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黑色幽默小說探析

冷兆杰

一、美國黑色幽默小說概述

黑色幽默源自美國60年代的社會動蕩不安，社會風氣江河日下。戰爭憂郁癥的社會現實，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的西方文壇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所謂黑色幽默是指那種“從殘忍中尋求樂趣”的“病態的、荒誕的幽默”。黑色幽默是一種用喜劇形式來表達悲劇內容的文學形式，是一種把痛苦和歡笑、荒謬的事實與平靜不相稱的反應、殘忍和柔情并列在一起的喜劇。黑色是作家的世界觀和作品的內容，幽默則是作家的處世態度和創作態度。黑色幽默流派的作家往往以存在主義哲學為思想基礎。以世界的本質是荒誕的為出發點，突出描寫現實世界的混亂不堪以及個人與世界的緊張對峙，并以一種無可奈何的嘲諷態度著意將這種對峙加以放大、扭曲、變形，使之顯得更加荒誕不經、滑稽可笑，同時又令人感到壓抑和沉悶，

二、美國黑色幽默效果在《第二十二條軍規》中的體現

1.荒誕人物和荒誕事件的羅列。小說首先抨擊的是以卡思卡特上校為代表的上層軍官。他們在政府宣揚的“為祖國而戰”的旗號下，滿腦子想的是一己私利：部下的死活無足輕重，重要的是自己能夠升官發財：對德戰爭的勝利與否并不重要，他們的敵人是各自的政敵，是軍官之間的權力斗爭。為邀功請賞，為自己升為將軍搭橋鋪路，軍官們不顧飛行員死活，任意提高飛行員的飛行次數。其次，小說形象地刻畫了以米洛為代表的大發戰爭財的壟斷資本家的嘴臉。米洛是飛行大隊的伙食管理員。在基地士兵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刻，他竟使用各種手段牟取暴利，大發國難財。他打著“正義、真理、自由、博愛和愛國主義”的口號大發橫財，甚至不惜援助敵方部隊。他在倒買倒賣棉花生意中虧本后，竟給飛行員吃“巧克力棉花糖”，巧克力裹著的是真正的棉花。除了這兩種荒唐透頂的人物之外，小說描述的第三種人就是像尤索林這樣的“反英雄”人物。他們看透了戰爭的本質，看穿了軍官們和壟斷資本家們的嘴臉，所以竭盡荒唐的言行來對付這個荒唐的世界。尤索林在負責審查士兵信件時百無聊賴，如同兒戲般地發明了各種游戲來消除麻木和無聊情緒，表現出對現實的強烈的抗議：在執行轟炸任務中，他的衣服上沾滿了同伴的鮮血，他發誓不再穿衣服，每天只穿皮鞋。“像白色的幽靈”一樣在軍營中游蕩。正義與邪惡顛倒，勇敢與怯懦混淆，正常與不正常錯位，所有這些都在作者所羅列的貌似滑稽可笑、實則令人瞠目的事件中一一暴露，鮮明地描摹出基地中混亂的場面，突出了生活的荒誕色彩。

2.對嚴肅、恐怖場景的調侃性措辭，使幽默充滿了怪誕和痛苦。作者在描寫戰場上令人觸目驚心的傷亡情況時，把噴涌而出的鮮血比作屋檐上融化的積雪，把士兵炸開的血肉和抖動的腿描述成活著的漢堡肉，在令人發笑的同時也使人深切地體會到這種死亡幽默的震撼。在這樣病態的環境中，人們面臨的是丑陋、恐怖和死亡，而個體處于無可奈何的境地，只能夠以說笑來麻痹自己。勉強過活。而其中的幽默更多地滲透了悲苦和辛酸，以扭曲的、病態的反應表現隱含于世界的本質和真理。作者在描述醫院里對傷員的救治時也充滿了苦澀的幽默。按照常理，前方戰士浴血奮戰，受傷后送到醫院搶救，本應得到最好的照顧。救治傷員本是一項十分嚴肅而艱巨的工作。但在小說中卻充滿了苦澀的幽默：一個重傷員，全身被雪白的石膏和繃帶包裹。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在他的上方，吊瓶中的液體從胳膊進入體內。腎臟排泄物從腹部的導管排入地上的一只瓶子。當吊瓶空了的時候，下面的瓶子也就滿了。護士把兩個瓶子倒換一下，排泄物又重新輸入他的體內。在這樣調侃性的描述和玩笑似的話語中蘊含著巨大的不幸和酸楚。從而更加突出了小說中所描寫的荒唐的世界。

3.機智妙用的語言。為了表達了現實世界的混亂和荒謬，海勒在小說中打破了傳統小說的語言模式和邏輯，代之以形形色色的機智妙語，形象地揭示了神經質般的病態世界，突出了黑色幽默小說的寫作主旨。通篇我們看到了很多詞語或短句的重復如“黃疸病”、“這很好”、“這太糟了”等。說話人在重復這些話時顯得木訥、遲鈍、心不在焉。生動地表明了絕望的生存環境下個性的喪失，理性的消減。其次，海勒大量運用了矛盾并列和意義混淆。如德里德爾將軍夸口：“我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缺點”；丹尼爾醫生說：“救命可不是我的事”：米洛說：“我這人從不說謊，只是在需要時才說謊”等。這樣機智的話語初看滑稽可笑，實際富含哲理，使小說的主題更加鮮明。另外，小說的機智妙語還表現在小說的詞語歧義上。尤索林這一名字(Yossarian)與亞洲西南部的古國亞述人(Assyrian)無論是讀音還是拼寫上都十分的相似。在小說中，尤索林扮演的無疑是一個怕死的膽小鬼的角色，而他居然聲稱自己是已經絕跡的亞述人，并指望能夠以這樣少有的種族名義保全性命，結果無濟于事，充滿了諷刺意義。

三、結語

《第二十二條軍規》通篇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玩笑和幽默，卻往往在不經意的調侃中，在引人發笑的片刻間，顯露出諷刺的鋒芒，直逼荒誕的本質，讀來意味深長。它沒有煽情的眼淚，沒有痛苦的故事，甚至沒有一個清楚的、按照事件順序一步步發展下去的故事情節。有的只是毫無章法的事實的堆砌，毫無聯系的事物的并列，以及不時出現的諷刺、夸張、怪異的措辭。整部小說像是一個巨大的玩笑，玩笑的背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悲哀——社會的悲哀、制度的悲哀、人類生存的悲哀。而人們一旦了解了這種悲哀，便會陷入對自己的生存環境的無限的思考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