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職工持股制度的發展和完善

孫 蕾

摘要職工持股制度在西方經過長期歷史沿革,已形成較為成熟的制度體系, 為企業的發展和員工福利創造較高價值.但在我國仍處于起步階段, 缺乏具體的法律規定和完善的法律規制, 在持股形式、資金來源、職工股流轉等方面均存在較多問題.本文在介紹職工持股基本制度的同時探討上述問題的解決方案,以完善我國職工持股制度。

關鍵詞職工持股制度 職工持股會 ESPO計劃 職工股流轉

中圖分類號:D922.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038-03

一、職工持股制度產生的歷史背景

職工持股制度起源于20世紀50年代,以路易斯·凱爾索為代表的一批美國律師和銀行家希望能夠建立起使資本主義所有權分散化的新機制,使人們都有可能獲得勞動收入和資本收入這兩種收入,并能以某種方式使大多數并不富有的人得到一定數量的資本,從而擁有一定的生產性資源。豍

職工持股制度的建立,有著經濟發展所帶來的必要性:

一方面,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工業時代的勞動密集型生產向資本密集型生產轉化,資本所有者利用其資本從企業盈利中所分配到的利潤遠遠超過勞動者出賣勞動力所獲取的作為固定工資的報酬,隨著科技和經濟的進步,職工的主觀能動性如智力,素質等在企業的生產效益中發揮的作用日益增加,為了解決勞動與資本的矛盾對立,促進經濟有效運行,提高職工主觀能動性,職工持股制度,通過賦予職工勞動工人和資本工人的雙重身份,使其獲得勞動收入和資本收入,從而使其在收入分配中的地位隨著生產力的提高而相應提高。豎實現經濟民主,使社會財富趨于均等化分配,促進社會公平。

另一方面, 職工持股使職工形成和擁有財產,并且將自身財產投入本企業,與企業形成利益共同體,并且隨著企業發展和個人業績增加持股數量,促使職工更加關注企業發展,加倍努力工作,提高工作效率。豏經濟學家馬丁·魏茨所提出的經濟分享理論表明,通過讓職工分享企業的利潤,將原有的作為固定勞動成本的工資報酬制度改變為隨著企業利潤變化的利潤分享制度,使得勞動邊際成本低于勞動平均成本,在根本上解決資本主義經濟滯脹的問題,降低職工失業率,穩定宏觀經濟秩序。豐

此外,職工持股有利于優化股權結構,改善公司管理.人力資本日益得到社會的重視和承認.根據瑪格麗特·M·布萊爾博士的專門投資理論,長期在同一公司工作的職工會積累重要的專門技能,從而具有更高的生產力,對公司更有價值,也承擔更大風險,由于其以其專業人力資本向企業投資,也應該享有相應的剩余索取權,并參與公司管理,否則將損害其應得利益,因此,職工持股制度有利于保持和激勵人力資本的投資熱情,豑職工通過以股東或會員身份直接或間接持有公司股票,參與公司治理,弱化“內部人控制”,促進企業經營機制的完善和規范。

二、職工持股制度的實施

(一)福利型職工持股:

職工持股制起源于美國,該計劃的具體操作方式是, 公司為員工成立信托基金,信托基金擁有企業或股東以股票或用于購買股票的現金提供給職工的資產,通過信托基金使員工直接或間接占有公司股份。福利型職工持股,作為企業給予員工的福利,往往與員工養老計劃和保險計劃相掛鉤,不需要員工承擔風險,而是作為企業實現經濟民主的手段,也是目前世界上影響最大,運用最普遍的職工持股方式。

(二)風險型職工持股:

以日本為代表,員工每月和年終從工資中提取出一定比例,由職工持股會集中購買企業股份,即如個人帳號,并由職工持股會統一行使經濟權力.這種模式下,職工自行承擔持股95%的資金,承擔較大的風險,其目的是為了激勵員工提高企業效率。

(三)集資型職工持股:

集資型職工持股要求職工一次性出資數額較大,其目的是為了使企業能夠集中得到生產經營,技術開發,項目投資所需資金,主要被缺乏經營資金,一時又難以獲得貸款的中小企業采用。豒

