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莉
中圖分類號:F715 文獻標識碼:A
內容摘要:企業不僅僅是經濟實體,也是倫理實體,既具有經濟性又具有道德性。本文從博弈的視角研究企業倫理問題,通過對企業與其主要的利益相關者—政府、競爭對手以及消費者之間的博弈分析,探討企業倫理危機的成因,并提出相應建議。
關鍵詞:博弈 企業倫理危機 利益相關者
問題的提出
長期以來,人們普遍認為企業作為一個經濟性組織,其職責和目標應該是追逐利潤,其行為不能以道德標準判斷。20世紀60年代,西方社會頻頻爆發商業丑聞,人們開始思考企業經濟行為與社會整體利益、長遠利益之間的關系。企業倫理作為一門學科得以興起和發展,是人們對企業運行過程中出現的種種不道德行為反思和質疑的結果。企業不僅僅是經濟實體,也是倫理實體,既具有經濟性又具有道德性。企業經濟行為與倫理行為已經不是水火不容、非此即彼的關系。無視倫理準則,違反法律法規,不講公眾意識的不正當競爭損害了誠實經營者和廣大消費者的權益,致使企業社會公信度下降,最終導致企業對外交易成本增加,損害企業的長期發展。因此,企業經濟價值與道德價值密不可分,企業持續經濟價值的實現路徑是基于企業對道德的遵循,企業倫理是企業持續發展的基石。
2008年的三鹿“毒奶粉”事件引發了一場乳品行業的“大地震”,蒙牛、伊利、光明等22家著名的乳品企業都深陷其中,成為有史以來涉案企業最多的一次事件。三鹿“毒奶粉”事件造成了嚴重后果,衛生部2008年12月1日通報指出,截至11月27日8時,全國累計報告因食用三鹿牌奶粉和其他個別問題奶粉導致泌尿系統出現異常的患兒29萬余人,重創了我國乳品產業,許多涉案企業面臨生存危機。同時也抹黑中國產品形象,直接影響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這一事件反映了我國企業的倫理道德意識普遍淡薄,凸顯了企業倫理危機。因此,應重新審視企業非倫理行為導致的企業經營風險,反思企業倫理危機成因,并積極尋求解決途徑。
研究者們對企業倫理決策研究的流派主要包括:歸因于個體因素的“爛蘋果”派(主要以Simpson, Hegarty和Sims等為代表);歸因于組織和環境因素的“染缸”派(主要以Baumhart,Brenner,Molande及Zey-Ferrell等為代表);歸因于個體與組織環境的相互影響的“互動”學派(主要以Ferrell和Gresham等為代表);歸因于倫理問題本身的特征與個體、環境因素共同作用的“問題權變”學派(主要以Collins?Jones及Singhapakdi等為代表)。
本文也認為企業的倫理行為是企業與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而影響企業倫理行為的因素包含倫理因素和經濟因素,兩種因素相互影響。因此,企業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經濟利益的博弈是影響企業倫理行為的關鍵因素,對他們博弈過程的研究有助于分析研究企業倫理危機的成因與解決機制。
企業倫理決策的博弈模型
本文著重探討企業與有代表性的利益相關者,即政府、競爭對手以及消費者之間的博弈關系。
(一)企業與政府之間的博弈
企業的行為受到法律的約束,當企業的非倫理行為觸犯法律時,其行為可能曝光,企業對其非倫理行為曝光的概率及得益判斷取決于政府的監管力度。根據現實情形和構建模型需要,企業(甲)的可能行為有兩種:倫理行為和非倫理行為;政府(乙)的可能行為也有兩種:嚴格監管和不嚴格監管。
具體設定如下:R1(Revenue)為企業選擇倫理策略的收益;R2為企業選擇非倫理策略的收益, 企業采取非倫理行為策略,運用不正當手段競爭,必然侵占競爭對手利益,存在不當得益,R2必然大于 R1 ;R3為企業選擇倫理策略時政府的收益;R4為企業選擇非倫理策略時政府的收益;C1(Cost)為企業采用非倫理策略時,企業非倫理行為被曝光的支付成本;C2為政府采取監管策略的支付成本;C3為政府采取不監管策略,企業的非倫理行為被曝光導致政府的信用破產時政府的支付成本;P1(Probability)為政府嚴格監管下企業非倫理行為曝光的可能性;P2為在政府不嚴格監管時企業非倫理行為曝光的可能性。
