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 所謂模糊性,既是指整體概念所能包含的多元標準,也指客觀所指共同確定前的非確定性,也指主觀自我的開放態度與你我之間的基于善意與同情共感的包容。在這個模糊化的普遍性的認識上,東西方才能發展共同的知識基礎,彼此的理性對待,從而追求不同程度的價值觀的協調與共同利益的商議。在中西交流中,中國要讓西方了解,中國的價值觀是包含了不同體系包括儒道釋理念在內的相互溝通的價值觀;并強調,全世界人民應該用不同方式去實現整體的價值。
關 鍵 詞 文明對話 模糊化的普遍性 普世價值 歷史霸權 中國經驗
作者 成中英,美國夏威夷大學哲學系教授,國際中國哲學會榮譽會長,國際易經學會主席。
普遍性與普遍化的經驗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會碰到“普遍性”這個詞。那么,我們在用“普遍性”這個詞的時候,是不是指在經驗意義上看到的一些事物或生命共同的性質、價值與特征呢?當然不完全是,盡管我們可以稱它們為普遍性,但顯然,普遍性不是脫離具體事物,也不是脫離對具體事物的觀察經驗來指稱的。比如,當我們說起人性的普遍性的時候,一般是指人人都有向善、愛美的天性和愿望,而這些所指是寄存于我們對具體的人性的觀察基礎上的。那么,普遍的人性是否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并可以提煉出來作為普遍經驗的基礎呢?也就是說把普遍性的人性作為界定,賦予它一定的意義,且把它作為理想性的目標,看成永遠不變的存在呢?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們以孟子為例。孟子主張人性本善, 他指出人人都有道德的四端,人人都可以體驗與觀察,因而可以說人性是一般而又多元的存在。在這里,一般指的是性質,多元指的是個體。 普遍性因此只是多元個體中的一般,而一般卻又是可以通過個別檢驗的。那么美和善是否可以看成多元的個別存在?其實也不然,它們還只是存在于具體的個體之中,而又有某些共同性,因為它們都屬于價值或人性。而價值與人性也必須針對個體的人而言,因而美與善只是人性與價值的內容,我們可以說它們是人性普遍性的特殊性,同時也是人的個體的普遍性。
如此說來,我們不能把普遍性當成單一的、脫離現實的存在,也不能把它看成單一的、抽象的、已經規定好的存在——普遍性必須相對具體事物而言,也必須相對事物的特殊性而言。 總而言之,普遍性必須和現實性、特殊性、個體性連接在一起,才能取得其意義。普遍性只是經驗的存在,不具有超越時空的價值,它是經驗上的一般性,而非超越存在的普遍性。由于必須相對于個體、個體經驗、個體的特殊性、個體的特殊性的體驗才能獲得意義,所以我們說普遍性在一般的用法中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也就是它具有相當大的模糊性。
普遍性與普遍主義
當普遍性(universality)作為一個概念被引入中國之后,人們往往把它說成了普遍主義(universalism),甚至說成是普世價值(universal value),這其實是一種錯誤的理解。這幾年人們喜歡談論普世價值,所謂的普世價值,實際上是現代性的價值,它代表啟蒙時代延續下來的價值觀。一種價值被作為普世價值,意味著它是獨立于每一個文化、每一種傳統的經驗之外的客觀存在、價值和標準。普世價值脫離了現實,脫離了經驗,從中國哲學的角度來講,是不被認同的。中國的歷史觀、宇宙觀、生命觀認為,人類是不斷發展的,價值內涵也是越來越豐富,而不是一成不變的。普世價值并不是死板的哲學,也不是教條化、規定好的東西。人還要從歷史經驗中汲取教訓,來改變世界。具體的東西一旦抽象化,就恒定了。這種西方二元論的思維方式,與中國哲學是相悖的。
