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達祖
林語堂既是《論語》第一任編輯,則寫《(論語)雜記》自應略述其生平。
語堂是福建人,出生于福建龍溪鄉村一個基督教牧師家庭。他從小學、中學到大學,都就讀于教會學校。1916年,當時他二十一歲,畢業于上海圣約翰大學文科。旋即受聘北京清華大學任教英文。按清華規定,凡任職滿三年而成績優良的教師,由校方資助出國,繼續深造。林語堂任教三年之后取得此項資格,他于1919年赴美,進哈佛大學專攻文學,兩年后得文學碩士學位。后去法國,又轉德國,進萊比錫大學攻讀語言學,1923年取得語言學博士學位。回國后在清華任文學教授,旋又先后任北京大學英文教授。在此期間,他的思想傾向于進步和革命,和魯迅、孫伏園等過從甚密。在支援女師大風潮和“五卅”慘案中,他曾寫過不少抨擊軍閥黑暗統治的文章。1926年“三·一八”慘案發生后,曾參加示威游行和追悼死難學生的活動,并在《語絲》上和魯迅等一起寫悼念文章。當時他的短文稱得上是戰斗的檄文,觸怒了北洋軍閥政府,遭到通緝,時正受廈門大學校長林文慶的邀請,遂全家秘密離京赴閩,任廈門大學文學系主任等職。當時一些進步學者在北京已很難立足,紛紛南下,魯迅、孫伏園等由林介紹入廈門大學執教。但廈大是“現代評論派”的勢力范圍,他們排擠“左傾”學者,魯迅被迫去了廣州,林語堂也辭職離閩,一度受武漢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陳友仁的邀請,去漢口任外交部秘書。但此后的“四·一二”大屠殺和七月寧漢合流大規模迫害共產黨等政治事變,更大地震撼了林的思想和靈魂。他既痛恨新軍閥的獨裁,又缺乏反抗的勇氣,唯一的舉動,就是急流勇退,悄然掛冠,由武漢到上海。以后直到1936年秋出國為止,一直住在上海,并逐漸從人道主義立場轉變到頹廢出世思想。
語堂在文學及古漢語方面造詣很深,奇怪的是他對漢學的研究,不在國內,而是得之于國外,德國萊比錫大學給他幫助更多。據說那里珍藏古漢語書比之國內大學的圖書室還多,他得以博覽典籍,具備了“讀書破萬卷”的條件。
語堂又精通英文。他幼年與少年在國內教會學校就讀,為英語打下了結實的基礎。可是他頻年教書,一直是個窮教授,后來到上海,為開明書店編寫《開明英文讀本》,此書發行量大,不僅一舉成名,且一舉發財。當他結識邵洵美,創辦《論語》半月刊時,他已是很有錢的文人了。
林語堂編《論語》,大力提倡幽默。起初國人對幽默這個“詞”,還不大熟悉,經《論語》連連發表文章,林語堂、邵洵美、李青崖等紛紛對幽默進行解釋與討論,邵洵美搜集這些文章匯編成書,名日《幽默解》,作為《論語》叢書出版,于是國人皆知幽默,成為知識分子中流行的口頭詞語。語堂為《論語》每期寫一篇《我的話》,后來也匯編成冊,作為《論語》叢書。《論語》半月刊還為之做過宣傳:林語堂說:“看透道理是幽默,解脫靈性有文章。”在序文中他說:“信手拈來,政治病亦談,西裝亦談,再啟亦談,甚至牙刷亦談……去經世文章遠矣。所自寄者,心頭因此輕松許多。”世有因滿目經世文章而頭痛氣悶者,請以本集來輕松一下。全書38篇250頁,售價七角。他的文章每篇都給人以會心的微笑。他說:“人生在世,還不是有時笑笑人家,有時給人家笑笑。”他認為,“宇宙之大,蒼蠅之微,均可信筆所至,隨意成文。”他竭力贊賞晚明袁中郎的性靈派文學。他諷刺孔孟,贊美老莊。他認為,“中國士大夫階級一般思想是,得意時重禮教、守法制,傾向儒家,失意時則主張放任自由,無為而治,傾向道家了”。他說,“在朝派主張奉公守法,在野派則樂于革命”。他的文筆流利暢達,雖不見洛陽紙貴,卻也風靡一時。
1936年秋,正值全面抗戰前一年,林語堂舉家遷美國。他在國外,用英文著書。先在美國出版了介紹中國歷史的《吾土吾民》。后來用英文寫了小說《瞬息京華》,以庚子義和團時北京一個官僚世家為背景,描寫舊中國的歿落,此書在國外很快成為名著,到處暢銷,他又一次大發其財。再后來,他又出版了英文小說《逃向自由城》。這時他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任教,宣揚中國的國粹文化。
抗日戰爭勝利后,林語堂一度任國民政府派駐聯合國的公職。1967年應聘為香港中文大學教授,又在港編寫《林語堂當代漢英辭典》。寓港十年,1976年病逝香港,時年八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