱里原生態民族文化藝術節暨原生態民族文化旅游節，特邀嘉賓余秋雨發表演講，出場費80萬元。

☆每個名人都有剩余價值☆

“就算是一條底褲，一張廁紙，都有它的用處”(《國產007》)，每個名人都有剩余價值，無論當紅或過氣。

名人是商業社會現成的優質資源，包括主持人、明星、官員、專家、學者、作家……被公眾認同需要一個漫長的傳播過程，而再利用閑置的名人資源，省時省力省錢，效率顯著。對名人來說，有重生般的成就感；對商家來說，價廉物美；對受眾來說，有混搭的新意；對社會來說，有合情合理合法的利益再分配效果。雖然新名人輩出，“合適”的名人總是資源匱乏，名人效應的大把空白需要填補。

高聲贊美過氣名人吧，像追捧當紅“炸子雞”一樣。

辛麥薦自《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