此外,在普遍主義的認識下,一旦誰有權威或誰有權力,誰就會用自己的權威或權力來推廣普世價值,這就變成權力的運用,產生了強迫性、壓制性的權力。西方的普遍價值的內涵——自由、平等、民主、人權——即四個所謂現代性的普世價值,如果把它們看成獨立的存在,客觀的存在,固定不變的存在,成為大家都必須去追求的目標,那么我們要反問的是:誰來證明它們是獨立的、客觀的、固定不變的存在呢?誰有權力強迫我們必須走向柏拉圖的“理念世界”,追求獨立于人的經驗之上的理念世界呢?“理想國”怎么實現,依靠一個或多個強有力的神明嗎?那么誰來代表神(如果有神的話)?誰能代表神?誰能掌握強力的道德權威,來拯救這個世界,來改造這個世界? 無論是神或是神的代表,對現代人來說,都是一種壓迫。
其實,每個人都可以談理念世界,每一個人都可以發展有利于自己的神。基于經驗不同,每一個人的理念世界不一樣。雖然可以有一般的公共性或相互重疊性,但是每個人只能就其實際的經驗和主觀的想象力來補充與擴大我們能夠掌握的公共空間或僅僅是描述它。每個人獨立追求理念,不能受到別人的壓制。人們有對世界理念追求的自由,但卻不能妨礙別人對不同世界理念的追求。由于人們或國家沒有這樣的自覺,我們必須承認因此很可能產生宗教、道德、價值與文明的沖突。這是因為人們看到不同的價值,或看到同一個價值的特殊性,而這些價值卻又離不開人們的經驗和感受,不能約化為同一的價值,或同一的特殊性(否則即非特殊性了)。因為特殊性的存在,那么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是不是必然要發生爭執和沖突呢?基于正確的認知與語言意義的澄清,我們是否可以彼此協調,消除沖突,建立和諧的關系呢?
模糊性與模糊化的普遍性
普遍性與模糊性可以被想象成客觀的存在,也可以把它看成必須與經驗聯系在一起的存在。不能因為想象普遍性有其獨立的存在,就可以強加于他人。反之,如果不承認價值的獨立存在,否認其普遍性,那么是否意味著每個人都可以追求自己肯定的價值呢?這是不是又導致另一種沖突呢?以后現代為例,后現代反對現代性,在后現代看來,每一個人追求的東西,都是相對的,每個人都可以是對的,沒有普遍價值,每個價值都是獨立的存在,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價值行事而不必沖突。這只是后現代一廂情愿的想法。我們必須指出,在這種情況下,相對主義并不能解決沖突的問題。因為在生活中沒有形而上的共識的標準,行為上就會自然地導向沖突了。
要解決文明沖突問題,我們必須認識到普遍性其實是一個模糊性的概念,它本來可以變為個別的經驗所延伸的空間,并相互交錯,而且還可以以此延伸的空間來相互磨合,相互包容,因而形成溝通的可能。這種相互磨合與包含的延伸空間是建筑在人性的基本的善意與同情共感的情感上,代表的是人性的原始的共同性,以及人生共同的命運感。在此理解的基礎上,我們不必把普遍性當成規定好的、完全客觀的、靜態的對象存在或機械程序。我們在與對方接觸的經驗中,首先就要允許公共性認識的可能與必需,才能進一步展開普遍性的豐富性。一種信念或者理念,要把它看成既普遍又特殊,既一元又多元。它既要達到一個共同生存的目的,又要實現自我特殊身份建立的目的。普遍性的模糊化是經驗的、動態的、多元的,也是導向公共性的理念的建立的動力。 此公共性并非外在強加,也非個別性質的耦合,而是從主動的對模糊性的自覺與認知而來,是人們生活真實體驗來的成果。我們要模糊化普遍性,也就是要把普遍性看成模糊性,以展示它的開放性與創造性。
現代性與普遍性的歷史霸權
