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興朝
盧溝橋事變爆發后,日本帝國主義從1938年1月轟炸成都開始,到1944年12月投彈成都、萬縣和梁平,前后對四川狂轟濫炸計六年有余。其中又以對重慶“五·三”、“五·四”(1939年)和“五·二七”(1940年)的大轟炸最為兇殘,所投炸彈如“倒垃圾”般傾瀉下來,造成血肉橫飛、尸骨遍野的慘景。在此期間,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是,國民黨反動派還不斷地制造與中共的摩擦。1941年初的“皖南事變”后,在國民黨反動派的白色恐怖統治下,陪都重慶的文藝界一度出現萬馬齊喑的景象。
抗戰期間,大后方風起云涌的抗日救亡演出,一直將動員民眾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作為神圣使命,強調戲劇的宣傳教育功能;但也出現了粗糙的劇目和公式化、概念化的傾向。為此,戲劇理論界紛紛發表文章,組織討論,探討如何提高創作的藝術質量和演出水平,以滿足廣大群眾的需要。
1942年2月,為振奮大后方人民的抗日斗志,打破文藝界的沉悶局面,根據周恩來的倡議,重慶《新華日報》在第四版開設《戲劇研究》副刊,即配合現實斗爭,總結劇運經驗,又系統地介紹一些先進戲劇理論和表演藝術,使廣大的戲劇工作者在政治思想上、藝術水平上都有所提高。2月15日,《新華日報》出版的戲劇節紀念特刊,刊登了郭沫若的《戲劇與民眾》。郭文說:“‘戲劇,尤其話劇,應該是最民眾的東西。它是為民眾開花,為民眾結實,始于民眾,終于民眾”;“但在陪都的劇壇上,卻流行著一種和這不十分合拍的傾向。有些飄飄然陶醉于為藝術而藝術,為戲劇而戲劇的資本主義社會末期的空氣里面。”郭沫若指出“公式主義的傾向并不限于抗戰八股,把歐美的生活環境里的要求企圖在中國舞臺上滿足,這是一種典型的公式”。郭沫若的批評對于當時戲劇界的不正方風起到了一定的匡正作用。
1942年至1943年間,大約與歷史劇創作高潮相對應,中國文藝界發生了關于歷史劇的大討論。此次討論核心的問題是如何處理歷史和歷史劇二者的關系。參加大討論的有田漢、郭沫若、茅盾、胡風等人。
對于史劇和史學的關系,郭沫若認為:“優秀的史劇家必須得是優秀的史學家”;同時又指出:“史學家和史劇家的任務畢竟不同,這是科學與藝術之區別”。郭沫若概括道:“歷史研究是‘實事求是,史劇創作是‘失事求似。史學家是發掘歷史的精神,史劇家是發展歷史的精神。”所謂“求似”,就是歷史精神的盡可能真實準確地把握與表現:所謂“失事”就是在此前提下,“和史實是盡可以出入的”。…郭沫若的這套史劇理論,符合唯物主義認識論,亦契合他的浪漫主義的藝術個性。他在這套理論指導下,寫出一系列優秀的歷史劇,成了大后方史劇的一個標志性人物。
另一方面,郭沫若特別強調史劇創作要同現實斗爭緊密地結合起來,史劇創作要為現實斗爭服務。在《序俄文譯本史劇<屈原>》中,郭沫若說:“我便把這時代的憤怒復活在屈原時代里去了。換句話說,我是借了屈原的時代來象征我們的時代。”
1940年3月24日,向林冰在《大公報》上發表《論民族形式的中心源泉》,接著又發表《民族形式的運用與民族形式的創造》等文,強調“民族形式的中心源泉是民間形式”。這些文章在重慶文藝界激起軒然大波。為此,文藝界展開了廣泛而熱烈的討論。郭沫若、潘梓年、胡風等寫了一系列文章,發表了許多好的意見。
5月31日,郭沫若寫了《“民族形式”商兌》一文,闡明了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關系:提出文化上應拋棄閉關鎖國政策,大量吸收西方的進步文化。他說:“無論是思想、學術、文藝或其它,在中國目前固須充分吸收外來的營養”。這種攝取“必須經過自己的良好的消化,使它化為自己的血、肉、生命,重新創造出一種新的事物來,就如吃了桑柘的蠶所吐的絲,雖然同是纖維,而是經過一道創化過程的”:也就是經過我們民族自己的創造,便賦予了“中國氣派”和“中國作風”的民族形式。這種民族形式就是“新鮮活潑的”,是“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在是文中,郭沫若還指明了民間形式與民族形式的關系,主張利用民間形式,批判地吸收民間形式中有用的東西。他說,民族形式尚在創造過程中,而抗日戰爭不能等待,因此,“任何舊有的形式都可以利用。不僅民間形式當利用,就是非民間的士大夫形式也當利用”:但隨著新形式的創造,舊形式一定會被揚棄,因此,利用民間形式,決不是把民間形式說成是民間形式的中心源泉。郭沫若的這篇文章被認為是這場討論的總結,在文藝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對于推動民族形式問題討論的深入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通過這次討論,廣大文藝工作者對毛澤東講的馬克思主義必須與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的基本思想,有了一定的理解;對黨提倡的文藝活動與抗戰建國實踐相結合、毛澤東倡導的文藝創作的“抗戰的內容與民族的形式”、對中國共產黨在新文藝運動史上的地位和作用的肯定,都有積極作用。同時,它對于當時的戲劇運動具有較強的導向意義。
如果我們把當年重慶戲劇的編寫、排演看成抗戰戲劇運動的“幕前”、那么,“歷史劇問題和民族形式的大討論”則是戲劇運動的“幕后”。“幕前”和“幕后”默契配合,相得益彰,共同促進了抗戰戲劇運動的大發展。
作者單位:樂山師范學院