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運動員人身損害在適用過錯責任原則上的特殊性

熊任翔

摘要本文分析體育運動中的比賽規則在運動員損害賠償案件中的法律意義,闡述了運動員人身損害案件在適用過錯責任原則上與一般民事侵權案件的不同,強調參賽運動員對比賽規則的默示同意以及這種同意對判斷致害人主觀過錯的影響。

關鍵詞運動員人身損害 過錯責任 比賽規則 特殊性

中圖分類號:D9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090-02

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全民健身計劃的推行,參加到競技體育運動的人越來越多,特別是近些年來我國職業體育運動的發展,使體育競技運動的所固有的激烈性、危險性,通過商業化運作推向了高峰,致使體育競技運動中人身傷害事故頻發。體育競技運動中運動員的人身損害人為具有一般民事侵權行為的普遍性,在確定責任主體時要適用過錯責任原則,但它又具有自己鮮明的特點,所以適用這一原則的同時,還特別注意它在適用上的特殊性,這樣才能更加公正、公平地保護運動員及各方的利益,使體育競技運動得到健康的發展。

一、體育競技運動中運動員人身損害的含義

在體育競技運動中,運動員的人身損害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運動員的人身損害特指在競技體育活動中,由于違反比賽規則或激烈對抗而對運動員造成的人身損害,如在足球運動中,一方運動員不顧對方運動員人身安全,強行鏟球而造成的人身損害, 或故意用身體撞擊或阻擋造成對方身體損害。廣義的運動員人身損害指在體育競技運動中發生運動員的人身損害,除了上述狹義的運動員人身損害外,還包括與各項體育競技運動自身所固有人身傷害風險不相關其他因素造成的人身損害,如運動員在在運動中由于口角發生肢體沖突造成的人身損害,運動員被球迷的投擲物砸傷等。本文討論的僅限于狹義的體育競技比賽中的運動員的人身損害,因為狹義的運動員人身損害是體育競技運動所固有的,在確定人身損害責任主體時有一定特殊性,而除此之處的其他廣義上的體育競技比賽中運動員的人身損害,可以按一般民事侵權行為來處理。

二、過錯責任原則在體育競技運動中運動員人身損害案件中的適用

2008年1月初,韓國拳擊界發生悲劇,韓國拳手崔堯三在2007年的圣誕夜在韓國首爾舉行的一場比賽中被印度尼西亞拳手哈里·阿莫爾一記重拳擊倒,雖經全力搶救但還是無法挽回他的生命,最終崔堯三被宣布死亡。①報道稱:“這場悲劇引發了韓國、甚至是全世界對于拳擊運動危險性的巨大爭議”,人們關注是拳擊運動的危險性,而不是印度尼西亞拳手哈里·阿莫爾是否對這一事件負責,因為他根本不負民事責任,更談不上刑事責任。此事如果不是發生在比賽中,哈里·阿莫爾無疑要負民事責任,如果不是正當防衛等特殊情況,還要負刑事責任。

如果說哈里·阿莫爾不負責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沒有違犯比賽規則,那么,運動員違犯比賽規則的行為造成其他運動員人身損害,是不是一定要負責任呢?

在美國的一個Nabozny 訴 Barnhill案② 中,被告在比賽中踢中原告兒子Edward J. Nabozny頭部的左側,致使其嚴重殘疾。在法庭上,所有在場目擊證人都認為被告當時是有時間避免碰撞發生的,另外,專家證人也認為,根據《國際足聯規則》的相關規定,在禁區內,當守門員控球時,任何其他人不跟他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當時Edward作為守門員一直在球和“18碼線”之間的“禁區”內,據此,不管被告在主觀上是否有意,只要與其有接觸,就是違反足球比賽的規則。但上訴法院認為,運動員應當為侵權所帶來的損害后果承當責任,但前提是運動員的行為是惡意的、別有用心的,且毫無顧及其他運動員的安全,由于無法證明被告在比賽中具有上述的故意,所以雖然被告違反比賽規則,且造成對方運動員重大人身損害,法院還是做出了被告不負民事責任的判決。