西方啟蒙主義的價值觀是以自由、民主、平等為內涵的價值觀。但我們要追問:這個價值觀是怎么形成的?又有誰達到了這個理想的目標,有哪一個國家達到了這個絕對現代性的要求?西方人以為他們已經達到了,并認為他們有權力、有理由要求其他國家追隨他們,學習他們,以他們為師。 西方人是純粹為了普世價值的實現,純粹為了追求與構建美好的自由社會,還是為了維護先進的西方國家的既得利益與道德和政治權威?我們如何區別這兩種不同的目標?而且這里還有現代理念的合理性的問題:難道每一個國家必須要走同一條現代性道路么?難道現代性的價值是唯一充足圓滿的價值嗎?難道人的社會存在只能允許這些現代性的價值的存在嗎?如果不是如此,現代性又如何與各自的傳統性調和呢? 現代性又如何轉化為不同的后現代性呢?不同的后現代性又如何調和與和平共處呢?這一連串的重要問題的思考是不可避免的,正如某一種片面的歷史主義是不可避免的一樣。我們不能忘記歷史,但我們也不能占據歷史的某一制高點來頤指氣使。很不幸,西方的現代主義往往是打著超越歷史的大旗走強烈的片面的歷史主義的路線。
西方的現代主義也可能確信為了美好世界的實現,未充分現代化的國家或傳統國家必須要唯西方國家馬首是瞻,忠誠地去追隨他們,以他們的意志為意旨。你不同意,他們就要教育你、打擊你、壓抑你、脅迫你。如果這被作為一種道德,道德是不是必然成為脅迫的權力或權利?美國是一個現代化的國家,為了它自己的利益,也為了營造一個理想的世界,它有制裁他國的軟硬實力,但是能不能說它就是上帝的代表呢?我們必須認識到,沒有一個國家能夠脫離歷史的處境而避免可能成為自己的私欲與私權的承載者或工具。西方國家怎么能夠證明自己是正直開放的自我,并非強制他人的霸權?假如一個國家把道德變成法律,把法律變成強權,把強權變成實現個人意旨的力量,這就等同于創造了一個世界帝國,那與古代西方的羅馬帝國有何兩樣?在古代西方的羅馬帝國,帝國的意旨就是法律,帝國的法律就是道德。你不服從,你就有錯,我就有權懲罰。你不和法律的普遍價值相配合,我就有權制裁。但這是道德嗎? 這符合道德的精神嗎?必須指出,真正的道德只能示范,不能強制。
道德與政治哲學思考的歷史性與模糊性
道德與政治的哲學思考往往無法完全脫離歷史處境,但這不是說它必須完全超越歷史,成為純粹的理念構建。從價值建立的需要角度來說,道德哲學與政治哲學都應該兼顧歷史與理念,要自覺地達到善的目的,也要自覺地對待容易陷入不自覺的自我利益與不擇手段的思考。人們甚至無法證明自我不是已然陷入此一泥淖之中,也就是人們無法把自己的利益與公共的利益絕對地分開。理性化往往是一種心理的掩蓋。在此處境下,我們是否放棄普遍道德或普世倫理以及理想的政治制度的追求呢?回答是,不應該放棄,而應該包含與轉化。
在哲學上,我們很難脫離這樣與那樣的質疑,也很難把特殊的個人價值與意義和普遍的價值與共同的理念分開。
再者,就生活來說,允許在不同階段,不同方式與多元化的生活形態與生態的發展,是生命發展自身所原有的內在開發力與承受力的表現。比如,宇宙是一個開放的宇宙,變化的宇宙,允許多樣物種的存在,允許生物的進化,允許人類不同個體相互溝通,允許不同社會相互學習,來自覺地完善自己與完善社會。這個認識事實上是從人類幾千年的生活經驗中獲得的。因此,我們不能通過戰爭達到自私的目的,我們也不能放棄理想與價值的追求。
21世紀人類應該具有高度的自覺,確立多元的與多樣的發展眼光,允許在人類高度自覺的發展過程中,能夠趨向《易傳》所說的殊途同歸,一致百慮。大家考慮的問題可能不同,立足點可能不同,但是相信共同的基礎,共同的善的認識,共同的善之倫理。這個共同的善,是同一個夢想,共同的善是建構在不同的善的基礎之上。一個人夢想的實現,也就是是千千萬萬夢想的實現,而不是說所有人的個別的夢想都被取消。 我們要建立這樣的觀點:我們要用模糊性的、變化性的、開放性的經驗,來理解世界與個人的關系,來掌握德性與權力的正反轉化;用個別實現方式來選擇并實踐共同的善以及各自個體的善。