三、我國職工持股制度的現狀和問題

(一)職工持股會的法律定位問題

職工持股制度的實踐,一方面要切實保障持股員工的權益,一是通過職工持股切實改善企業管理,但是,職工持股面臨的問題是分散的個體職工往往缺乏足夠的動機和能力參與企業管理,監督管理層運行,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不受高層侵占,更不用說實際影響企業的運營,因此,為了化零為整,使職工持股發揮其最大作用,持股職工成立組織統一行使權力,參與企業決策,管理持股職工權益就是不可避免的。根據《關于外經貿試點企業內部職工持股會登記管理問題的暫行規定》, 職工持股會應是”專門從事企業內部職工持股資金管理,認購公司股份,行使股東權利,履行股東義務,維護出資職工合法權益的組織”。職工持股只是民法上的間接占有,是通過他人名義而占有股份,職工持股會則為民法上的直接占有,直接對股份進行控制,往往還是公司的發起人股東之一,那么誰是公司股東?是作為自然人出資的職工?還是作為法人的職工持股會?出資職工——職工持股會——企業三者究竟是何關系? 豓我國法律中并未規定職工持股會的法律地位屬性,因此難以使其受到相應的規范監督。

目前我國職工持股會有以下幾種形式:

1. 新設社會團體法人

根據《北京市現代企業制度試點企業職工持股會試行辦法》,由公司職工自愿組成并經核準登記的社團法人,以其籌措到的全部資金為注冊資本,并將其全部資金向公司投資,作為出資者按照投入公司的資本額依法享有資產受益,重大決策和選擇管理者等權利,以出資額為限對公司承擔責任。持股會會員以其出資比例和享受權利承擔責任。豔

持股會注冊為社會團體法人的缺點是:根據我國民法通則和《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規定,社會團體法人不能從事營利性活動,因此,職工持股會從事投資并將利益分給參與者的行為不符合社會團體法人的形式。

2. 設立依托于工會運作的非法人組織

由持股職工組成持股會,但不進行登記,僅作為公司內部組織或工會下屬組織,持股會具有自己的組織和章程,代表持股職工行使表決權并一起全部出資額為限享受出資者權益并對公司承擔責任,但是由于其沒有履行登記手續,因此不具有權利能力和行為能力。豖又該定位存在三大缺陷,首先,混淆了工會與職工持股會的職能,即政治性組織與民事權力行使主體的差異。其次,設立型職工持股,即公司設立時推出持股,無法適用該定位,因為工會晚于公司成立,持股會無法以為成立機構的名義認購公司出資額。⑩最后,在我國,以非法人團體形式存在的職工持股會一方面以全部出資額為限對公司承擔責任,一方面持股會的行為又要依托公司工會并由工會承擔民事責任,二者存在沖突,也不符合“自己責任原則”。并且,工會同樣無權從事營利行為,因此這種形式的職工持股會并未解決其與法律的沖突問題。

3.以企業法人身份存在的合股基金會

職工以投資盈利為目的,向公司改組登記的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申請登記注冊成立合股基金會,其投入的資金只能在本企業改造為公司時用于購買公司股票而不得從事其他用途,由理事代表持股職工行使股東權利.職工股權達到10%以上可退出合股基金會,經股東會同意轉化為自然人直接股東.由合股基金會代表職工行使權利并接受企業的領導和監督。豘

此種做法的問題是,,未能解決合股基金會和原公司股東會,以及作為合股基金會會員的持股職工三者關系問題,作為獨立法人存在的合股基金會,為何要接受企業的管理監督?持股職工與所服務的企業沒有直接的權利義務關系,為何其退出基金會需要經過該企業的股東會共同決?如果合股基金會不能具有獨立性,就不能夠很好的保護持股職工權益,影響公司決策。

(二)職工持股的資金來源問題

英美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購股資金主要有幾個途徑,一是公司稅前利潤,即雇主”無償捐贈”,二是通過稅收信貸杠桿幫助員工籌集購股資金,降低職工持股參與成本。豙對我國來說,大多數國有企業經營效益差,利潤率不高,使得企業職工缺乏購股資金合購股動力,而囿于稅收,金融的中央控制模式,在實踐中我國現有立法并未解決職工購股資金問題,一是商業銀行貸款困難,難以提供公司擔保; 由于我國現行的《商業銀行法》明確規定,銀行貸款不能用于企業股權投資,使得運用銀行貸款實現員工持股計劃存在問題。二是國家尚未對員工持股計劃做出稅收優惠的規定,稅收優惠在職工持股計劃的實現中起到重要作用,例如美國實行持股計劃的公司,可以從應稅公司收入中扣除發行給職工持股計劃的股份價值,并且職工持股計劃貸款的50%利息是銀行的免稅收入,由于我國中央控制的稅收機制,地方政府對職工持股的稅收支持很不充分,國家又尚未出臺效力較高的法律規定,中國企業組織職工持股計劃面臨著信貸和稅收上的雙重壓力。

