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山的身體美學觀

許定國

摘要：王船山身體美學現在審美的身體化與身體的審美化兩方面同時建構；其基礎是“身體主體現”：其核心是“身心統一觀”；其旨歸是“全性全歸觀”。

關鍵詞：船山身體美學：身體審美

中圖分類號：B24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7387(2009)01-0033-02

王船山在全面繼承總結中國古典美學中關于“身體”觀理論的基礎上，對傳統“身體觀”進行了全面的“詩化”、“審美化構建”，在對“身體”的美學定位上，提出了唯物氣化論的“身體主體觀”；在“身體”系統審美官能的闡釋中提出了辯證發生論的“身心統一觀”；而在身體的安頓、歸宿構想時，提出了身體終極理想的“全性金歸”說，從而在“通天人合內外”的哲學終極層面奠基身體美學觀體系：

一、集天下之美于一身的“身體主體觀”

船山一直是從人與自然的審美關系高度論述人“身體美”的。即始終從獨特的美學命題或審美角度來論及“天人”、“內外”，有濃郁的美學意味。

“夭人之美同源同構”說

這是把人的美放在大自然美之中。二者的邏輯連結點是“唯物氣化”論。“天地之產，皆精微茂美之氣所成”，人的美是自然美孕育而成的，肯定身體美本質的客觀屬性：“人之生也，莫貴于神矣，神者何也，天地之所以致美者也”曰。人的美是自然萬物美的一部分。因而具有普遍性堅實基礎：“則合一陰一陽之美，以首出萬物而靈焉者，人也”。至于論及“天人同構”。如天有五行，人有五官五臟，天有周天流轉，人有經脈。氣血運行，更多有議論：“天地之法象，人之氣血表里，耳目手足，而抑各成乎陰陽之體，”

“人美為天美精萃”說

此說在“同源同構”基礎上，把身體美推向天地自然美的結晶精華層面來認識，“天能生之，地能成之。而斟酌以合二氣之粹美者，人之能也，而如何實現這個精華“粹美”呢?船山深刻地揭示了是由于人的本質力量顯現：“人之能也”。“人取百物之精。聚休嘉之氣，函美以生”，“人者，動物得天之最秀者也”。從哲學美學高度反復闡釋“身體美”是天下之“大美”、“萃美”“精美”，無怪船山大聲疾呼“太上敬天，其次敬身。其次敬人，其次敬事”把“身體”隆重的置于天底下最美最光輝的地位，是船山一大貢獻。

“人美內外層次”說

在高屋建瓴般論述身體美屬性本質后，船山由外向內對身體熒的表現特征進行界定。第一層是“天然美質”的人體自然美。“而詩有云‘巧笑倩兮，輔頰之巧，自然之巧也，‘美目盼兮，清明之美，自然之美也”，船山肯定這是身體美的自然基礎：“有天姿之靚”、“有其倩盼之質，而后為巧美”。

第二層是“外著之美”即衣著修飾美，“致美于衣裳”，“君子正其衣冠”，成為“容觀之美”，要“飾以文者，去陋增美”。船山不吝文字對此進行了詳盡分析，提出了“適體”、“宜情”、“有別”、“倫理”、“理想”五項服飾美的標準。達到以服飾體現身體美要求：“不侈美以張君子之能，正曲體以盡君子之美”。分析細節甚至涉及服飾色彩搭配禁忌：“紅者赤間白也，傷于佻，紫者赤間黑也，傷于麗”，嚴肅批評不可這樣損害身體美：“而君子不以之辱吾躬”。

第三層是身體美的理想：“內外交美”、“全美”、“眾美”，船山側重從內在美與外在美的相結合上來闡述。首先，二者缺一不可，重在結合：“內外交美，缺一邊則不足以見圣”；其次，外在美先吸引人，才進入內在美，“容貌之發，志氣內開。則輝光外見，若有浮出形體容貌之外，令見者人其度內，而生敬愛”；最后。對身體美的總結是：“故今日卓然固有之身。立乎眼前而形色不爽”“則莫于篤實而生其光輝矣”，“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以充美也。”

二、形神靈肉融匯的“身心統一論”

這是船山身體美學觀的核心。在傳統的“身心”、“內外”二元模式中，人們往往重心輕身。重內輕外。船山力排眾議，鮮明提出“二元統一”說，認為身心一體，互滲共融，不可揚此抑彼，陷入“尊性賤形”迷局，且針鋒相對提出“遺性貴形”說。高度重視身體感官在審美活動中的獨特功能。

從“身心一體觀”到“身體感應觀”

船山處處注意從“全身”“一身”的角度，全面界定身體各部位、要素的審美功能：“一身若虛若實，腑臟血肉，筋骨皮膚，神明何所不行。何所不在，只此身便是神明之舍，而豈心之謂與?”顯然，較之“貴心輕身”說，這無疑更全面也更深刻：“是則五藏皆為性情之舍。而靈明發焉，不獨心也。四支骨骸，膚肉筋骨，皆為吾性中所顯之仁，所藏之用”憫，這就為船山獨特的審美直覺觀照理論奠定了身體美學的基礎。正是種種身體感官的審美功能如此豐沛、細膩。生成了“心之神明”的整體功能：“而心之神明，散寄于五藏，待感于五官，肝，脾，肺，腎，魂魄，志思之藏也。一藏失理而心靈巳損矣。無目而心不辨色，無耳而心不知聲，無手足而心無能指使，一官失用而心之靈已損矣”，在這種“身心一體”觀基礎上，船山進一步指出。以身體感官去直接感受、觸摸的“感應觀”：“夫心之退藏于密，而身之應感無窮”。“故盡人之身，五官百骸皆與天下相感應，安各有自體，以辨治乎天下”。在“身體缺席”狀態嚴重的傳統文化中，船山此論，無異石破天驚。

