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版權轉讓中的版權賣絕問題和如何保護作者權利的機制的構思

葉竹芊　趙文文

摘要2001年修定的《著作權法》將著作財產權轉讓制度確定了下來,但是新的著作權法并沒有禁止版權賣絕,這和我國目前的國情并不相適應,而且也不利于保護著作權人的利益。那么,在禁止賣絕版權的前提下,在轉讓著作權的過程中應當建立怎樣的機制呢?本文認為應當運用商業運作機制,建立集代理全部著作財產權于一身的版權代理機構代理作者的著作財產權,以保護作者的權利。

關鍵詞著作財產權 財產權轉讓 版權賣絕 版權代理機構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092-02

著作權中的財產權是否能夠轉讓的爭論在2001年修正著作權法之后已經塵埃落定。但是,另外一個問題又隨之凸現了出來——版權可否賣絕?我國《著作權法》第二十五條規定:轉讓本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五)項至第(十七)項規定的權利,應當訂立書面合同。這一條并沒有限制版權中財產權轉讓的期限、種類、地域范圍,由此可見,我國著作權法并沒有禁止版權賣絕。我認為這種做法是不妥當的,這樣規定不能有效地保護作者的權利。那么,如何充分保護作者的權利呢?在禁止版權賣絕的前提之下,有沒有一種機制可以使處于弱勢的作者的在著作權轉讓的過程中與強勢的相對方相抗衡呢?

一、版權賣絕的概念及國內的規定

(一)版權賣絕的概念

我國知識產權法專家劉春田教授認為,所謂“著作權的轉讓,是指著作權人將作品著作財產權的一項或幾項或全部轉讓給受讓人,從而受讓人成為該作品一項或幾項或全部著作財產權新的著作權人的法律行為。”①版權賣絕是著作權轉讓的一種方式,對賣絕版權的定義,有不同的見解,筆者比較贊同以下定義:將版權中的全部財產權在其有效期內和全球范圍內一次性有償轉讓。②

(二)版權賣絕的特征

1.版權賣絕指著作財產權的全部轉讓。版權賣絕合同中轉讓的權利種類是指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五)項至(十七)項所列的全部權利,原著作權人僅保留著作人身權部分,不再享有任何著作財產權,他不僅自己無權行使著作財產權而且也無權再向任何第三方為轉讓或許可使用。

2.版權賣絕專指著作財產權無期限、無地域限制地轉讓。眾所周知,著作權具有專有性、時間性和地域性的特點,賣絕意味著著作權人將合同的有效期約定為作品的整個保護期,將合同適用的地域范圍約定為所有區域。

3.版權賣絕的后果是受讓人獲得了全部著作財產權,但也僅僅是著作財產權而非全部著作權或整體著作權,轉讓人僅保留著作者人身權,無論受讓人還是轉讓人都不享有整體著作權,兩者的權利合起來才是完整的著作權。③

二、我國立法應當禁止版權賣絕

其實我國早期政府文件中也曾明文禁止版權賣絕。如1990年2月2日國家版權局發布的《關于認真執行臺、港、澳版權貿易有關規定的通知》中規定不得一次賣絕版權。 但是在現行的著作權法中卻沒有禁止著作權賣絕。筆者認為立法者的意圖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為保證版權轉讓貿易法律制度的完整性,以適應特殊情況下版權轉讓的要求,我國著作權法對賣絕版權不宜禁止。”④有人認為法律既然把著作權規定為一種私權利,行使權利時就應充分尊重權利人的自由選擇,只要不違反憲法和法律,不損害公共利益,著作權人當然可以選擇賣絕版權。⑤但是,以上的觀點筆者并不贊同。雖然在很多國家的版權法允許版權賣絕,但在實踐中,賣絕版權因難以合理的價格轉讓,極易損害作者利益。事實上,在允許版權賣絕的國家,版權所有人賣絕版權的現象也甚少。

其次,賣絕版權使得作者可能在整個版權經濟權利保護期內無法行使精神權利中的部分權利,這實際上與版權經濟權利有效期內放棄部分精神權利并無區別。作者只能等到版權中的經濟權利保護期結束后再行使其精神權利,這已經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所以,版權中的經濟權利與版權制度之間的那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關系也決定允許賣絕版權并不合適。⑥如果法律規定有期限的轉讓,可保證作者在轉讓期結束后得以重新行使自己的經濟權利,成的損失。這實際上是對作者的一種附加保護。

再次,在很多國家,為了保護作者的權利,也是禁止版權賣絕的。禁止版權賣絕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因作者在完成創作時預見不到作品的價值而低價轉讓所造成的損失。特別是對于有重大影響力的作品,在不能確定今后實際收益的情況下,更不能作版權賣絕的轉讓,而應當以短期性轉讓為益。

最后,賣絕版權和中國目前的國情不相適應。近年來,境外的文化事業經營者以成倍高出大陸標準的價格向大陸作者約稿、買稿,大批作品通過海關流向海外。長此以往,不僅在經濟上釀成損失,而且中國文化事業的發展將受制于他人。不禁止版權賣絕,容易造成文化產品著作權的外流,其后果是很嚴重的。⑦

三、在著作權轉讓過程中應當建立怎樣的機制以保護作者的權利的思考

在禁止版權賣絕的前提下,版權轉讓的過程中應當如何保護作者的權利呢?在目前的情況下,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統一管理是行之有效的辦法。我國《著作權法》第八條作了相關規定,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被授權后,可以以自己的名義為著作權人和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人主張權利,并可以作為當事人進行涉及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的訴訟、仲裁活動。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是非營利性組織,其設立方式、權利義務、著作權許可使用費的收取和分配,以及對其監督和管理等由國務院另行規定。