(三)上市公司職工持股的問題

由于內部職工持股的封閉性與上市公司的開放性存在沖突,我國上市公司推行職工持股引發了許多問題:其一,內部職工股公眾化、外部化,一些企業超范圍,超比例發行內部職工股;其二,法人股個人化,有些企業將以法人名義購買的分發給個人;其三,促成投機,損壞公平,由于內部職工股以較低價格發行且經過一定時間可以上市,可能對社會公眾股造成很大沖擊;其四,公司管理層將內部職工股作為攫取個人資本的工具,強化了個人控制。豛此外,1993年國家體改委下發的《定向募集的股份有限公司內部職工持股管理規定》和1997年中國證監會頒布的《關于股票發行工作若干規定的通知》中都規定,職工持股從配售之日起三年不得轉讓,上市公司滿三年后能上市轉讓,轉讓的條件和期限規定過于寬松,時間是維系公司股份和職工的唯一聯系,時間屆滿,員工出售公司股票即可獲利,導致趨理性和短期化,而無法實現其參與管理決策的目的,使激勵機制失效。豜由于存在的這些問題,1998年11月25日,中國證監會在《關于停止發行公司職工股的通知》中明確規定,”自本通知下發之日起股份有限公司一律不再發行公司職工股,目前尚未發行的,一律停止發行。”然而,禁止上市公司發行內部職工股是因噎廢食的做法,我國的上市公司由于法人治理結構不健全等因素的影響,面臨著虛盈實虧的現象,而大批國有企業面臨著改制為股份制企業,職工持股正是企業轉換經營機制,增強活力的一種方式,股份有限公司更具有其先天優勢,由于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東無上限,股東僅承擔有限責任,股份融通性強,職工投資風險較小。因此,只要立法上對上市公司職工股在股份來源,股權形式方式,股權流動方式等方面做出不同于一般社會公眾股的嚴格規范,就能夠有效避免之前所產生的問題,促進職工持股的推廣。豝

四、解決方式

(一)限定持股職工的資格

為了防止職工持股可能衍生的權力腐敗和不公平現象,應當對持股職工的資格作出明確限制,將其限定為與本企業具有勞動合同關系的職工,將職工股純粹化為職工股,避免在職工股制度建構過程中產生貶損社會公平,扭曲權力運作規律的權力股,關系股,為此,應當禁止企業上屬部門,主管部門的有關人員持有下屬企業的職工股,母公司的有關人員除非在子公司人治,否則亦不得持有子公司的職工股。豞

(二)職工持股會

職工持股的根本目的之一是通過職工持有股份,一方面合理的分配公司收益,促進社會公平,一方面通過人力資本投資者參與公司經營改善公司法人治理結構,因此,不論采用何種形式,職工持股會應滿足以下幾個原則:有利于密切職工和公司的關系;保證職工充分行使出資人權利;確保職工持股對公司治理產生實質性影響。職工持股會的法律形式選擇:

1. 合伙形式

采用合伙形式的職工持股會,由持股職工訂立設立合同,確認職工持股會關系,成立目的,投資性質等核心事項,持股會由職工共同出資,共同管理,,共同受益,由持股會理事長作為職工代表人實施相應行為,持股會本身不具有獨立人格,即不具有權利能力和行為能力,股份由持股會成員共同持有。

2. 有限責任公司形式

持股職工作為股東組成有限責任公司,在這種情況下,持股職工是職工持股會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而非由職工持股會所投資的公司的股東,因此持股職工與其服務的公司不存在直接的利益關系,僅以其出資額為限對職工持股會有限公司承擔責任和享受利益。

3. 信托形式

信托形式借鑒了美國的ESPO計劃, 持股職工與受托人訂立信托協議,將持有的公司股份作為信托財產移交受托人管理和處分,作為委托人向受托人主張權利并承擔義務,而不能直接向公司主張權利,受托人根據信托協議以自己的名義管理職工股份,在股東會行使權利。