自由、民主、人權與人本的整合性
人們雖然最早認識自由的重要,但卻假設人生而平等,都具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其實人生來并不是完全平等的。從生物學上講,生物是演化的過程的產物,自然中并不是每一個物種或每一個生命都能就其處境發揮自己的生存繁榮的優勢。就人來說,人必須通過文化的進化、道德的自覺、社群的發展才能逐漸實現美好的價值與對自由與平等的渴望。每個人希望從原來的狀態解放出來,得到更大自由。自由是能力,平等是享有,兩者都必須在追求至善與共善的基礎上存續。如果自由與平等的目標就是追求至善,自由與平等就具有筆者所說的模糊的普遍性了。每個人都可以追求共同的、更高的自由、平等,即共同的善。在共同的善的價值里,我們可以體會到豐富的內容與多元的差異。每個人都可以享受同一種形式的平等,但卻享有不同的心靈自由與精神超越。凡是抽象的價值都可以看成模糊的理想,凡是抽象的理想也都可以看成模糊的價值,可以包涵很多價值,并不只是一種價值或某個個體的價值。最高的價值是融合不同層次、不同方面與不同社群、不同個體的價值為一體的價值。
民主實現的方式,是全民投票,還是協商民主,這些都要跟具體的歷史條件、環境結合在一起來考慮。民主有多樣的實現方式。中國傳統儒家關心民生,對人性重視, 也對個人重視,所以《尚書》有兩個傳統,一是以人為本,以人為主; 一是以民為本,以民為主。四者不是全然一樣的。總的來說,原初儒家,從孔子到孟子,都極重視人的存在,而此處所謂人是個體的人,活生生的人。孔子問人不問馬,就是明證。孟子認為,人人都能成為自得的君子,甚至像堯舜一樣的圣賢。人是宇宙所生,天地所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主性,可以直接與天地相通。作為君,尊重個人的尊嚴,看重人的獨立性。為民做主,要以民為本,最后仍是以民為主,以人為主。總之,儒學的民主,是允許人們追求自己獨立的生活,但同時要求社會公共性與社會倫理的建立與參與。這就與西方自由主義走向極端的個人不一樣。中國走社會民主的路線,其道德的意涵就是儒家的個人與社會的融合一致的理想。這種理想當然不是純粹的自由主義,而是以人為本、以民為主的民主精神。如用孟子的話來表達,那就是要同時做到“與人為善”及“與民同樂”,這是一個人權、民主與民生相互平衡的理想價值。
儒家融合社群的價值,要通過自我修養來實現。每個人的經驗不一樣,個人價值各有選擇,最需要的是溝通。由于文明的沖突,溝通成為必要。前幾年,聯合國提出文明的對話,這是很重要的話題。文明對話的意思是兩個群體,無論是國與國之間,宗教與宗教之間,首先以約束沖突的心態來表達自己的價值觀,來尋求對方的支持,來解決現實問題。 雖然不一定能夠解決真正沖突的問題,卻能提供一個思考問題、理解問題的空間,允許沖突的雙方或第三方有一個認識問題的深度與致力探索問題解決的空間。最重要的是雙方必須建立一個普遍性的概念,認識共同的普遍原則,在客觀的知識和現象上取得共識,在事物發展的過程中認識共同的起點。但如何從個別的立場去找尋這一個共同的知識的起點呢?回答是,個別的觀點就包含了模糊的普遍性,而所謂的普遍原理與理性原則在落實與應用的過程中也可以轉化為一個模糊的活動空間,允許多元的存在。所謂模糊是指整體概念所能包含的多元標準,也指客觀所指共同確定前的非確定性。當然也指主觀自我的開放態度與你我之間的基于善意與同情共感的包容。在這個模糊化的普遍性的認識上,我們才能發展共同的知識基礎,彼此理性對待,從而追求不同程度的價值觀的協調與共同利益的商議。因此我們無法先行假設共識或固定的單一標準,否則文明的對話又怎么可能?