依據以上模型假定,在企業采取非倫理行為、政府嚴格監管的情況下,企業的預期收益為:(R2-C1)P1+R2(1-P1)= R2- C1P1;政府的預期收益為:(R4-C2)P1+(R4-C2)(1-P1)= R4-C2。在企業采取非倫理行為、政府不嚴格監管的情況下,企業的預期收益為:(R2-C1)P2+R2(1-P2)= R2-C1P2;政府的預期收益為:(R4-C3)P2+R4(1-P2)= R4-C3P2。因此,可以得出有關企業與政府策略選擇博弈的收益矩陣(見圖1)。
博弈的局中人作為獨立的利益主體均視為理性人,都會按照各自的目標函數,以自身效用最大化作為決策的最終取向。因此,企業和政府根據各自的收益選擇其行為策略。在企業采用倫理行為策略情況下,政府采取嚴格監管和不嚴格監管策略的收益分別為R3-C2、R3,且R3-C2
根據上述分析,在理論上企業與政府的博弈會出現多個純策略組合“納什均衡”解。當C2>C3P2且C1P2

另外,政府在查處企業的違法行為后,給予企業的處罰C1<(R2-R1)/ P1,則政府的監管行為失效,企業和政府陷入(非倫理行為,嚴格監管)的不合作博弈狀態。若要“納什均衡”解為(倫理行為,不嚴格監管),則必須提高企業的違法成本C1以及非政府的監管力度P2。
(二)企業與企業之間的博弈
保持比競爭對手更大的成本優勢,獲取超額利潤是企業非倫理行為的根本動機,企業相互競爭的實質就是利益的不斷博弈過程。下文將借助互動策略型博弈模型來分析企業與企業之間的博弈過程, 探究其各自的博弈策略。博弈中有兩個局中人:企業甲和企業乙。
根據博弈的基本假設,企業甲和企業乙各自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企圖通過各種途徑擴大自身的市場,占領他人的市場。假定在競爭的過程中,雙方都使用正當的競爭手段,避免非倫理手段,則雙方各獲取5個單位的收益;如果雙方都使用非倫理手段,導致惡性競爭,則整個行業的總收益下降,各為4個單位;如果一方選擇倫理行為策略, 而另一方選擇非倫理行為策略, 并因此得以分享對方的原有利益, 則選擇倫理行為策略的一方將損失2個單位的利益, 非倫理行為一方將因分割對方利益而超額得到1個單位的收益。依據以上模型假定, 可以形成有關甲乙策略選擇博弈的收益矩陣(見圖2)。
納什均衡是博弈各方相互作用的穩定的結局,一旦實現納什均衡, 任何參與者都不再企圖改變策略(如果有人改變策略, 他的所得報酬必然減少)。由圖2可知,企業甲和企業乙都選擇非倫理策略, 則會出現一個純策略“納什均衡”解(非倫理,非倫理)。如果兩個區域均選擇“倫理”, 結果將是理想的狀態, 即正和博弈局面下的“雙贏”。但是, 由于博弈的局中人都是理性人,在雙方無法準確判斷對方的博弈策略條件下, 各自最優的策略選擇必然是非倫理行為,是個體理性與集體利益理性之間矛盾的結果。這是一種典型的非合作博弈,博弈雙方必然陷入囚徒困境,導致市場失靈,三鹿“毒奶粉”等企業倫理危機事件就是囚徒困境導致市場失靈的具體表現。
(三)企業與消費者之間的博弈
相關研究認為,消費者信任的持續增長使得追求公司價值生成與擴散的目標成為可能。企業與消費者的博弈過程實質就是獲取消費者的信任過程。博弈中的兩個局中人為企業和消費者。企業無論其行為是否為倫理行為,都試圖將其行為編碼為可被信任的信號向消費者傳遞,而能否獲得消費者的信任及購買行為上的支持取決于消費者的成熟度。消費者的成熟度是消費者理性消費的標志,成熟度的高低取決于消費者對外界信息判斷能力、選擇能力、維護自己的消費權益能力以及對產品全面理解能力的高低。因此,企業不同行為策略的收益是與消費者成熟度相關的收益函數R(P)。如P越大,即消費者的成熟度越高,則消費者對外界信息判斷能力、選擇能力、維護自己的消費權益能力以及對產品全面理解能力越強,當企業采取倫理行為策略時,企業獲取消費者信任的可能性越大,其獲得的收益R(P)越大,R(P)與P呈正相關;如P越小,消費者的成熟度越低,則對外界信息判斷能力、選擇能力、維護自己的消費權益能力以及對產品全面理解能力越弱,當企業采取非倫理行為策略時,企業的非倫理行為獲取消費者信任的可能性越大,其獲得的收益R(P)越大,R(P)與P呈負相關。