上述三種形式向比較可以看出,有限責任公司和信托形式的職工持股會可以使得職工持股形成法人團體股份,更加有利于形成統一意志,更好的行使權利,影響公司法人治理,其缺點是持股職工股東身份與職工身份相分離,難以使職工產生充分的利益認同感,達到激勵其提高所服務的公司的效率的作用,與之相比,合伙形式的職工持股會僅僅是持股職工的代理人,所持股票仍然屬于職工個人股,比較難以形成統一意志,但是其職工更加關心其所服務的公司,更加符合職工持股的目的。

從風險上來說,職工持股會采取合伙形式,職工需要對合伙債務承擔連帶責任,而職工持股會有限責任公司的持股職工僅僅作為股東以出資為限對公司負責,信托形式持股會的職工作為委托人,風險更小。

從稅收上來說,法人或非法人團體形式的職工持股會作為營利性團體,將面臨著雙重稅負的問題,負擔更重,而信托形式的職工持股建立在信托契約之上,并未形成組織,也無須登記,可避免雙重納稅問題。

結合種種利弊,國家應盡快制定相關法律確立職工持股會的地位,使其能夠代表股東依法行使權利和承擔責任。

(三)購股資金來源

1.為職工持股提供稅收和信貸支持

充分利用稅收,信貸杠桿,鼓勵金融機構,企業和職工參與推行職工持股,我國現階段,稅收,金融中央控制模式導致地方政府不能充分運用稅收,信貸杠桿的調控,刺激功能,解決職工購股資金來源問題,需要全國性立法為職工持股提供稅收和信貸支持。如借鑒國外經驗,為了推進職工持股的進行,在一定年限內對銀行等金融機構為職工持股提供貸款的利息收入按一定比例免征所得稅,對于職工股份分紅用于歸還銀行貸款的部分免征個人所得稅等稅收優惠政策。

2.國家和企業的直接資助

國家和企業直接資助職工持股是指由企業的國有資產或企業資產中直接提取一定比例向員工配送,此種方法的優點是簡便易行,缺點是容易被管理者利用造成國有資產和公司資產的流失,因此,我國公司法嚴禁將國有資產低價折股,低價出售或無償分配給個人, 董事、經理不得挪用公司資金或將公司資金借貸給他人,使該方法受到法律上的限制。

(四)職工股的流轉問題

對職工股轉讓應做出限制,首先是為了避免頻繁轉讓導致職工股管理混亂。其次是為了避免職工將注意力放在投機獲利而非企業發展治理,經營績效上,真正實現職工持股的目的。再次,職工股的隨意轉讓將導致對證券市場的沖擊,引發社會問題。最后也是避免職工股權因隨意轉讓而過于集中,職工持股名存實亡。因此,原則上應禁止職工股的流轉,只有當職工退休,死亡,調離,辭職,除名等情況下離開單位的時候,才允許其向其他職工轉讓職工股,職工持股會應具有優先購買權。豟

職工持股制度的發展是市場經濟發展, 勞動力成本增加, 社會福利要求增大所帶來的必然趨勢,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和改革開放的進一步加深,發展職工持股制度成為必然選擇,但是在起步階段,必然遇到一些問題, 如持股形式如何確定,資金來源如何分配,如何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以及職工股流轉與上市公司之間矛盾如何解決,在借鑒先例的同時需要適應我國國情和實際需要,建立職工持股會,合理分配國家,企業,個人之間出資比例, 嚴格限定持股人資格。才能將職工持股制度有效利用,順利實施。

注釋:

1245 何丹,張文楚.試論職工持股法律制度規制對象的性質.科技進步與對策.2003(2).第172頁.

3 13 李法兵,郭雙焦.我國公司職工持股的法理分析及立法模式的選擇.經濟師.2005(7).第54-55頁.

6 周梅.也談人力資本出資的必要性——公司法視角.中國公司法制現代化研究.2005年.

7 劉暢.對職工持股制度若干法律問題的探討.江西社會科學.2000(10).第142頁.

8 9 11 王保樹.職工持股會的法構造與立法選擇.法商研究.2001 (總第84期) .

10 12 15 16 17 蔣大興.中國職工持股立法難點問題研究.法律科學.2001(2).

14 朱慈藴.職工持股立法應注意人力資本理念的導入.法學評論.2001 (總第109期) .第1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