過錯責任原則,也叫過失責任原則,它是以行為人主觀上的過錯為承擔民事責任的基本條件的認定責任的準則。按過錯責任原則,行為人僅在有過錯的情況下,才承擔民事責任。沒有過錯,就不承擔民事責任。 我國《民法通則》第106條第2款規定,公民、法人由于過錯侵害國家的、集體的,侵犯他人財產、人身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可見,在法律沒有特別規定的情況下,都適用過錯責任原則。

從以上兩案例可以看出,我國民法中的過錯責任原則在體育競技運動中運動員人身損害案件中適用時,還要考慮各項體育運動的競賽規則的具體規定。

(一)體育運動競賽規則的性質

體育運動競賽規則對運動員來說只是一種游戲規則,能保證比賽的參與者能公平競爭,決出勝負。在許多運動項目中,運動員身體的接觸、激烈的拼搶、爭奪等動作可能造成人身損害,但這些動作又是運動本身所必需的,也是這些運動項目的魅力所在,除去這些動作,這種運動就不能存在、或要改變其性質,或失去其運動價值。同時,各項體育運動的規則是在長期的運動實踐中通過不斷修改和完善而形成的,對于控制運動員人身損害風險,其意義在于這些規則既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證運動員的人身安全,又不至于使運動本身失去其觀賞性、趣味性以及鍛煉人的意志和品格、強身健體等運動價值。可以說體育運動競賽規則在充分保障運動員的人身安全與最大限度地發掘本身運動的運動價值上達到了最佳平衡,符合社會倫理規范并為法律所允許。

各項競技運動的比賽規則由各運動組織向全社會公布,內容具體明確,為參加比賽的運動員所熟知和共同遵守,并有專業的裁判來負責執行。只要當事人參加比賽,即使是臨時組織的非正式的比賽,就是以自己的行為對比賽規則的默認,在這個意義上講,體育運動的競賽規則是運動員間的協議或合同。根據這個合同,參加比賽的雙方運動員同意按照比賽規則進行比賽,并同意承擔正常比賽中可能出現的人身損害風險。

(二) 運動競賽規則對確定“過錯”的意義

在民法領域中,民事主體有權在法律的范圍內根據自己的意志從事民事活動,通過法律行為構建自己的法律關系,法律允許民事主體在強制性法律規定的范圍內自主行動,同時承認當事人之間通過自主協商達成的合同間具有優先于任意性法律規范的效力。

《民法通則》第106條第2款“公民、法人由于過錯侵害國家的集體的財產,侵害他人的財產、人身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規定,屬于民法中的一條強行制法律規范,公民不能通過協議排除它的適用。但這條規范并沒有對什么是過錯做出強制性的規定,在我國的民法規范中也找不出這樣的強制性規定,依照民法原理,法無明文規定即為自由,那么民事主體就可以通過協議確定在特定情況下過錯的具體內容或標準,各項體育比賽規則正是這樣的協議,其中包含了對過錯的具體規定,它對過錯責任原則中“過錯”概念進行了修正,所以,法院在適用過錯責任原則時,必須首先查清某項具體體育運動的規則,在確定致害人的過錯時優先適用。所以,所謂的 “受害人同意”和“自甘冒險”不是一種以抗辯事由③,而承擔責任的前提。

三、運動員人身損害案件中致害者過錯的形態及其責任

民法中的過錯分類可以有很多種,如按過錯的形態,劃分故意與過失。故意是指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侵害他人權益的結果,并且希望或者這種結果發生的主觀狀態;過失是行為人應當能夠預見自己的行為可能發生侵害他人權益的結果,但卻因為疏忽大意而沒有預見,或者已經預見而輕信能夠避免的主觀狀態。④由于體育運動競賽中造成運動員的人身損害的過錯要被體育競賽規則所“過濾”,以下聯系比賽規則對過錯形態再進行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