“尊性賤形”與“遺性貴形”之辨

在高度肯定“身體”的客觀性、物質性是精神、性靈的基礎依托時，船山針對一種片面觀點即“尊性賤形”說，撰專文猛烈抨擊：“嘗思世教之陵夷，何以至此極也，其始于為‘尊性賤形之說者乎!……在吾之身。而疾痛喻于心。則溯其所自生。當其在父母之身而有喻于父母之心，身體膚發其為贅形乎?性即形以生。形保性以居，父母之所生，乾坤之大德而不足以尊，尚奚于尊?”，船山從身體來源于父母立論痛斥“賤形”論有背父母乾坤“大德”，但其“性形一體”觀確實深刻：“性即形以生，形保性以居”，因為“成性者夭，成形者天也”，“形色皆天性，不托于虛也”。這就把精神性靈與肉身形體結合在一起，賦予“夭成”“天性”的高度，同時深刻辯析其相輔相成有機統一關系。“性”，無形不能生；形，離性不能居。最后，船山以反詰總結：“夫豈遺性而貴形者哉?亦知夫形色之表，抱虛而居其問者，非吾性之都也爾!”，這是“形中有性”的性形統一觀。其本質還是“身體”擁有天下的“大美”：“夫人之有是形矣，其虛也靈，則既別于草木矣；其成質也充美而調以均，則既別于禽獸矣”。

三、身體美終極理想：從“敬身”“愛身”到“全性”“全歸”

船山高度重視身體美表現為他的一系列“敬身”“愛身”“樂身”觀點：“夫人尺寸之膚，皆吾身也。而厚以愛之，則成乎其細人矣，壹致于性而已矣”。這是從人生成長，修身養性角度談“愛身”，且是“厚愛”。“形色，天性也，故身體發膚不敢毀傷，毀則滅性以戕天矣”這是從“天人”、“天性”高度論“身體”不敢毀傷。正是從這個高度出發，船山建構了自己的身體美學終極目標：“全歸”論。

從身體起源來源說：“全歸”源于“壘生”

船山論及身體的“全生”起源時，把人身的“全”放置于天地乾坤之道的論述中，只有“人天渾然”“全而備之”的，才是“全生”：“思吾形之所自成，至順之理在焉；氣固父之所臨也，形固母之所授也。……是以可名乾以父名坤以母，六子，皆乾坤之所生也，則吾之有身，備六子之體用性情者。無非父母之所全以生者也，無二本也，”“六子”即“六合”。天地乾坤。可見身體的“全生”在于父母秉承天地六合之氣，從身體內部來界定“然固此而見人之一身，無非乾坤六子之德業所自著，則由此而推之血氣營衛，筋骸皮肉之終理……蓋人身渾然一天道之合體”。這個“合體”就是“全生”。他有著乾坤“六子”的“德業”：具備父母天地“體用性情”，人天渾然一體。

從修身要求看：“全生”要養“全性”

首先，從一般的品德品行之性上，船山提出：“天命人以身，而形開神發，與物相接，而以養其身者，自然而然，人皆然也。天命人以身，而身有心，因而明倫察物，與理適應”：那么，給人的印象就是，“但見其欣暢飽滿，周流于身，而自不容已于生色矣，其見于面也，則璀然矣，耳目之聰明，容貌之和暢，皆仁義禮智之流行而不息者也”硎。然而，這只是一般的身體美，船山進一步把“修身備美”即提高審美能力作為全性修身要求：“推其所自來，皆天地精微茂美之化，得五行之和氣。則能備美而力差弱，得五行之專氣，則不能備美而力較健”，要達成“備美”的“全性”，還是要訶合天地陰陽二氣：“斟酌飽滿以全=氣之粹美”。

在身體的歸宿上，高度重視“全歸”

船山一語道出“全歸”的兩個方向：“全形以歸父母，全性以歸天地”。而從“天地父母”的終極全歸定位上，二者是合一的。保全好自己的身體，就是尊重天道，恪守人類本真精神，這才是“全歸”。具體而言，船山還勾勒了“三傳”的“全歸”方法：“子孫。體之傳也，言行之道，氣之傳也，心之陟降，理之傳也。三者各有以傳之，無戕賊污蝕之，全而歸之者也”。從這個“三傳”的全歸要求看，有兩點至關重要，一是要有所“傳”。即延續、發揚身體的存在、長存，是“體之傳”；還要延續、發揚天地正氣、理念、精神，是“氣”“理”之傳：二是要有所“保”，即保全身體不被“戕賊污蝕”。維系天地一脈氣理，留得清白在人問。于是，在身體“質本潔來還潔去”的全歸審美追求中，滿含著深厚的天人哲理文化底蘊。身體美。也就成了天地間“至美”“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