由上述分析可知,當消費者成熟度較高時,企業選擇倫理行為策略的傾向性越大;當消費者成熟度較低時,企業選擇倫理行為策略的傾向性越小。由于消費者成熟度在一定時期內相對穩定,企業對消費者的行為策略選擇有較強的預測性,因此在博弈的過程中,企業處于主動地位。
結論與建議
企業行為是否符合道德標準,決策者本人的道德素養不是唯一影響因素,而是企業與其主要利益相關者相互博弈的結果。通過對企業與其主要利益相關者的博弈分析可以發現,政府監管孱弱、企業與競爭對手博弈陷入囚徒困境導致的市場失靈、消費者的不成熟等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是導致企業倫理危機的根本原因。因此,企業倫理危機的根本解決途徑就是要打破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博弈過程中的惡性均衡,尋求破解鎖定的對策。
首先,在企業與其利益相關者的多重博弈中,政府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政府應該站在長遠利益和公眾利益的高度,重視對企業非倫理行為的監管,避免企業和政府博弈陷入不合作狀態或相互勾結狀態。中央政府要把考核地方政府政績的指標由過去的以經濟發展數量為主轉向以整頓和規范市場經濟秩序,創造良好的市場環境等指標為主,提高地方政府對企業非倫理行為監管不作為的支付成本,降低地方政府不監管的動機。各級政府也應健全相關法制,建立一套科學監管機制,從制度上確保政府的處罰力度有足夠的威懾性,政府的監管成本具有經濟性,避免政府監管失效。在企業與政府博弈的三個“納什均衡”中,策略組合(倫理行為,不嚴格監管)是一個理想的狀態,要達到理想狀態,前提之一是有強大非政府監管力量,各級政府要積極培育非政府監管力量,讓企業的非倫理行為能夠得到全社會的監管,讓不道德的企業沒有生存空間。
其次,強化行業協會的作用。如果企業與企業之間能夠達成具有約束力的約定或者合作,則能破除囚徒困境,實現理想狀態的正和博弈。在市場化程度高的國家,行業協會如日本經團聯、德國機械制造業協會(VDMA)和美國商會等協會代表與政府、企業相對應的第三方力量或第三部門力量,在技術標準、游戲規則的制定,市場調查、信息交流,行業內部的競爭行為,規劃行業發展,提升行業競爭力,維護本行業的企業利益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在我國,行業協會更多關注基于經濟利益的商業活動,在建立公平、有序的競爭環境,促進行業的發展方面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因此,需要強化行業協會在規范市場競爭、建立市場秩序等方面的作用。
最后,提高消費者的成熟度,讓企業的行為接受公眾的監督。成熟度高的消費者能夠積極抵制企業的非倫理行為,支持遵守倫理道德標準的企業,讓企業的倫理行為獲取經濟上的回報。目前,我國消費者的成熟度普遍較低也是導致企業倫理危機的一個重要原因。雖然消費者的成熟度在一定時期相對穩定,但從長期的角度來講,可以不斷提高。政府、各種大眾媒介應該利用其渠道加強對消費者的教育,提高他們對信息的識別能力和維權意識,鼓勵他們敢于揭露企業的各種非倫理行為,為公眾的監督行為提供支持,減少他們的維權成本,提高公眾的監督動機。同時,消費者要加強維護自身權益的自覺性,用實際的購買行為支持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抵制缺乏社會道德的企業,讓企業的倫理行為能夠得到經濟回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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