文明對話如何在模糊空間里尋取可能
對話需要在模糊的空間里尋求共識。在對話中,本應預設與允許模糊的空間的存在,更應允許自由發揮的空間,以創造共同的視角及公共的視野。模糊性里蘊含著創造性,在動態的時間與穩定的空間里能夠接受變化的影響,是個體存在的開放性所在。針對人際關系與相互理解的建立,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群體、群體與群體等之間的交往與交流都必須掌握這個前提。這也是開拓多元空間、發展普遍性中的模糊性的前提,只有如此才能有包容性,才能先行避免沖突,才能逐漸取得信任,才能建立人心與人性深處的溝通。 當然這是一項艱巨的工作,在哲學與宗教信念的辨難上,在國家目標與利益沖突的外交上,都是如此。西方人有不信任對方與懷疑主義的文化傳統,中國有包含與和合差異的傳統,兩者之間,是可以創造出一些模糊性的、普遍性的空間,兩者可以相同,也可以不相同,西方學一份包含,中國學一份存疑。兩者經過溝通與談判,必然能夠建立一種善意的存疑與存疑的包含,讓時間與空間發揮變化影響的作用。筆者在管理哲學中提出解決沖突之道,或在提高層次、擴大范圍,或在降低層次、縮小范圍,或在提高層次、縮小范圍,或在降低層次、擴大范圍,目的都是為了實現與爭取普遍性或共同性的模糊性與創造性,以便于溝通與理解,然后建立和諧與整合。
儒家講個人修養的重要,是強調建立一個主觀的普遍性而又有創造性的人性平臺與界面的意義。人是非常獨特的存在,因為他生活與成長在各自獨特的文化與歷史環境里,但人也來自人性的根源,受命于天地的創造,如何把個別的獨特性發展為人性的普遍性或普適性,這就是通過道德的自我修養,尋求一個人與人之間相容的空間及和諧的關系,同時體現道德的普遍性亦即相互關懷、相互尊重的普遍性,及個別利益與尊嚴的特殊性。 如果人與人之間都能做到此點,則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之中,即使沒有政府國家,人與人也是可以和平相處的。但我們知道政府與國家的重要性,因為它們已然在共同文化與歷史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個民族或多民族的理解與理想空間,因此在全球化的世界中,政府與政府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甚至民族與民族之間、宗教與宗教之間都是需要相互溝通的,都需要加強自我修養,既成為一個利益與權力的中心,也要成為道德修養的載體,如此方能從事政府與政府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宗教與宗教之間的理性的溝通與道德的對話,以及在此基礎上進行多種方式的理解、協商與談判。
從儒家的觀點看,法律和道德是絕然不同的,社會秩序的維護靠法律,但社會與個人的轉化與教化卻必須靠道德。道德并不用強調非達到目標不可,但它可以使對方理解立場,感受關注,進行反思,彼此信任,發展一個互動以及相互詮釋的意義空間。如此方能實現人與人之間、國與之國間、文化與文化之間、宗教與宗教之間的和平共存、和解合作。進一步說,我們只能靠道德而不是法律來進行相互了解和溝通。
世界與中國的關系發展到現在,中國不能說真正理解了西方,西方更不能說真正理解了中國。事實上,西方對中國有很深的錯解與誤解,甚至具有惡意與敵意的曲解。對奧運火炬傳遞的干擾就是明證。 當然這也說明中西交流還不夠,西方對中國的想法有極大的隔閡,并未建立一個模糊化的善意空間來面對諸多的基本問題。我們特別要強調,中國人的認知方式與西方人的認知方式是有差異的,因而要認識文化傳統的差距,在哲學上解決這個問題,重新建立更好的溝通關系。
綜上所述,中國要認識到,西方主流提倡的普遍主義,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狹隘的個人主義。而中國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向西方展示中國的價值到底是什么。中國不反對自由、平等、民主、人權,但是不能把它們看作普遍主義的價值,而只能把它們看成普遍性的人類價值之一。中國應讓人們在整體性的空間里各自追求自己的價值。在中西文化交往中,中國必須提出自己的價值觀,提倡相互理解,相互轉化的開放理解。中國應當強調更高的整體價值,在開放的空間里融合不同的族群與文化的經驗價值,藉以建立共同的生活世界。中國更應認識到,普遍性就是不同的可能與多元差異的模糊性與轉化性以及持續的和諧性。對于歷史問題,強調傳統經驗的和諧,強調價值自身的和諧,強調價值與人的實際之間的和諧。
編輯 葉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