但是筆者認為,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在實際的管理中,并不能很好的保護著作權人權利。首先,目前我國的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還只有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主要管理音樂作品的錄制權、表演權、廣播權等。⑧而在其他領域還沒有成立相應的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其次,集體管理組織作為非盈利性機構,缺少利益上的激勵機制,并不能很好的維護著作權人的利益。

可否跳出利用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保護著作權人的利益這個固有的模式,另辟蹊徑呢?筆者就轉讓文字作品中的財產權過程中如何保護著作權人的利益談一點自己粗淺的想法。

筆者認為,要在文字作品的轉讓過程中充分行使自己的權利,應當依靠商業運作的方式,而不是依靠非營利性的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作者在寫完作品之后,基本上都是自己選擇出版社,談出版合同,往往合同談定,人也搞得疲憊不堪,傷神不少。更令作家們為難的是,許多出版社的組稿編輯部都是他們多年的朋友,作品給這家出版就會得罪那家出版社。于是不得已采取擺平的策略,這部新作這次給了這家出版社,那部作品下次就給那部出版社,難以為不同的作品選擇不同的出版社。⑨當作家們的作品遇到要拍成電影,或翻譯成外文資料,或在網絡上傳播等情況下,作者們又必須去聯系其他的機構,這樣,必然消耗作者的大量時間和精力。

目前,在發達地區,已經有了一些版權代理機構。這些版權代理機構的主要業務有:接受委托,開發作品使用市場;提供著作權法的法律咨詢;代理簽訂轉讓或授權使用合同;代理收取版稅或以其他形式支付的報酬;接受委托,代理解決著作權糾紛;代理其他有關涉外的著作權事務。⑩但是這些代理機構不僅數量少,而且人才缺乏,最根本的是代理權限太窄,只代理某一方面。這給著作權人也帶來了很大麻煩,這導致著作權人在轉讓不同的著作財產權時,要委托不同的代理機構。各項著作權在使用過程中也會導致權利間的交叉和沖突。

筆者認為,要解決以上的問題,應當將上述代理機構的職能整合起來,以公司的形式進行商業運作。首先成立以版權代理為經營范圍的公司,這個公司的實質相當于一個代理人。由于在文學作品著作財產權轉讓過程中,單個的作者和出版社、電影公司、廣播電視單位的地位并不平等,一邊是勢單力薄的個體,另一邊是強大的法人,作者在強大的對手面前根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權利,權利無法制衡。在這種情況下,作者急需一個和出版社、電影公司等法人擁有同樣強大勢力的“保護傘”來保護自己的權利,以對抗對方給自己帶來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為版權代理公司的存在留下了空間。

首先,從作者和代理公司之間的關系來看,是一種合同關系。作者在完成了一部作品之后(也可以是沒有完成的作品,即未來版權,在這里忽略這個問題),和代理公司簽訂合同,將作品的著作財產權交給公司管理,具體轉移哪些財產權由作者和代理公司在合同中約定。

其次,從代理公司和出版社、電影公司、廣播電視等單位的關系來看,也是一種合同關系。代理公司在作者授權的范圍之內,和其他單位簽訂合同,促進著作財產權的轉化。這和已經存在的版權代理機構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這種代理機構完全是商業化運作,不只是代理著作財產權中的某一項權利,而是代理所有作者愿意轉讓的財產權。

這種機制的優點在于以下幾個方面:

1.作者可以從繁雜的轉讓事務中解脫出來,安心于自己的創作。不管作品是被出版、翻譯、拍電影、還是其它形式的轉化,相應的單位都可以直接找版權代理機構接洽。而以前的狀況是,每一種著作財產權的轉讓都要同作者商洽,大大浪費了作者的時間。

2.各種著作財產權交給同一個版權代理機構代理,有利于代理機構對各項權利之間統一協調,避免在現實的轉化過程中各項權利之間出現沖突。

3.由于版權代理機構是商業化運作,有機會和可能性成為資產雄厚的法人,在交易過程當中可以和出版社、電影公司、廣播電視局等單位相抗衡,能夠充分保護作者的權利。

4.版權代理機構有相當的法律知識,如果作者的權利遭到侵犯,能夠得到及時的救濟。另外,作者如果轉讓文字作品的手稿,還涉及到一個追續權的問題。專利代理機構也可以考慮在這個方面保護作者的追續權。

著作財產權的轉讓是作品轉化為經濟利益的最關鍵的一環,也是作者創作作品體現其財產價值的關鍵因素。因此,如何在這個環節保護作者的權利尤其重要。在強大的出版商、電影公司、廣播電視局等單位面前,作者個人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所以,我國的著作權法應當禁止版權賣絕。在著作財產權轉讓的實務領域,也應當建立一種機制以充分保護作者的權利,版權代理機構不失為一種可行的,具有可操作性的方式。

注釋:

①劉春田.知識產權法教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5. 97.

②④劉劍文,傅緒橋.我國版權轉讓貿易立法的現狀與完善.法商研究——中南政法學院學報.

③⑤呂娜.再議著作權轉讓.天津市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4(1).

⑥孫企祥.國際版權轉讓貿易理論和實踐中的幾個問題.哲學·人文·社會科學.1999(3).

⑦李小偉.論著作權轉讓制度及中國法律的選擇.江蘇社會科學.1994(3).

⑧張玉敏.知識產權法.法律出版社.2005.

⑨2005年8月第一版張立行,作家呼喚作品經紀人.文匯報.2002年4月5日.

⑩羅家如.版權代理憂思錄.出版廣角.2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