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沙鷗



現實主義的寫實繪畫是繪畫創作中難度最高的,在文人藝術精神成為重要傳統的中國畫領域里更是如此。從徐悲鴻、蔣兆和的改良性水墨人物畫到起于上世紀50年代的“浙派人物畫”,都具有很強的學院背景。就因為寫實功夫的訓練以及寫實功夫與所有其他創作要素的結合具有高難度,只有在學院背景下才可達到,無法完全產生于民間。現時代在中國意筆人物畫創作領域中,現實主義的寫實畫家都經過艱苦深入的訓練。當下,許多畫家放棄寫實,放棄現實主義,乃至放棄了人物畫,他們在告別繪畫創作的高難度造型規則的同時表現社會生活、表達對社會認知的負擔,更為個人化、便捷地直抒心靈。然而,有社會擔當,在高難度中走進藝術創作的自在狀態,并在如此層面上直抒心靈也是很有意義的。陳虹就是現實主義寫實繪畫創作中,為數不多、成就不小的中國意筆人物畫家。
陳虹屬于既勞心又勞力的人,所以他的作品既反映出他很敏感(有情感的,更多在知性層面)的一面,又可看出他致力于宏幅巨制時瀟灑自如的筆墨,精心設計的積水和潑墨,細膩醇厚的渲染制作。陳虹人物畫的根本支撐,是他積極而沉著的生活態度和站在生命高度上的藝術精神。
陳虹的所有大型作品,都具有社會內涵或歷史內涵。他的眼光很平民化,把情感融于其中。兩幅長達5米左右的作品以南京大屠殺的慘景和汶川地震中舞者小女孩為題,祭奠式地表達他對生命的尊重,對戰爭和自然災害的態度。用春夏秋冬賦題于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和潘天壽,貼切地以山水花鳥畫的功底輔之,頗顯詩意。在“美術解讀·人文浙江”大型中國畫創作中,他選擇了佛、道題材,為寒山、拾得造像的《空谷蟬鳴》和描繪內丹派南宗開山祖師的《張伯端傳道》。作品避免人物情緒呼應的戲劇化傾向,拋開具體故事,始終把眼光投向生活表象背后的生命存在狀態。這在他最唯美的貴州苗族題材創作和新近創作的舞臺下場景作品中一一貫穿。我以為,他深知人物畫創作的根本意義。
陳虹最初從中國山水畫起步,后入浙江美術學院教育系遍習中國畫、油畫、版畫各個畫種,畢業后以油畫為基本創作手段。他曾在電影院畫過大型電影宣傳畫。為全國性大型表演做過舞臺美術,為大型綜合性社會建設成果展覽擔當總體設計和裝置任務。在藝術上,他有許多路可走。而如今專注于中國畫是中國文人藝術精神和“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文人秉性所致,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偏好。他喜歡徐渭,也順延出徐氏奔放不羈的筆路。黃賓虹的宿墨應用因其文人胸襟而入化境,同樣給陳虹以烙印。明確的藝術取向和堅實的造型功底為他演化中國傳統筆墨功夫提供了堅實的基礎。所以,他講求“筆性”,很能把握筆墨的揮灑和控制之間的分寸,在墨韻和畫面整體效果上更顯到位。
內容和形式是兩個相對的概念,在創作中,就如兩掌相鼓才能出聲。掌聲是藝術精神,是兩者所生的“三”,它非內容非形式,卻有內容有形式。與陳虹交往大約20多年,從未聽說他在藝術風格面貌問題上有說辭。我想他知道精神是本,風格面貌是末。本正則末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