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應有角落

史 峰

學校的花園托給了園林公司打理。開學后不久。園林公司開來了一輛噴藥車，車里裝著兩大桶除蟲藥水，用高壓泵抽取藥水，然后由一位園丁扯著一根噴藥管線給花花草草噴藥除蟲。

我第一次見到這么“先進”的噴藥設備，于是就好奇起來，站在不遠處看園丁們勞作。抽藥水的高壓泵嗵嗵嗵地響著。園丁用大口罩捂了臉，扯著藥管線向前走，邊走邊為冬青帶噴藥。

冬青帶很長，園丁拉著的噴藥管線顯然不夠長。這時園丁示意司機關了發動機，停止了噴藥。

只見園丁放下手中的管線，跑到司機跟前商量事情。過了一小會兒，司機發動汽車開始調整車位。讓噴藥車向前靠近了一些——花園的道路很是曲折，司機調整車位費了好些勁。

這時，噴藥的園丁又跑到剛才噴藥的位置，重新拾起管線。扯著又向前拉了一段距離，先前噴不到的那棵冬青這回可以噴撒上藥水了。

我這才弄明白，剛才園丁和司機是在商量如何將撒藥車向前調，好讓邊角上的那棵冬青也能噴撒上藥水——他們費了這么多事，就是想讓每一棵冬青都受到“照料”。

園丁們這細致的舉動，讓我深感慚愧。與園丁們的耐心和細致相比，我做得很不夠。我是班主任，職業與園丁雖然不相同，但工作內涵卻是相似的，老師不是常被比作園丁嗎?我的學生們不就是這一棵棵冬青嗎?可是，我是如何對待坐在教室角落里的那棵“冬青”劉小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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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楠是一個成績很差的學生。但是還好，劉小楠學習成績雖然很差，紀律方面還是讓我滿意的，他在任何時候都表現得很內向，很老實，不打鬧，不說笑。

我將劉小楠的座位調到了教室的角落里。我的想法是：反正劉小楠也學不會什么課程了，坐在什么地方都無所謂，就讓他在角落里呆著吧，這樣他影響不著別人，別人也影響不著他，互不干涉……

劉小楠在這個角落里已經被我忽視很久很久了。有時，我只是依稀能記得班里還有這么一個學生，至于劉小楠的長相是個什么樣子，我幾乎都沒有印象了。

開學發新書的時候，班長向我匯報：“老師，我們班的語文課本少了一本。”

我問：“少了誰一本?”

班長說：“是劉小楠。發到他那個地方時，恰好就沒有了。”

聽說少了一本書，我原本是想去學校教導處再討一本補上的，可現在聽說是角落里的劉小楠少了一本書，我的責任心立即就懶惰起來。

我心里想：噢，是劉小楠少了一本書呀，他學習那么差，這本書是有也行，沒有也行的，我就不必費些口舌再去教導處討語文課本了。

想到這里，我小聲對班長說：“少一本就少一本吧，學校的書也不夠用的。”

班長走了，我心里就很輕松地擱下了這事，然后忘記得一干二凈……

今天，看到園丁們不怕費勁勞力地給每一棵冬青噴藥，竟然連最最邊角上的一棵冬青也不怠慢，真是讓我心生不安呀。

想到這里，我拿起自己的教本，去找劉小楠：“小楠，你是不是沒有語文書?”

劉小楠看看我，然后點點頭——他的眼中有淚水。

我抱歉地說：“小楠，老師沒有及時給你弄來新書，讓你好幾節課都沒有語文課本了。老師不對，真是對不起了。你用我的書上課吧。”

劉小楠的眼淚立即就涌出來——那是一份被人愛，被人記起的感動。他哽咽著問我：“老師，那你用什么呀?”

我撫著劉小楠的手告訴他：“下午，老師再跟學校要一本就是了。”

劉小楠點點頭，緊緊抱著我送過來的新書，眼淚滴滴落下來，打在書的封面上，有一滴還落在我的手背上，很燙——如果，今天不是看見了園丁們的舉動，我永遠不會反思在角落里還有一棵冬青需要被關注，需要被愛

人們常說老師是園丁，強調其辛勤。我認為，老師，更應該像園丁那樣，不讓任何一棵花草受到冷落，即使他們在“角落”里——不!園丁的眼中根本沒有角落；那么老師的心中，更應該沒有角落……

(作者單位：山東省莒南縣路鎮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